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阿波轟出了門外,隻好坐在外麵的牆沿。我已打定主意,他們不給我扣掉那七千八,我就一定坐在這一直絕食!


    不是我要糾結這七千八,這不是七千八的問題,這是我最後的一點點作為人的尊嚴!


    有句古話,叫盜亦有道!吃人也要有個底線吧!我感覺自己在這已經被整的比孫子還孫子了,一再妥協,這一點要是再妥協,我都會為自己感到羞恥、不配為人了!


    想當初,我找個工作,卻懵懵懂懂的被騙來這裏,才半個來月,就莫名其妙的被關了幾次小黑屋,還被打了一頓。沒有自由,每天吃不飽、睡不好,這也就算了,現在要走還要賠上個幾萬塊!


    冤不冤哪!我想想都直撞牆,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麽孽,竟碰上這麽個說出去都沒人信的鬼事!


    我決心,倘若他們這次不讓步,我就幹脆死在這算了!想想去年以來的人生劇變,我也確實悲觀、絕望。


    兩撥人下來吃飯時,都看到了坐在平房門外的我,有些人神色不解,有些人麵色譏諷,還有些人神情冷漠。


    安然就看了我兩眼,也不再理睬。有時候人與人之間,沒有了利益維係,瞬間就可以形同陌路。


    如今,我坐在這,遠遠觀望著他們,仿佛一個旁觀者,看著一群被圈養的狼狗一般。


    他們有狼的野性,會毫不顧忌地捕來獵物,但他們的脖子上都拴著狗繩,一捕到獵物,就必須上交,然後等候著主人的賞賜。終歸不是狼,本質是狗。


    我觀望著他們,覺得他們悲哀,但換個角度,他們又何嚐不是在觀望著我,也覺得我悲哀呢!


    午飯……


    晚飯……


    入夜……


    我已經足足坐了十幾個小時了,人,來來去去的,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搭理我一句!哪怕是和我一起來的小劉、小何和林文,也是如此。


    一開始小何出賣我時,小劉還會過意不去,看我的眼神,還有抱歉的神色。如今,我到了這個地步,小劉走過看到我,也是完全不認識一般,自顧和別人說笑,甚至眼裏還有鄙夷。


    阿波、老徐和阿澤、吳經理他們,進進出出的,也像是完全沒看到我一般。


    夜漸漸深,整棟樓安靜了下來。


    也許他們在等我熬不住,自己迴房裏去,但我是個一根筋,決心要坐在這絕食,直到他們答應為止,就不會放棄。更何況,我既拉不下臉來放棄,也沒有其他路可走了。


    我就這樣坐在地上,靠在牆上,除了偶爾起來去小便,一直坐在這,不曾喝水,也不曾吃東西。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被凍醒來時,天已蒙蒙亮,周圍都是霧氣。


    我偷偷瞄了眼平房內,阿波還在看電視,絲毫沒有困意。


    我已忘了昨天還是什麽時候吃過東西,睡著的時候不覺得,現在醒來,感覺肚子裏的胃酸是越來越多,肚子越來越餓,一陣陣焦灼感襲來。


    這種感覺是多麽的難受,但步子已經邁出來了,開弓沒有迴頭箭,迴頭已無路。


    我隻能繼續扛著,哪怕一口水都堅決不能去喝。雖然,平日裏喝到吐的自來水,在此刻想來是多麽的甘甜,但隻要邁向水龍頭一步,我就輸了,更會招惹來他們所有人的恥笑。


    我感到體內血糖越來越低,為了節約體力,我再次將頭趴在膝蓋上,閉上眼。


    昏昏沉沉、半夢半醒中,又來到了他們10.30的吃飯時間。


    他們喧嘩著、吵鬧著、嬉笑著,全然與我無關,為了避免尷尬難堪,我始終埋著頭。


    一撥走了,一撥又來……


    肚子在饑餓和餓過頭之間反複切換,口渴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小便也已大半天沒有了。


    沒有類似絕食經曆的人,絕難想象這種感覺。肚子餓到極致,人會越來越虛弱,有氣無力,而渴到極致,則會昏昏沉沉。


    我一直扛著……


    他們什麽時候吃的下午飯我已不知道了,大概過了中午,我的腦袋就一直混沌不清。


    直到天黑,我才知道,一天過去了。


    饑渴就像一個在時間軸上波浪線,時而到達巔峰,令我無比難受、痛苦,幾欲放棄,時而又漸漸退去,苦痛稍減。


    今晚比之昨晚痛苦更甚,我已極度饑渴難耐,每次清醒的時候,都想放棄,可思想又在鬥爭著,現在要是放棄,那這些苦白受了不說,以後更是再難和他們談什麽條件了。


    就這樣,我在放棄和堅持兩種聲音中,又熬過了一晚。


    翌日,依舊是被凍醒。


    今日虛弱、昏沉比之昨日更甚。我甚至沒有力氣睜開眼來看一下外界。


    我始終在平房門邊背靠牆坐著,雙手疊在屈起的膝蓋上,頭枕在上麵。


    時間流淌,我聽到吳經理和兩個老師從大門進來,又鎖上大門。我聽到他們一層一層下來吃飯,說笑,又迴去。


    ……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徹底暈過去的,我夢見一個天使,她很漂亮,穿著一身雪白的連衣裙,周身散發著光芒。


    她飛到我的身旁,輕輕拉起我的手,我就隨著她飛了起來。


    我們飛呀飛呀飛呀,不一會,她帶我到了一處殿堂,裏麵擺滿了豐盛的美酒佳肴,我立刻衝到一盤冒著熱氣的蒸雞麵前,抓起一條雞腿就趕緊往嘴裏塞。


    我大口大口地咬、拚命咀嚼,迫不及待的往肚子裏吞。


    我被噎住了,我趕緊抓起一旁的酒杯,直往嘴裏灌。


    “嘩~嘩~嘩~”


    不對勁!怎麽沒灌到嘴裏,卻好像倒在了頭上,一陣濕漉漉而且冰涼的感覺襲來。


    “嘩~嘩~嘩~”


    又是一陣往我頭上潑來。


    我醒了,阿波提著個桶,現在我的麵前,我渾身都濕透了,正是剛才被他潑的。


    “起來!媽的!別死在我門口!”


    阿波和老徐一把將我扯了起來,拎著我走進平房,將我放在了板凳上。


    吳經理、阿澤,都在裏麵。


    “砰!”


    一杯水重重的放在了我的麵前。


    我端起來一飲而盡!


    吳經理和阿澤在我麵前站著,吳經理抽了口煙,指著我對他們說道:


    “他媽的還真夠狠!頭一遭遇見!”


    說完,吳經理也坐了下來,他又抽了一口煙,然後說道:


    “兩萬!行,就拿錢!然後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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