新年伊始,春寒料峭。


    北京城的冷隱隱地鑽入人的毛孔,滲入人的血液,浸入人的心髒,這樣的冷重重疊疊地包圍著何自曼,她坐在一輛紅色的有些張揚的車裏,白皙纖細的十指緊緊扣著方向盤,額頭壓在上麵,發出刺耳的“嘀”聲,一直一直充斥著這幽暗的地下車庫。


    其實,她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但是真正要去麵對的時候又害怕的要命,因為那不是她一個人的,那是一個小生命,盡管不是她心甘情願的,但是她不忍心,他呢?他會忍心嗎?


    她冷笑一聲,有什麽好舍不得的,他愛著別人,她又何嚐不是呢?


    不過是一次痛徹心扉的失戀,不過是一次錯誤的結合,不過是長輩們的撮合,她才懦弱地答應嫁給他,而他不也是同樣的狀況,他們是同病相憐的人被發了昏的老天爺莫名其妙地連接在一起。


    何自曼,顧羽寧。


    何家和顧家的長輩們盼望著這樣一個結果,兩家人一直想聯姻,何家是政界的金字塔,顧家是商界的金字塔,政商結合看似多麽完美啊!


    她不由得又冷笑一聲。


    一道耀眼的車燈忽然閃過來,一個漂亮的甩尾,一輛銀白色的布加迪蹭著地麵,發出轟鳴的刹車聲,這刺耳的聲音短暫地蓋過了“嘀嘀嘀”的長鳴聲。


    頎長的身影跨過車門,穩健地走下來,一張鐵青的臉像被誰給了一拳,映入何自曼車前的擋風玻璃上。


    “何自曼,你瘋了!”一聲暴吼。


    穿牆破洞似的襲過來,不過,落入何自曼的耳中好像沒有太大的威懾力。


    她知道他每天晚上的十一點或者十二點左右會迴到這個和冰窟差不多一樣的家,這幢三層別墅,是他們婚後的家,除了他和她,還有胡阿姨,這幾天,胡阿姨休假了。


    她抬起頭,他已經不在了。


    他就是個冷漠、狠心的男人!不然他怎麽會把那個她心心念念的人送進監獄裏。


    他就是個不擇手段的混蛋!


    儲物盒中的手機震動驚擾了她的思緒,這麽晚,來電的人居然是……


    “喂!媽媽。”她柔軟如水的聲音飄在寂靜的空氣中,阻隔了外麵的冷。


    “阿曼,身體還好嗎?要記得定期做孕檢。”


    “嗯,挺好的,媽媽放心。”


    “羽寧忙,自己好好照顧自己,過兩天我就迴來了。”


    “嗯。”


    幾句噓寒問暖,她的婆婆齊容雲是個溫和恬淡的女人,對她的關心愛護近乎親生母親一般。


    隻是她也不知道親生母親是個怎麽樣的存在,她從四歲的時候,母親就不知所蹤了。


    掛了電話,她心中熨帖,隻是……


    她看了一眼副駕駛座的手袋,裏麵的孕檢報告令她心中的那點暖意化成一股寒潭,她的臉瞬間死灰一般。


    她抓起手袋,從車裏走下來,大步流星地朝樓上走去,穿過偌大的客廳,踏上蜿蜒的樓梯,站在二樓一扇胡桃木的門前。


    她靜止了片刻,強製地克製著身體中充血的情緒,淡定,冷靜,她要找顧羽寧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就肚子裏的這個孩子談一談。


    雙手攥緊成拳,她咬了咬牙,混亂的心神穩定後,她居然不想伸手去敲他的門,那扇永遠不曾為她留過一絲縫隙的門。


    這種遙遠的隔絕令她打消了念頭,算了!她不需要他的支持,不需要他的體貼,不需要他的慰藉,她,可以承受!


    是的,她能行!


    她轉了身,緩緩地近乎慢動作地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腳下是醬灰色交織的軟綿地毯,在她的眼中,無法欣賞的色彩,他和她的品味相差的距離是鳥與魚的距離。


    “我渴了,給我倒杯水。”那扇門忽然開了,他的聲音有一點點沙啞。


    何自曼轉過頭,對上他那雙烏黑如夜幕的眼睛,迷離中泛著淡淡的光,他應該喝了酒,若有若無的酒氣飄過來,自曼深吸口氣,捏了捏手中的紙袋。


    “聽到沒?去倒杯水。”他重複著,靠在門上,穿著深灰色的襯衫,解開了頸間上麵的兩顆扣子,雙手插在黑色的褲袋裏,冷凝的麵容上有一絲溫怒。


    自曼真的有好脾氣!


    走下樓,從廚房的飲水機接了一杯溫水,房子太大,來迴感覺用了很長的時間。


    壞脾氣的顧羽寧皺著眉頭從她手裏接過透明纏著花紋的玻璃杯,咕嚕咕嚕地喝光了一杯水,把空杯子塞給她,從來指使她之後不會說一句謝謝。


    “以後喝酒不要開車。”自曼說。像是一個妻子對一個丈夫的叮嚀,顧羽寧莫名地“嗯”了一聲。


    他們之間又不是完全陌生的結合,從小就在一個部隊大院裏長大,和一群年歲差不多的發小一起嬉鬧。


    隻是,他比她大五歲,她從小叫他“三哥”。


    他們是沒有血緣的“兄妹”,卻陰差陽錯地睡在了一起,而且睡過的結果是她有了他的孩子,無法撇清,結婚成了必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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