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少年相互看了看,誰也不再上下,七嘴八舌的念叨起來。


    「你的天賦哪裏是我等能比的?本來也沒叫你比劍!」


    「就是就是!你來不是欺負我們嗎?」


    「沒意思!你這個樣子!以後沒有人敢與你玩的。」


    幾個少年都表示不高興。


    第124章 我臉都腫了!


    慕容笙無論如何都沒想過,自己居然能夠在有生之年裏,得見少年時候的齊詔。


    看他於園子裏與一應少年比劍,到頭來被嫌棄的不得了,隻能無奈坐下,為大家做評判。


    也看他風姿昭昭,在狩獵場上彎弓搭箭,射中最兇猛的獵物,亦或是從黑熊口中救下一起並肩的夥伴。


    「今個兒的狐皮不錯,你小子手輕點,我還缺一塊墊子呢!」


    他爽朗大笑著,勒馬止步,迴頭沖同伴喊著。


    同伴氣的笑罵他小氣,「你都那麽多狐皮了!怎麽就不能分我們一塊!我們還等著獵點好東西,迴去娶夫人呢!」


    「那我就不娶夫人了?」


    少年齊詔朗聲大笑起來,眉眼彎彎,在陽光下明媚耀眼,透著奕奕神采。


    「我打下來的東西,當然要給我以後的夫人留著!」


    馬蹄聲遠去,一眾少年拎著獵物,聚堆去洗塵宴了。


    慕容笙下意識摸了摸頸間古玉。


    方才他看的分明,這玉一直是掛在那個人脖頸上的。


    多年後的現在,他把玉給了自己。


    慕容笙神色怔愣,淺淺吸了口氣,跟著散亂的光影跑過去。


    還有其他的。


    這大概就是古玉所給予的反射,如果能夠多看些齊詔年少時的光景,那麽……他真心期望時間過得慢一點。


    讓他多看看那個人曾經的樣子。


    再後來,就是齊詔承接大祭司一職,主持祭典時英姿勃發的模樣。


    年邁的大祭司將這一項重要的職責交付與他,告訴他,他是天選之子,是神擇定的下一任大祭司。


    慕容笙抬步跟過去,親眼瞧著張揚肆意的少年齊詔,在此時此刻,也漸漸褪去昔日的青澀稚嫩,變得沉穩持重起來。


    可彼時,他也不過是個少年人。


    身著玄色祭司長袍的少年神色莊重,執祭司手杖,一步又一步的走上高台。


    慕容笙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裏頭酸酸的。


    那個時候的齊詔才多大?自己這麽大的時候,還在離山跟師尊鬥智鬥勇呢!


    少年心性最是淘氣又愛鬧,卻被束上沉重的職責枷鎖,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那人比自己年長近二十歲,可他真正開心的日子,又有多少呢?


    慕容笙眼睜睜瞧著少年齊詔主持完整個祭典,底下眾人叩拜,俯身叩首,呈臣服之態。


    整個祭典確實莊嚴肅穆,令人心生敬畏。


    這就是古襄最盛大的祭典啊——


    慕容笙拾階邁上高台,一步又一步,去到那人身邊,近距離看他。


    底下是恭恭敬敬的百姓,他們將自己最終的心願與苦難,都通過祭典來與神講明,期待新的一朝裏,一切苦厄都會消失,幸運即將降臨在自己身上。


    慕容笙幾乎落下淚來。


    一國之重,全承於他身上,那又如何……不重呢?


    他其實是不明白的。


    濃霧再撲過來,將慕容笙視線掩盡,又化開的時候,便是見那人上了戰場。


    這仿佛……是數年前的南境。


    看著那人在沙場上領兵,一柄銀槍耍的颯颯生姿,眉眼凜冽,屠盡敵人時,慕容笙突然就明白了,南境曾經傳說中出現過不到兩年的那個戰神,是誰。


    是司馬昭和,也就是……齊詔。


    原來那個人有過這樣多的過去,也曾是鮮衣怒馬的少年,也曾於祭典福澤萬民,在戰場上生死交付。


    他什麽也經歷過。


    包括跪在祭司祠裏,麵無表情的割開自己的手腕,任憑殷紅的血一滴滴落下來,在石碗裏積出一個小灣。


    慕容笙分明看到,那個時候,他身上還纏著繃帶,尚且帶著戰場上遺留下來的傷。


    他們啊——


    就這樣待他。


    直到手腕割開的傷口流不出血,血痂凝固在白皙的皮膚上,那人才重新再割開一處。


    麵無表情的樣子,仿佛做過無數次一樣。


    慕容笙牙關咬的極緊,卻依舊看不見迫齊詔取血的人的麵孔。


    大抵是……那人潛意識裏,不想再記起吧!


    但直到對方端著那血離開,幾乎跨出門檻的時候,慕容笙方才聽到齊詔扭頭,咬牙問詢。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我要從一個好好的人,變成這個樣子?」


    「因為他是你弟弟。」


    空曠的夜色裏,大抵隻留下了這麽一句,飄飄悠悠的來迴迴蕩。


    慕容笙看著那人萎靡下來,眼底的光和溫度一點點消失殆盡。


    他總算明白,齊詔之所以從司馬昭和變為齊詔,是為什麽了。


    若是換了旁人,大抵就要從此屈服於命運,做一個規規整整的供血器皿,失去所有的溫暖和自由,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活著。


    但他是齊詔。


    他在一場部落逼宮的動亂裏,徹徹底底的丟開了過往的所有,離開了古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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