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鄉長,聽說您找我好幾次了,有什麽重要事非得當麵談”?


    沈雪梅端端正正坐在鄉長辦公室。


    “是......是這麽一件事......”


    “咳咳......”


    劉鄉長清了清嗓,搓著兩隻手不知道怎麽開口。


    “是哪件事?您盡管說”!


    劉鄉長的反常表現讓沈雪梅覺得莫名其妙,她合理合法地做生意,不偷不搶,也沒招惹誰,能有啥事?


    “是竹器廠和租金的事”。


    劉鄉長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話說出口:“你的租賃合同不是快到期了嗎?徐書記嫌去年的租金收少了,今年要往上漲”。


    “哦,是這樣啊,漲就漲唄!多大一點事呀,看把您難為的”。


    沈雪梅知道合同快到期了,漲租金的事她已經想到了,占著竹器廠這塊風水寶地,她賺得缽滿盆滿,漲點租金是應該的。


    “可是,租金漲幅不小啊”!


    “徐書記說再簽合同的話,租金就要從一年4000漲到一年2萬,我找你來,就是想提前告訴你,讓你有點心理準備”。


    劉鄉長低著頭擺弄手裏的鋼筆,沒好意思抬頭看沈雪梅。


    徐文昌為了把竹器廠收迴來,達成老婆的心願,讓沈雪梅的生意做不下去,可謂費盡心機,他研究了好幾天,最後把孫子兵法都用上了。


    他聽說沈雪梅性子硬,是個有脾氣的人,知道和這樣的人交鋒不能正麵“硬攻”,所以使出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手段。


    為了讓沈雪梅知難而退,徐書記把租金提高了5倍:


    “劉鄉長,那個沈雪梅如果想繼續租用竹器廠的話,租金要提高到2萬元,一年4000元太少了,說不過去”!


    啥?


    一年2萬元的租金,這是搶錢還是殺人?


    劉鄉長當時驚得眼珠子差點脫框,他真想找把錘子敲開徐書記的腦殼,看看裏麵到底進了多少水?


    1986年,像徐文昌和劉鄉長這樣的科級幹部,一個月的工資才80元,2萬元他們20年不吃不喝也攢不夠。


    “一年2萬元的租金,這漲的也太多了吧”?劉鄉長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他覺得徐書記的做法太脫離實際了,租金上漲是應該的,但要在合理範圍內,這樣獅子大張口,他怎麽和沈雪梅解釋?


    “哎,我說劉鄉長,你和沈雪梅是啥關係?怎麽處處維護她”?


    “2萬元租金還算多嗎?你告訴她,租金少了一分都不行,她能租得起就租,租不起就搬走,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官大一級壓死人,劉鄉長被徐書記數落地老臉漲紫,無言以對,誰讓人家是一把手呢!


    他總不能以下犯上吧?


    為了把租金漲了5倍的事提前告訴沈雪梅,劉鄉長做了若幹心理建設,他在沈雪梅麵前開這個口真是太難了!


    租金一年2萬?


    沈雪梅聽完劉鄉長的話“哈哈”大笑:“徐書記想搶錢也不能這麽個搶法呀”!


    雖然是1986年了,但2萬元對絕大部分人來說,仍然不是個小數目,再過個一兩年,商品房出現時,2萬元在城裏可以買套樓房。


    沈老板覺得,徐書記在馬超英的擺弄下簡直是昏了頭,腦袋被驢踢了也沒這樣的。


    他這不是在利用手中的權力一手遮天,魚肉百姓嗎?!


    沈雪梅不是拿不出2萬元,2萬元現在對她來說不算啥,但她不想讓徐文昌當成案板上的肉,可以任意擺弄。


    “劉鄉長,一年2萬元的租金不是個小數目,我得迴去跟家裏人商量一下”。


    “謝謝您提前告訴我這件事,合同還有20多天才到期呢,我們商量好了,會及時告訴您”。


    沈老板知道租金的事跟劉鄉長無關,鄉長受製於黨委書記,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往迴走的路上,沈雪梅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要在長治鄉站穩腳跟,就得把馬超英和徐文昌這兩坨臭狗屎一並收拾了。


    不然,嘉美竹編廠不可能在這裏長久發展下去。


    徐文昌把租金提高到2萬元的天價,肯定是領了馬鳳英的旨意,想收迴竹器廠,把自己趕出長治鄉。


    如果她這次忍氣吞聲地把租金交了,馬超英就會認為她好拿捏,以後還會想出更多騷主意來對付她。


    沈雪梅有很多事要做,她不可能把時間和精力都用在和馬超英撕逼上,也不想和徐文昌這個鄉黨委書記明槍暗箭的對壘。


    隻要徐文昌坐在鄉黨委書記這個位置上,她就沒有清閑日子過,馬超英會時常搬出丈夫來給她下個絆子,或者製造點麻煩。


    不把這夫妻倆一並拿下,她怎能安安穩穩,一心一意地賺錢搞事業?


    沈老板打定了主意,既然徐文昌為了迎合老婆,不顧死活地硬要往作死的路上奔,那她就在背後推一把,讓他快些到達終點。


    “二哥,我前幾天讓你打聽徐文昌和他前妻的事,你打聽的怎麽樣了”?


    一迴到廠裏,沈雪梅就開始行動。


    “雪梅,我都打聽明白了,徐文昌的老婆劉春花不是犯癲癇病死的,她是發現徐文昌在外麵搞婚外情,一氣之下上吊自殺的”。


    李二哥為了調查徐文昌,費了不少心思。


    他先去劉家窪村找到自己的親戚,然後又讓親戚帶著他,去找了村裏替人料理喪事的馬大嬸。


    馬大嬸收了李二哥的煙酒後,把徐文昌的事抖摟了個底朝天:


    “那劉春花是個老實人,她早就知道丈夫在外麵胡搞”。


    “有一天晚上,她還在徐文昌的宿舍裏抓了他搞女人的現行”。


    “不過,為了家庭和孩子,劉春花沒對外聲張,她以為自己的忍讓會感動丈夫,誰知道,那徐文昌根本不在乎,他不僅狗改不了吃屎,還跟老婆提出離婚”。


    馬大嬸說起徐文昌的八卦來,滔滔不絕,唾沫橫飛:


    “外麵的人都以為劉春花是犯癲癇病死的,我呸!那是老徐家的人怕劉春花的哥嫂找事,編出來的瞎話”。


    “我也不是啥好人,怕得罪徐文昌那貨,明知道劉春花是上吊死的,也跟著在外麵放風,說她是犯了癲癇病腦子缺氧死的”。


    劉春花吊死後,老徐家的人怕傳出去影響不好,便讓馬大嬸想辦法掩蓋她的死因。


    馬大嬸一開始也沒咒念,吊死的人別的不說,脖子上那條勒痕誰也給她抹不去。


    後來,被老徐家的人逼急了,馬大嬸才想出一個辦法——


    把枕頭墊高,讓劉春花的頭和胸膛緊靠在一起,隻要沒人動她的頭,就看不出她是上吊死的。


    劉春花的哥嫂接到妹妹去世的消息,從城裏迴來吊喪時,沒看出啥異樣,她們以為妹妹真是犯癲癇病死的,人死如燈滅,他們也說不出別的來。


    欲蓋彌彰,徐文昌雖然想盡辦法掩蓋老婆上吊自殺的真相,但他沒想到劉春花臨死前會留下一張紙條。


    在這張紙條上,劉春花寫了她怎樣撞見徐文昌在宿舍和別的女人搞婚外情,還寫了徐文昌為了逼她離婚,如何冷落打擊她,甚至還對她拳腳相向。


    這張紙條是馬大嬸子發現的。


    老徐家的人對劉春花上吊自殺手忙腳亂時,她把紙條偷偷揣進了衣兜裏。


    馬嬸子對配合徐文昌隱瞞劉春花的死因一直很自責,李二哥找到她時,她一邊罵自己不是好人,一邊把紙條給了李二哥:


    “這張紙條揣我在身上,我一直覺得不是個事,可又不知道該交給誰”。


    “交給徐樂吧,他還是個孩子,想交給劉春花的哥哥,又不知道他住哪兒,交給你,我就沒心事了,晚上就能睡著覺了”!


    馬嬸子雖然是個女人,但她心裏有杆秤,也懂得是非曲直。


    劉春花被丈夫搞女人氣死了,她巴不得能有人替她出頭討公道。


    “你要是有啥事需要我出麵,就再來找我,我願意幫忙”。


    常年替別人料理喪事,馬大嬸不怕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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