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出不合時宜的玩笑話,但又一臉的認真。


    這份青澀,卻又極力展現出對陳均所描述的“人類身份”的熱愛讓陳均啞然。


    吸血鬼展現出的過於兇狠,喜怒無常的性格讓陳均確信對方是絕不會同意別人強取豪奪的類型,可偏偏,事實就是那樣。


    那件會吸收血液,由純白變成深紅色的婚紗裙就是證明。


    他曾徹底屬於過誰。


    因此,陳均沒有收迴手腕。即使他瞥到吸血鬼的唇瓣再次變的紅潤,看到了吸血鬼喝一口吐一口血的動作,他也隻是伸出另一隻手緊緊的抱住吸血鬼的腰,然後趔趄著爬起來。


    吸血鬼很輕,也許這點有他是吸血鬼的緣故。這樣想著,陳均的心湖仍舊不可避免的蕩起漣漪。


    他道,“該離開這裏了。”


    離開這個有一具屍體的全封閉臥室,離開有著無數具社團同伴屍體的可怕宅子…


    宋應星察覺到了陳均話中的真正意思,臉陰沉下來。為了表達他的不滿,宋應星再次將尖牙往裏探了探。


    陳均倒吸了一口氣,使勁兒挖了好幾次腿上的傷口才勉強保持清醒,“我們要怎麽出去?”


    陳均環顧四周,眼神略過被木板釘死,填滿水泥的窗戶,還有屋頂那幾個似乎是可以透氣的針型小孔,他道,“人類宋應星,你怕曬嗎?”


    宋應星心情愈發煩躁,他不坦率道,“不怕。”


    “……現在外麵是白天,中午十二點。”


    陳均聽出了宋應星語氣中的強撐,“這個時候是最曬的時候。”


    宋應星惱羞成怒:“艸你x,你爹說了不怕,你有病?”


    “好。知道了。”


    陳均解開外衣拉鏈,從一頭將整個衣服扯下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抖開蓋在吸血鬼的頭上,細心的把邊邊角角拉了拉,“那你可以幫我保管一下衣服嗎?”


    ——————


    “一股血臭味,傻鼻。”


    由於陳均自作主張的動作,宋應星被迫停止了玩鬧性質的進食。吸血鬼的五感異常敏銳,此時他的鼻腔內充斥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這讓宋應星感到煩躁,惡心。


    就像他身體陷入沉睡後身體被傻鼻丟進血池一樣的,讓他惡心。


    對這個世界的宋應星而言,血和血是不一樣的。


    一種是來自於他必須補充的,無法拋卻的進食物品。


    還有一種,是從外而內包裹他的血。


    更詳細一點的描述,是幾千年前他從人類轉換成吸血鬼的那晚,被定在浴缸裏,覆蓋了他赤裸的身體,哈樂斯的血。


    那是很不好的迴憶,對宋應星而言,這個世界太不有趣了。


    一開始,他是人類,可人類身份的宋應星在麵對擁有特異功能的吸血鬼時過於弱小。


    後來,他轉化成了吸血鬼,可他依然不是最強的那個。


    甚至,成了吸血鬼的他連疼痛都要被迫和一個傻鼻共享。


    宋應星無法接受這樣的生活,就像他討厭仰仗別人的鼻息,用宋小星來討生活的日子。


    後者是迫於無奈,自由下的束縛,可前者不是,所以,他殺了那個和他痛感相通的吸血鬼。


    聖水灼燒的疼痛席卷全身,宋應星瞬間兩眼發黑,這比他以往每次的自殘都要疼,所以,盡管是用掌控疼痛來宣告身體由他本人掌控的宋應星在那一刻也支撐不住了。


    痛感是在哈樂斯的身體消融在聖水中時消失的,宋應星緊繃的神經因而得到了放鬆,他徹底暈死了過去,開始了長達三千年的沉睡。


    迴憶到這兒,宋應星所有的不安和憤怒都隨之消散。


    他不應該覺得憤怒的,都已經過去了,那段漫長的,幾乎比他經曆過所有世界的時間加起來都還長的歲月早就在,他陷入沉睡的那一刻過去了。


    包裹住頭的衣服被陳均朝外扯了扯,外麵新鮮的空氣竄進衣服了,宋應星眨了下眼,伸手抓住了陳均還要繼續下拉的外套。


    “別拽了,傻鼻。”


    根據陳均的腳步的停頓判斷出兩人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宋應星語調輕快,“很惡心。”


    “?”


    陳均偏頭看向宋應星。


    “我說,你這樣,很惡心。”


    宋應星笑起來,是他很擅長,慣性扯動麵部肌肉露出的笑,挑釁意味十足,“件貨。”


    陳均伸出去推門的手一滯,看向宋應星的眼神怪異而又沒有絲毫怒火,“你說話一直這麽難聽?”


    “……”宋應星沒有迴話。


    陳均不生氣,那他說羞辱陳均的目的就沒有達到,他自然不會搭理陳均。


    麵對這樣的宋應星,陳均先妥協了,他將手掌貼在門上,做出推門的動作,“我隻是在關心你,你不能曬太陽,不是嗎?”


    是。


    吸血鬼是不能曬太陽的,即使宋應星現在已經是吸血鬼中的強者了,他也依然不能曬太陽,因為會痛。


    但這是他的事,是宋應星的事,和別的任何人無關。


    “不,你猜錯了。”


    宋應星表情散漫的掰開陳均摟住他腰的手,然後跳了下去,脫離了陳均的懷抱。


    那個頂在他頭上的衣服因而飄飄然落在了地上。


    陳均下意識蹲下去撿他的外套,比起宋應星離開他的懷抱,他更不想讓宋應星受傷。


    但就在他的手指攏住衣服後,宋應星推開了大門。


    金色的陽光隨著大門的打開灑了進來,照在開門的吸血鬼身上。


    宋應星裸露在外的肌膚開始著火,包括他抓住門把手的手,他掃了眼撿外套的陳均,堅定道,“我能。”


    “宋應星!”


    陳均意飛快的朝宋應星撲去,他想將臉上著火的宋應星攏入外套中,可宋應星比他更快。


    宋應星飛奔著跑了出去,在他動的那一刻,吸血鬼能力發動,所有人類都無法看到的他。


    太陽是善良的,它隻會灼燒吸血鬼裸露在陽光下的肌膚,因而應星身上的婚紗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壞,隻是失去了表麵附著的異能。


    原本吸食了鮮血後變紅的婚紗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漸漸褪迴白色,一層又一層交疊印有特殊花紋的裙擺幾次和宋應星長至腳踝不願打理的黑發交融在一起,隨著宋應星奔跑,它們一起迎著風飄起,然後落下。


    宋應星對著追上來的陳均伸出一根正在燃燒的手指,十分得意,“想不到吧,你爹我的抗痛能力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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