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青山童生試都考了幾場了,都沒中還說什麽天資聰穎,居然還說比清晏聰明,人家是案首,青山呢?”


    “青山是炕頭唄,案首對炕頭。”


    馬玉芬全是激起民憤了,村民們都在懟她。


    氣的馬玉芬渾身發抖,牛翠花也不顧張嘴臉上的牛糞就掉嘴裏,還是開罵。


    說她乖孫孫就是不行。


    “童生試那有問題,要不然我家青山怎麽可能不過!定然是主考官有鬼!”


    總之馬玉芬跟牛翠花都是這麽認為,可是她們沒注意身旁的裴鐵柱臉色非常的不好。


    “真是作死,作死啊!祖宗在上,我裴氏一族居然出了這樣的禍家禍族的婦人!我有罪啊……”族長重重捶打自己的胸口。


    跟裏正都已經是急的抓心撓肺了,要是眼神能殺人,此刻就將這兩個無知蠢婦給千刀萬剮了。


    裴家村到底哪裏得罪她們了,她們要這樣謔謔。


    要是戴縣令是心胸不闊達之人,那以後裴家村日子就不好過了。


    戴縣令當然生氣!


    “大膽刁婦!”氣的怒吼,他還以為自己官場修煉了半輩子,早就已經是水火不侵呢。


    馬玉芬跟牛翠花傻眼了,這縣太爺怎的如此生氣。


    她們說那童生試的主考,又沒說縣太爺的不是。


    不過很快她們就知道縣太爺為何如此了。


    “本官就是童生試的主考,你們這是在空口汙蔑朝廷命官科舉舞弊嗎?該當何罪!”戴縣令眯起眼。


    一直都是笑眯眯的鄰家爺爺形象,還是第一次這麽有威懾力。


    馬玉芬跟牛翠花根本就沒想到自己居然怪到了縣令大人的身上。


    現在她們不覺得童生試有鬼了,隻不過縣令大人說的文縐縐的,她們還沒意識到自己這是多大的罪。


    沒事,陸時貼心的為她們科普。


    “這民告官先打三十大板,可是扒褲子打哦,你們倆這身板估計二十大板都扛不住。”


    看到馬玉芬跟牛翠花又變了幾變的臉色,還以為她們兩真的因為裴青山跟裴老大的死痛不欲生,絕望無生趣,看來還是惜命怕死。


    他接著道:“何況你們是空口無憑的汙蔑父母官,打完之後直接當街帶銬遊行示眾,然後發配到邊關給將士們為奴為婢。這樣還是輕的。”


    馬玉芬跟牛翠花互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後悔和驚懼。


    她們不想死也更怕被打三十板還有遊行發配,這……定然是會被當街砸死或死在路上的。


    她們不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而且後悔沒有搞清楚這縣令大人居然就是童生主考。


    “大人饒命啊,民婦知錯了,民婦知錯了啊,求大人就饒了我吧。”


    兩人反應過來拚命的求饒,之前是兒子孫子的死悲傷壯了膽子。


    現在理智迴籠了,小村民天生對衙門和縣太爺的懼怕和敬畏通通重新占據了腦子。


    牛翠花被反綁著動不了,馬玉芬也是跪行想要去抓戴縣令的官服下擺求饒。


    被裏正擋開了。


    她們是真怕了,別的不說,就光扒褲子打板子就夠沒臉活著的了。


    陸時其實就是故意嚇唬這兩人的,但是大多時候男人被打板子都是扒下褲子的,為了防止打的皮開肉綻,褲子跟血肉粘在一處,揭不下來。


    這是他穿來之後才知道的,之前他在電視劇上看到的都是穿著褲子打。


    犯了大錯的婦人也有被扒褲子打的,不過真正犯大錯的婦人也少。


    嚇嚇她們就行了,陸時知道戴縣令也不會真的跟兩個村婦計較,真將她們關進大牢處罰了,自己也丟人。


    不過她們確實不能繼續留在裴氏宗族了,因為她們從心裏就壞透了,爛透了。


    陸時了解戴縣令,可是族長跟裏正不了解,有些慌張的想要戴縣令消氣。


    被陸時拽了拽衣服示意不要多說,等著戴縣令好好的改掉她們喜歡胡亂攀咬人的習慣。


    馬玉芬也不了解戴縣令,以為自己真的要被當場扒褲子,她不是牛翠花一把年紀沒人看。


    她才四十不到啊。


    跪在戴縣令麵前不停的磕頭,眼角餘光看到後麵躺在地上求饒的牛翠花,心上來計。


    死道友不死貧道,何況她跟這個牛翠花向來就隻是利用,沒有婆媳之情。


    現在兒子也沒了,再也不用巴結討好這個死老太婆了,幹脆再利用最後一次。


    於是她梗起脖子,指著牛翠花將一切都推了過去,


    “縣令大人,民婦真的是冤枉的,民婦哪裏知道什麽童生是有鬼沒鬼的,都是民婦的婆婆,是她說的,民婦無知就信以為真,大人你要抓就抓她吧。”


    馬玉芬知道沒有了兒子跟男人本來迴村子裏,還有田還有地還有無煙炭的一份子,日子還能過活。


    公婆也不會趕自己走,可是經過今天這一出,怕是裴家村沒了容身之地了。


    沒田沒銀子,她難不成還要想辦法養活這兩個老不死的嗎?


    注定是要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了。


    可是牛翠花哪裏是好惹的,聽到馬玉芬的話,咬牙卯足了勁,後腿一蹬朝著馬玉芬撞過去。


    將滿臉滿身的牛糞都蹭到了馬玉芬的身上還有……一臉一嘴。


    牛翠花得逞大笑,“放你娘的屁!屎盆子想讓我一個人頂了,你想得美!”


    然後就這麽壓在馬玉芬的身上,求戴縣令,


    “縣令老爺,她說的不對,我才是不懂的那個,都是她說給我的……”


    兩人就這麽咬來咬去。


    怕也是怕了,隻不過想讓她們改好,從此心術不歪是不能的了。


    陸時是徹底冷了心,不願也不會管這三人接下來的事。


    他可不是以德報怨的人。


    戴縣令沒有耐心繼續跟這兩人耗了,讓族長跟裏正處理。


    結果自然是讓村裏的男人們押著三人迴去收拾東西,趕出裴家村也從裴氏宗族出宗。


    裴鐵柱跟馬玉芬苦苦求族長,她們出宗可以,讓裴老大跟裴青山就葬在裴氏的墓地吧。


    牌位也放進祠堂。


    這怎麽可能,裏正聽族長的,族長是怕自己的心軟以後再給裴氏帶來麻煩。


    要是裴老大跟裴青山的牌位在祠堂裏,這三人就能時不時厚著臉皮要看祭拜。


    以後清晏萬一去了京城做官,這三人又眼熱不甘心了,再千裏迢迢去京城去惡心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最好就是遠遠打發了,省的留個定時炸彈在身邊。


    不止是族長,裴氏的族人沒一個同意的。


    “馬玉芬你也好意思!我們裴氏一族,雖然不是什麽世家大姓大族,雖沒出過宰相王爺,但也幾百年來都沒出過傷風敗俗之人。”


    “就是,裴青山德行有虧,絕不能埋在我們村。”


    “他不隻是慌私窯子惹的一身大瘡,還強行勾搭鄰村寡婦,丟盡裴氏的臉。”


    馬玉芬跟牛翠花哪裏說的過眾人,也抵不過全村的力量,哭哭啼啼沒有用。


    罵罵咧咧又不敢了,好容易縣令大人不計較了,鬼門關走了一圈,哪裏還敢罵。


    這麽著鬧劇結束,三人跟抬棺材的人扶著兩口棺材又出了裴家村。


    臨走牛翠花已經是一身狼狽,老命丟半條了,馬玉芬用袖子擦了眼角的牛糞,露出恨意十足的眸子,死死的盯住陸時。


    就像是暗處隨時會爬出來咬你一口的毒蛇。


    讓陸時想起為什麽所有電視劇跟小說都要讓壞人死,因為這些人不死,就會一直作妖。


    他歎了一口氣,現在的他還不能就因為馬玉芬幾次三番的找事而輕易去要了一條人命。


    對生命敬畏是新社會人人都應該有的基本品德。


    算了,還是將那王牌告訴她吧,讓她有點事做有個寄托,不至於整天就想著如何拉自己跟相公一起陪葬。


    於是陸時讓小妹跟著戴縣令去祠堂,他去跟馬玉芬說句話。


    小妹雖然根本不理解二哥還能跟這個瘋子一樣的女人有什麽話說。


    但二哥的話他還是聽的,點頭乖巧的跟在族長的身邊。


    “你來做什麽!難不成還要順勢踩我一腳嗎?”馬玉芬不覺得陸時是來假好心的。


    估計是有什麽壞主意壞點子要背著人使出來,她就說這個哥兒壞透了,一肚子壞水。


    一會不管這個哥兒做什麽說什麽,她都要大聲叫出來。


    “踩你一腳我還嫌髒了鞋子。”陸時指的是馬玉芬一身的牛糞。


    馬玉芬冷哼一聲,她等著陸時拿出真麵目。


    可是當陸時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後轉身去追戴縣令族長他們了,馬玉芬都沒迴過神。


    就這麽定定的站著。


    可是眼睛裏的一片死寂卻稍稍流動起來,慢慢匯成了活泉。


    牛翠花在前麵被裴鐵柱拿鞋底抽了幾下,真是一肚子火沒處撒,她平時也隻是對著其他人兇蠻,自家男人還是怕的。


    隻不過裴鐵柱的心也不正,不然也不至於管不好媳婦,拎不清自家的兒孫,弄的家破人亡。


    這段時日接連死了大兒子跟大孫子,原本還硬朗的裴鐵柱一下子就夠嘍了,胸也含了,背也駝了。不過打了牛翠花幾下,就大口喘著氣。


    牛翠花就趁機推開了裴鐵柱,衝著發愣的馬玉芬撞過去。


    “你個克夫克子的掃把星,都是你!我裴家才落的如今這樣,要不是你命裏晦氣,我兒子孫子也不會死。”牛翠花沒頭沒臉的對著馬玉芬拳打腳踢。


    可馬玉芬居然沒躲沒閃,這樣克夫克子的話都沒氣的對罵。


    臉上還漸漸的有了一絲笑意。


    牛翠花打著打著發現不對勁了,怎麽了,還笑起來了。


    難不成是剛才陸時那哥兒對她許諾了銀錢?


    “你少給我裝瘋賣傻,是不是老二家那個哥兒給了你什麽好處了,我告訴你,你要是敢獨吞,我就用麻繩勒死你信不信。”


    一家子一輩子的積蓄,之前就基本拿出來供裴青山讀書考童生,後來裴青山得了楊梅大瘡又找了不少的郎中偏方的去救治。


    家底早就光了,這次找人抬棺材都差點掏不出錢來。


    所以牛翠花絕對不是開玩笑,要是馬玉芬真的能拿到陸時給的銀子私藏,她就真能要了馬玉芬的命。


    “你個騷貨剛才想讓我去給你頂罪,你安的什麽心,是不是將我們老兩口甩了重新找男人去,我呸,你也不瞧瞧自個兒。”


    牛翠花的眼睛通紅,跟看死仇一樣的盯著馬玉芬。


    馬玉芬卻從一開始唇邊揚起一絲弧度到慢慢的放大,直到仰頭哈哈大笑。


    這瘋癲的模樣讓牛翠花跟裴鐵柱都看呆了,這莫不是被陸時給嚇瘋了。


    “謝謝老天爺,謝謝。”馬玉芬笑完之後突然又猛地跪了下去,對著老天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是咋了?”牛翠花覺得不對勁,老大家的看著不像是瘋了。


    馬玉芬現在對牛翠花根本就沒有其他什麽心思,實在是人在徹底絕望的時候突然知道自己還有很大的希望。


    所以心情好到哪怕是對著自己討厭和不喜的人都厭煩不起來。


    馬玉芬湊近到了牛翠花跟裴鐵柱的身前說,“剛才時哥兒告訴我,之前青山在城牆那邊的私窯找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懷上了,我們快點找過去,遲了就怕一碗湯藥給打了,這可是我們青山的後啊。”


    這一番話讓牛翠花跟裴鐵柱都忍不住的老淚縱橫,這哪裏隻是青山的後,是他們的命,是裴家的後啊。


    三人趕緊上路,來不及找個地方埋棺材了,讓先抬到義莊去,等他們找到了那個私窯的女人,在迴來好生的安葬裴老大跟裴青山。


    要是這裴老大死的也突然,裴青山滿身大瘡的活不下去,還傳人,可是這馬玉芬跟牛翠花都沒傳上,偏他這個做爹的傳上了。


    然後又看著獨子死在眼前,一口氣沒上來,跟著兒子前後腳的去了。


    陸時跟上了戴縣令的隊伍,小妹悄悄的問,“二哥,你去跟她說了啥?”


    陸時笑著搖頭,他覺得小妹還小,這樣的事不太好直接的告訴小妹,想了想說道,


    “我去給她們一個繼續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


    說的玄乎,可小妹似懂非懂的也沒有繼續問,既然二哥不明說,肯定是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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