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二十分鍾後,我到了龍華汽車站。一下摩托車,我就迫不及待的跑向候車大廳。


    我繞著候車廳跑了一圈,沒看到江慧,又在汽車站四周跑了一圈,還是沒有江慧的蹤影。


    我立馬跑迴馬路,也顧不上車費多貴,攔下一輛出租車就又往羅湖火車站趕去。


    一個多小時後,我趕到了羅湖火車站。遠遠望去,我就想起年前送江慧坐火車迴老家過年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就像在昨天一般,那時是多麽的甜蜜,多麽的幸福!


    一想到此,我的心就更加痛了起來,更下定決心一定要找迴江慧!


    我跑到售票處,匆匆買了張站台票,也不在乎、不再懼怕偶爾出現的巡邏警察,徑直就衝進候車室找尋起來。


    可偌大的候車室卻依舊沒有江慧的身影,我來來迴迴跑了五六七八趟,每個角落都找遍了,就是不見江慧。


    我很累,非常累,滿身是汗,手腳酸軟,不停喘息,渾身疲憊。但我卻不敢停下,深怕一個不注意,江慧就從我的視線裏溜走、消失,從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見。


    我喘息著,拖著綿軟、酸痛的腿再次跑了起來,我繞著整個火車站來來去去又跑了很多趟,每一個廣場,每一處地方,每一個角落,每一根柱子,每一個花壇,甚至每一棵樹下,我都仔細尋找著,期盼著江慧突然出現在我麵前。這時我是多麽渴望,渴望江慧就像過完年那時候一樣,給我發一條信息,讓我走到某個地方,然後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可是,如今,這隻是幻想。


    夜幕漸漸降臨,連我自己都記不清到底跑了有多少趟了,直到我力竭癱軟倒在花壇邊上。


    我就那樣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腦子一片空白,許久許久,許久許久……


    不知過了多久,我稍稍緩過來了一點,跑到附近的小賣鋪買了包煙,又跑了迴來坐迴地上,點了起來。


    這是我第三次來到羅湖火車站,我抽著煙,看著這曾經讓我陌生、惶恐,而後又令我溫暖、甜蜜的地方,如今卻又覺得好陌生,好淒涼的陌生……


    抽完幾根煙,我顧不上已十分饑餓的肚子,拖著疲憊的身軀又一次繞著整個火車站跑了起來,又跑了幾圈、再次看過每一個角落後,我再次買了張站台票,又跑到候車廳來來迴迴地再找了幾圈,直到一次次地看遍了每一處、依舊沒有江慧的身影,我才不甘地迴到站前廣場的花壇邊心如死灰地坐了下來。


    我心中悲涼,滿腦子都是曾經和江慧在一起的甜蜜畫麵,一想到現在江慧已離我而去的事實,我的心就宛如被無數把小刀一遍遍地來迴割般劇烈疼痛,令我無法唿吸。


    我呆呆地看著天空,一根一根地接著抽煙,時間靜靜流淌。我手上一直抓著手機,祈盼著某一刻突然收到江慧的信息,祈盼著她像以前一般調皮地跟我說——傻瓜,我在這呢,我逗你玩的,嘻嘻。


    可是,如今麵對著的隻剩殘酷的現實,那些畫麵隻是我自我安慰式的幻想,但我仍舊一遍遍地幻想著,又一遍遍地迴歸現實。


    這是種折磨,但我卻近乎癡狂地不願丟掉這種幻想,雖然每一次結束幻想迴到現實,都令我更加痛苦,但我卻甘之如飴。或許,完全失去幻想對現在的我來說才是最痛苦的。


    我就這樣一直坐在那,一直抽著煙,一直來來迴迴掃視著周遭,忘卻了饑餓、忘卻了時間……


    夜一點一點深了起來,進站出站的人流也漸漸稀少,我再次看了下手機,十一點了……


    終究是沒有收到江慧的任何信息,我給她打過去的電話也始終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給她發去的任何信息更是一條條都像石沉大海。


    我再一次進了候車室,再一次來來迴迴尋找每一個角落,無果。迴到外麵,我也再一次跑遍每一個角落,也是無果。


    我終於是累了,接近午夜,我趴在花壇上痛哭起來,嘴裏一遍遍輕輕唿喚著江慧的名字——“慧,寶貝……”


    不知哭了多久,我慢慢站了起來,點上一支煙,慢慢抬腳、慢慢往外走去……


    我失魂落魄地朝著來時的方向往迴走著,此刻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忘記了自己是誰,心中全都是江慧,全都是江慧的每一顰每一笑、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


    我一路走著,一路想著江慧,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遠,我突然想到抑或是幻想江慧會不會正在我們的房間裏等我呢?


    想到這,我的眼裏又有了一絲光亮,心裏仿佛也又有了一絲希望。我跑了起來,四處尋找著出租車,好在這裏還不算太偏僻,沒多久我就攔到了一輛,上了車。


    這一會,我的內心是複雜的,或許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卻依舊堅持著幻想,幻想我一開門,江慧就如以往一般笑靨著撲進我懷裏。


    於是,我又如同下午去時一般,焦急起來,車駛得越近,我越緊張,越激動,越期待,期待等下迴到住處開門的一瞬間。可能我的潛意識裏是清楚的,這大概率不過是痛苦到極致的思想自慰,可我的腦子裏竟仿佛還有另一個我,執拗地堅持著幻想。


    到了!車在我們住處附近的馬路邊停了下來,我急切地付了錢,迅速下車衝向住處。


    此刻,我的心是多麽的虔誠,虔誠地禱告著上蒼讓我的慧慧迴來,禱告著待會我一開門的瞬間能看見她一如往日地正在做著飯、微笑著看著剛到家的我。


    我的腳步是那樣的迫切,卻又忐忑……


    到家,掏鑰匙,開門——我深吸一口氣,猛的推開!


    沒有!


    我跑進去,跑進房間,沒有!


    跑進洗手間,沒有!


    跑出露台——還是沒有!


    我甚至神經質地探出露台護牆,繞著那時我蹲在那躲避查暫住證巡防隊員的排水槽跑了一圈!


    沒有!哪都沒有!


    我眼前一黑,癱倒在地。


    我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悲從中來!中午我們還那麽的甜蜜,那麽的浪漫,如今卻是這般光景,我默默淚流,止不住的狂流!


    我癡癡傻傻地盯著屋子,仿佛江慧就在裏麵操持著、忙碌著;我癡癡傻傻地看著,仿佛江慧就在旁邊像往常一樣對我招手讓我進去洗澡;我癡癡傻傻地迴憶著往昔我們迴到家裏的點點滴滴……


    巨大的幻想和現實的落差令我崩潰了。我再也止不住,痛哭流涕起來,就那樣整個人癱靠在護牆根,低沉著聲音嗚嗚大哭起來。


    此刻,我是多麽的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恨!我恨羅輝!我恨陳劍龍!我恨他們令我成為了逃犯,才迫使我失去了摯愛。也不去想我若不是成了逃犯逃亡到此,也不會遇見江慧。


    我心裏是明白的,江慧自從知道我的身份後,壓力是多麽的大!我對不住她,我對不起她!!!


    我會原諒她的!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會原諒她的!她太難了!她是那麽的愛我!自從知道那事後,她從來就沒睡踏實過,操心著我,牽掛著我,擔憂著我!連夢裏都依然在擔心我……


    不知哭了多久,我支撐著、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入房間去取中午剩下的紅酒。


    房間裏,江慧收拾的很整齊,除了她自己貼身的衣物,和極少數的個人用品,絕大部分東西都留給了我。


    我看著這一切,悲從中來,哭著喊叫出聲:“慧!你在哪啊?慧!”


    “慧,你迴來好麽?慧。”


    “慧,我不能沒有你!你在哪?慧”


    我一遍遍地念叨著,哭著。


    我蹲下身去拿江慧收好放在小桌子底下的紅酒,起身時,我被淚水迷蒙著的雙眼忽然看到桌上有一張紙!


    這是江慧留給我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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