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蘇點點頭,接過厚厚的案卷抱在懷裏,轉身就踩著高跟鞋往辦公室走去。還好案件並不複雜,責任也還算清晰,再說未成年人是法定減輕罪責的對象。


    匆匆翻完案卷,草草歸納出辯護要點。這時已經過了十二點,高飛握著介紹函健步如飛的走了進來,又請梁蘇一起去食堂吃飯。


    「算了,我現在沒時間,你自己去吃吧。」梁蘇想了想,從包裏掏出張五元的票子扔過去,「你替我去外麵小賣部買餅幹和礦泉水來。」


    高飛動了動嘴唇,最終沒有說話,接過鈔票就往樓下去了。梁蘇把介紹信放進案卷袋,喝了口早已涼掉的茶水,繼續未盡的工作。


    正午的深圳驕陽似火,地麵經過一上午的炙烤,燙的簡直快冒煙了。司機阿忠是地道的廣東人,黑瘦勤勉,外加一口難以聽清的普通話。


    梁蘇煩躁的坐在後排,不停的看著手錶。旁邊的高飛看她焦急的模樣,好心勸道,「蘇姐,沒事的,咱們最多就遲到一小會兒。」


    「你是第一次聽庭審麽?」梁蘇冷著臉問他。


    高飛點點頭,用手背抹了一把額上沁出的汗滴,「之前杜主任他們都不帶我,覺得沒什麽用。」


    「這不怪你。」梁蘇刻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柔和一些,「做咱們這一行必須守時,開庭遲到會引發極其嚴重的後果。民事案件如果是原告方遲到會按撤訴處理,被告方會直接缺席判決。刑事案件的律師本就處在弱勢地位,以這個理由被拒絕入場也是順理成章的。」


    司機阿忠聽到梁蘇的話,加把勁兒踩了油門,頓時轎車竄了出去,連超路旁好幾輛公交車和計程車。


    「知道了。本來覺得主任就是讓隨便應付下,沒想還有這麽多門道。」高飛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高大建築,「馬上就到了。」


    幸好還有十多分鍾,可以不慌不忙進入法庭,再翻一遍相關證據。


    當被告人被押上來的時候,旁聽席上的高飛分明愣了一下。一個幾乎和他同樣年紀的男孩,穿著看守所特有的棕黃色囚服,笨重的手銬腳鐐叮噹作響。


    當被告人用兇狠的眼神看向辯護席時,梁蘇低頭看案卷,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審判長,我不想要辯護人。」沒想到被告人突然高聲唿喊起來,押著他的法警連忙上前,生怕再有什麽過激舉動。


    主審法官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對這種情況早已司空見慣。「律師是你監護人請來上庭辯護的,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嗎?」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監護人。」少年臉上浮現出與年齡不相適應的桀驁來。


    「你還不認罪。」梁蘇冷冷的開口道。


    法官高高揚起驚堂木,頓時震撼的聲響傳遍法庭內外。反對辯護無效,庭審正式開始。


    每當公訴人或者法官念完一段程序性陳述時,年紀輕輕的被告人總會高喊自己是被冤枉的,根本沒有犯罪。這時候法警會氣急敗壞的上前訓斥幾句,被告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倒趾高氣揚的翻著白眼,或者幹脆吐舌頭。如果他不是今天的主角,想必早就被審判長以藐視法庭為理由趕了出去。


    「犯罪嫌疑人年紀尚小,沒有過刑事犯罪經歷,又身為家庭獨子,從小父母離異,且此次傷人事出有因。還請法官能夠針對實際情況酌情考量,從輕處罰,讓嫌疑人能夠感受到司法的關懷,改過自新,今後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輪到辯護人發言,梁蘇照本宣科的讀著匆匆起草的代理詞,無奈的朝審判席看了一眼。


    審判長看著梁蘇迫於無奈的表情,不由自主苦笑一聲,主持庭審進入下一個環節。悶熱的法庭內沒有安裝空調,老舊的吊扇不知疲倦的吱吱作響,所有人臉上都是一副麻木的表情。


    看著手錶熬到庭審結束,梁蘇收拾了東西,帶著高飛快步邁出法院大樓。忽然聽到身後響起中年男性的唿喊,「梁律師,請留步。」


    梁蘇在心裏嘆口氣,緩緩轉過身來。


    一個留著地中海髮型的瘦削男子滿臉堆笑的走上前來,自我介紹道,「我叫羅旭日,是今天被告人學校的校長。」


    梁蘇溫文頷首,「羅校長好。」


    「能請您到附近茶樓坐一坐嗎?我有些事情想對梁律師說。」羅旭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油光鋥亮的腦門,「實在沒有時間就算了,改天我再去律所拜訪您。」


    「好吧,咱們就近找個地方,長話短說。」梁蘇瞟了一眼時手錶,心想離下班時間還早,剛進所就帶著實習生翹班好像不太合適。


    高飛幫梁蘇拿著案卷袋,緊張的跟在羅旭日和梁蘇四五步遠開外。羅旭日在法遠不遠處找了個茶樓,隨意要了三杯飲料,邊喝邊聊。


    「其實,今天旁聽庭審,我心裏一直很難受。林歡這孩子是在我們學校初中部一直念上來的,剛進校時候虎頭虎腦,成績也還不錯,老師們都挺喜歡他。」羅旭日遺憾地說,「想不到才短短幾年,就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梁蘇喝了口冰凍橙汁,「他平時表現怎麽樣?監護人今天早上才找到律所要求委託,我能來已經很不容易,恕我直言,這個案子律師的作用很有限。」


    「唉,從初三他爸媽離婚之後,這孩子就基本上沒人管了。還結識了一幫社會青年,所以才一步步走上邪路。其實班主任一開始就批評過他,也專門找家長談過,還是無能為力。」羅旭日嘆了口氣,「據說之前在看守所他誰也不見,警方的調查也不配合,我去看他時被打的全身都是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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