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野人樣的人。


    他鑽出來時滿身糟汙,臉上糊滿了野果紫紅的汁水,像是剛剛茹毛飲血過了一樣。


    若不是他眼神怯怯的,陸時還真怕他下一秒就要撲過來把他喉嚨咬個對穿。


    陸時盯著他的臉仔細辨別了會,看了好久才認出來。


    他驚愕道:“你是雨哥兒嗎。”


    裴清雨縮著身子,不敢靠得太前,聞言隻是點點頭。


    陸時趕緊過去把人拉起來,裴清雨是裴大牛的夫郎。


    據他所聞,裴大牛前兩年看上了裴清雨,欺負他家窮,就汙了裴清雨的名聲,強行把人娶迴了家。


    這事還鬧出過不小的動靜,村裏人基本上都知道。


    嫁到裴大牛家後,裴清雨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每天勾著頭上山撿柴挖野菜,常常見他手臂上青一道紅一道的。


    倒也是個可憐人。


    哥兒的人數本來就少,地位還低,陸時要把他扶進屋,裴清雨卻連忙推拒。


    “不、不用了,我吃幾個野果就走。”


    陸時拉了幾下都沒拉動,低頭一看,發現裴清雨兩股顫顫,足尖暴露在磨破的布鞋外,已經被凍得通紅。


    陸時歎了一聲,轉頭叫了聲大妹。


    大妹聞聲趕來,見裴清雨的樣子也嚇了一跳。


    陸時攙住裴清雨的一條胳膊,對大妹說道:“來幫我把他扶進屋。”


    “好。”


    裴清雨也知道現在自己有多狼狽,他滿臉通紅,本想拒絕,腳下卻像是有什麽魔力一般的驅使他往前走。


    裴春杏看陸時帶迴來一個這樣的人,看了好半天才發現這是裴清雨。


    她哎呀一聲,趕緊把椅子拉出來讓裴清雨坐下。


    溫熱的水遞到他嘴邊,裴清雨像快要溺死的魚,大口大口地喝水。


    喝到嘴裏才發現,這哪是水,這分明是甘霖啊!


    裴清雨從來沒喝過糖水,他臉上滾下兩行淚,喝水時喉嚨咕咕響。


    陸時怕他噎著,輕聲說道:“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一碗水喝完,裴清雨緩了緩,他擦幹臉上的淚。


    裴春杏一見他就想起了以前在王大雷身邊的日子,這會心裏也跟著疼。


    她拉住裴清雨的手,輕聲問道:“雨哥兒,這是怎麽了。”


    裴清雨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聲音哽咽,


    “裴大牛天天打我,不給我飯吃,昨晚喝醉了把我趕了出來,我沒地方去,又沒吃的,怕遇到流氓隻能在後山藏著。”


    裴春杏啐了一聲,罵道:“這裴大牛真不是人,把好好一個哥兒折騰成這樣。”


    一提到折騰二字,裴清雨渾身戰栗,像是被電過了一遍。


    他臉色慘白,緊緊握著裴春杏的手,像是握著什麽救命稻草一般。


    他瘋狂搖頭,泣不成聲:“別,求求你……別把我送迴去,他會弄死我的!”


    陸時將他情緒激動,安慰道:“別怕別怕,這裏沒人能傷你。”


    裴清雨依舊流著眼淚,他哭到:“不,他一定會弄死我的。”


    村裏打罵媳婦夫郎的也有,但從來沒有出過人命。


    裴清雨見他們不信,也顧不上羞恥,他把衣襟拉開,露出傷痕累累的身體。


    白皙的身體上滿是縱橫交錯的棍痕,鞭傷,還有根本不屬於哥兒能自己抓出來的抓傷。


    陸時心裏泛起驚濤駭浪,怎會有人如此畜生,對自己夫郎下這樣的狠手。


    隻怕在獄裏過一遭都沒這嚴重。


    裴清雨轉過身,露出他的背。


    背上傷口更甚,有的還在流血,陸時看去,抬起手本想觸碰一下,但手舉了半晌都無從下手。


    背上還有燙傷的痕跡,有的新有的舊。


    但無一不在說:裴清雨一直在遭受非人的虐待。


    陸時歎了一口氣,裴清雨與他非親非故,他也不能像幫助姑姑一樣幫助他。


    裴春杏心疼地眼都紅了,相比之下她在王大牛家的日子過得都算是幸運的。


    至少王大牛沒有畜生到要把她打死。


    裴春杏替他把衣衫穿好,側過臉抹了一把淚。


    陸時心裏有些發愁,他不是聖母,沒有好心到見到苦難就要出手援助。


    隻是裴清雨過得實在是慘烈,慘烈到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不會放下不管。


    若他真的把裴清雨放迴去,隻怕沒多久就能去裴大牛家幫忙辦白事了。


    但救下裴清雨,不單單隻有這一件事。


    救下他後,裴清雨的娘家他肯定是迴不去的了。


    若是他娘家硬氣,就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受難。


    那裴清雨說不定要住在他們家,村裏沒有空房子,有的話裴清雨一個哥兒住也不安全,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收留他。


    陸時低聲對大妹說道:“去找幾身舊衣服來,還有把我之前的舊鞋子拿來。”


    大妹也為之動容,陸時吩咐過後就去找衣服了。


    小妹趴在桌上,雙眼瞪大。顯然被裴清雨山上的傷痕嚇得不輕。


    陸時說道:“雨哥兒,他為何這樣待你。”


    裴清雨愣了一下,想到自己被這樣對待的原因,眼中爬滿了怒色,臉色也有些癲狂。


    他失聲道:“他......他那方麵.......他不成!他就一直折磨我,我越痛苦,他越快樂!”


    說完,他掩麵痛哭,裴春杏攬著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腰腹上。


    裴清雨痛哭起來,像是要把這幾年的委屈都哭出來。


    陸時心裏驚訝,以前就聽說道很多太監都以虐待床邊人為樂。


    虐待人能讓他們扭曲的心獲得快感,裴大牛也不外如此。


    陸時握緊拳頭,說道:“別怕,你先呆宅著,我想想辦法。”


    裴春杏驚訝地看向他,要說什麽陸時也明白。


    裴清雨算不上是自家人,但陸時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


    裴清雨愣愣地抬起頭,呐呐道:“你會幫我嗎?”


    陸時點點頭。


    裴清雨眼中蓄滿淚水,不住說道:“謝謝、謝謝你……”


    陸時在雜物間臨時支了張床,拿舊被褥給它鋪上。


    裴清雨太過虛弱,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陸時掩著門,出來後遇到裴春杏。


    裴春杏一臉欲言又止,陸時正好解釋一下,便示意她到堂屋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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