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穿著黑色的衣裳,他自來都是穿黑色的,因為黑色沾血好洗。


    不過黑色穿著也挺熱,若是死了有魂,那他定然要穿穿其他顏色,比如紅色。


    小王爺最愛紅色。


    他怎麽到這種時候都還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呢?


    夜一也很不解,他再次握緊了劍。


    對著圍上來的侍衛,夜一提劍反擊。


    暗衛們都想不出夜一的想法,但其實,夜一想的很簡單,他想:


    既然小王爺要他死,那他就死。


    他既然都要死了,自然不能在小王爺那裏留下壞印象。


    小王爺多次要他聽命殺了他,他一直不肯,還推三阻四的。


    所以,夜一不是一個好劍。


    被槍捅穿身體,夜一握住槍拔出,血濺在臉上,眼皮上,眼睛裏,他眨了下眼,滴在眼皮上的血落下來,像極了血淚。


    這血,真礙事。


    夜一漫不經心的想著,他要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才行。


    至少,他這個不好的劍在死之前,一定要帶王爺迴家。


    夜一一直都知道,小王爺想要的,喜歡的,是沒有思考,沒有感情的冷兵器。


    他不是。


    他有私心,有想要留在小王爺身邊永遠照顧小王爺的私心,所以小王爺不喜歡他。


    這很正常。


    在小王爺眼裏,夜一是不討喜的。


    可小王爺卻還是收下了他這個不討喜的兵器,是小王爺受了委屈。


    所以,讓他彌補遺憾吧。


    彌補不是聽話的冷兵器的遺憾。


    至少在他死後,小王爺想起他後,罵了他再思考一段時間後,會誇他。


    “雖然夜一以前很惡心,不是我喜歡的暗衛,可他死之前很聽話,算相抵啦。他勉強是及格的暗衛。”


    想到小王爺在他死後會說的話,夜一再次充滿了力量。


    他又一次,殺出了一條血路。


    夜一推開了陛下寢宮的門,他搖晃了下缺血過多有些笨拙的腦袋,一手提劍,一手扶著門框,走了進去。


    “王爺,卑來了。”


    “滾啊,滾!誰讓你來的!滾出去!艸你爹,滾出去!不許進來!滾!!!”


    宋應星嘶啞的喊聲讓夜一進門的步子一滯,“可王爺,您不是和夜一說好了,等迴府就看著夜一自刎。”


    “滾!!!!”


    迴答他的,是王爺的怒吼。


    夜一抓在門框上的手收緊,他聽出來了,小王爺的哭腔。


    小王爺不想被他瞧見眼下的樣子。


    “那如果卑蒙住眼,卑可以進來嗎?王爺。”


    “…那你蒙住眼進來。”


    王爺的哭腔停了,說話有些不情不願,“迴去之後你還是要死,夜一。”


    王爺又提醒夜一去死。


    夜一不明白王爺為什麽想要他死,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帶走王爺。


    夜一重重咬了口舌尖,口腔內刹時充斥著難聞血腥味,接著,夜一又捅了他自己三劍。


    他已經受了很多傷,一劍根本不夠他保持清醒。


    扯下衣擺的布料遮住眼,夜一朝寢宮裏麵走去。


    他成了一個瞎子,但好在,他是習武之人,是高手,所以,他極為敏銳的耳朵可以代替眼睛。


    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估摸著他一劍能砍過去距離,夜一停下腳步,“陛下恕罪,王爺不願呆在皇宮,卑要帶王爺走,還請王爺放行。”


    “放行?”


    宋卿羽掀開罩住圓床的黃紗下床,從床下抽出他特地留的劍,宋卿羽抓起床上的兩個枕頭,並將其中一個朝地上扔去,在扔的同一時間,他拔劍朝夜一刺去。


    “夜一,你隻是星星的狗,不該越矩的。既然你不知道怎麽當個合格的狗,朕今日教教你!”


    劍如宋卿羽所料被夜一躲開了,宋卿羽露出嘲弄的笑容,丟下了手中的那個枕頭。


    這次,他刺中了夜一。


    “原來你也隻是強弩之末。”


    宋卿羽拔出劍,再次捅向夜一的胸口,將劍轉了一圈後,他道,“夜一,朕曾經覺得你是暗衛營最厲害的,因為你派給了星星,可現在,你瞧,朕從未習武,隻學些強身健體之術就能殺了你。”


    “你很沒用,不過…朕從不會給自己留威脅。”


    宋卿羽拔出劍扔在地上,然後伸手扯下了夜一綁眼的布。


    “就算你死,也隻能被星星恨著,懂了嗎?”


    眼前驟然一亮。


    夜一的眼睛變的渾濁,他下意識伸手想戳瞎雙眼,可他剛把手伸到眼前,他便倒在了地上。


    身體不堪重負,再也無法支撐他站立。


    “王爺,對不起。”


    夜一滿臉自責,他的手顫抖著想要戳瞎眼睛,可宋卿羽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用腳踩住了他的手腕。


    “他瞧見了,星星。”


    宋卿羽興奮的扭頭對宋應星道,“等他死了,碎屍萬段後喂狗吧?”


    “……”


    宋應星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在夜一進來的那刻他清醒著,可之後又迷迷糊糊了,現在,聽到宋卿羽惡心的聲音,宋應星又清醒了。


    他看著夜一用劍砍掉那隻被宋卿羽踩著的手,用左手挪動身體朝他爬來,有些想笑。


    “爹的,你他爹也太沒用了吧。”


    很搞笑,所以宋應星笑出了聲。


    宋卿羽此時不急著殺夜一了,他知道夜一徹底要死了,或許在爬到宋應星身邊的路上就會死。


    又或許,夜一抓住困住宋應星腿的絲帶會死。


    總之,是不甘而終。


    隻是,宋應星不迴他的話,反而笑夜一,宋卿羽有些不開心,他又問了一遍,“星星,他看見了,在他死後,碎屍萬段喂狗好不好?”


    宋應星收了笑,“憑什麽?”


    “他是我的暗衛,我的狗,你算哪個爛屁股,給我提建議處置我的東西?”


    “夜一你放心,本王不會把你碎屍萬段,也不會讓你喂狗的。”


    在夜一用左手抓住黃色紗簾,站起身後,宋應星道,“就丟糞坑吧?就像丟許臨沂一樣。”


    “好。卑聽王爺的。”


    夜一手顫抖著解開宋應星腳上的絲帶,然後身體倒在了床上。


    他想再爬會兒,幫王爺解開四肢的絲帶,可夜一隻能到這裏了。


    夜一知道他沒辦法繼續走了,於是,他抓住此時變的沉重的劍,驟然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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