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難過,再次坐在了之前初來深圳時坐在路邊等斌哥的那塊路沿。我掏出煙,點上抽了起來,感受著物是人非的感覺。


    這時手機收到了信息,是江慧——“等我迴來!”


    雖然僅僅四個字,卻仿佛蘊含了萬千情話,也勝過了千言萬語,令我心頭瞬間又溫暖起來,剛消沉下去的鬥誌重又點燃。


    迴到宿舍後,看著空空蕩蕩、人影稀少的一棟棟宿舍樓,孤獨再次占據了我的內心。還好的是,江慧時不時地給我發信息,總算心裏好受些。


    31號——今天是過年,我擔心商家放假,正月沒地方吃飯,一早就到商業街的超市買了好些方便麵和其他吃的。


    原本想去僅剩的幾家還沒放假的飯店吃一頓好一點的,就當年夜飯了,可一問之下價錢都比平日要貴上好幾倍,就打消了念頭,迴了寢室。


    看來接下來的幾天,隻能吃方便麵了,唉……


    下午開始就一直斷斷續續地和爸媽還有妹妹打電話,我媽每次一接電話就哭,為我難過,令我心裏也更加酸楚。


    我壓製著自己內心的苦痛,不斷安撫著我媽還有我爸,在這良辰佳節的時候,我爸也不禁思念、感傷了起來。


    我妹倒還好,她尚不知事情真相,一如既往的活潑開朗,這麽久沒和我說話,一時間歡快地和我聊了起來,還討論了學習和目標還有夢想。


    我妹叫孫飛,我們倆都是我媽取的名字,連起來就是孫鵬飛,寓意萬裏鵬程、一飛衝天,不得不說我媽對我們兄妹倆的期望是多麽的美好。


    可如今,我卻是這般的境況,書沒得讀、成不了才了不說,還成了逃犯,一不小心就得鋃鐺入獄,甚至被毀一生。唉……每每想到這些,我都從心底裏懊悔,恨自己對不起家人。


    所以,現在隻能寄望於我妹明年能金榜題名,考上理想的學校,出類拔萃起來。這樣也多少能讓家裏更開心。


    晚上,隨著煙花四處綻放,宣告著除夕夜正式的到來。


    我吃完方便麵後,拎上白天買迴來的一瓶啤酒還有一包花生米來到宿舍樓盡頭的荒地。走過曾經我們正義會的聚集地,來到經常和江慧幽會的樹下。


    我咬開啤酒瓶蓋,就著花生米喝了一小口。這是我第一次喝酒,以前也就經常看我爸喝、聞過這個味道,卻從沒喝過。


    啤酒微苦卻甘爽清冽,像極了思念我深愛的江慧的感覺。就在這時,江慧就打開了電話。


    我一邊和江慧通著電話、訴說著衷腸和思念,一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啤酒。


    忽然,江慧問道:


    “坤,你那邊怎麽這麽安靜?”


    “啊?”我立刻才醒悟過來,沒錯,這麽安靜的環境,哪裏像是迴到家過年的感覺。


    “我…我們家在山溝溝裏,本就沒有幾戶人家,當然很安靜了!”我趕忙找說辭解釋道。


    “哦…好吧…”江慧遲疑了一下說道,然而卻又問道:“那怎麽感覺除了你自己一個人都沒有?”


    “這…我爸媽還在賭氣呢,我躲在房間裏。”我繼續撒謊道。


    “好吧!那你要開心哦!新年快樂!”江慧關心道。


    “嗯嗯,你也是!新年快樂!”


    和江慧通了十幾分鍾的電話後,啤酒也喝完了。我微醺地靠在了樹上,抽著煙、看著星空發呆。


    孤獨很可怕,再加上這無邊的寂靜,就更加難受,令人思緒騰飛、胡思亂想。


    想想這大半年來的逃亡生活,讓我無比的懊悔、憤恨,真是造孽啊,才會有著這樣的遭遇。痛苦到極致時,我不禁猛力地用頭撞擊著樹幹。


    還好,又到處盛放的煙花扯迴了我的思緒,這時,夜已深,整個深圳,無處不在陸續地綻放著煙花,一會東邊,一會西邊,一會南邊,一會北邊,一會又處處升騰,沒有停歇。


    迴到寢室後,我頂著初次喝酒的五分醉意匆匆洗了澡,而後就在四麵八方的煙花聲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大年初一。


    一早給爸媽拜年後,我也振作起精神,收拾一番,坐上公交車來到了深圳的聖山——蓮花山公園遊玩。


    蓮花山綠樹成蔭,空氣清新,站在山頂廣場俯瞰整個深圳市區,遠處的高樓大廈與近處的青山綠水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和諧美麗的畫麵。


    時至今日,我對深圳是有些感恩的,畢竟我從老家逃出來,在這裏落了腳,如今還遇見了愛情。


    一個上午的遊玩之後,中午時分,我從山頂廣場下來找了個便利店泡了桶方便麵,吃完後又坐上公交車來到了深圳灣的紅樹林海濱生態公園。


    我坐在裏麵的海邊石椅上,一直呆呆地望著大海、望著潮起潮落,從中午一直坐到晚上,偶爾掏出煙來默默地抽上一根,直到天空星光點點、四處華燈璀璨、遊人越來越稀少,方才站起身來坐上公交迴了廠宿舍。


    一個人的時間,過得特別緩慢,時間還早,我也還睡不著,就又來到荒地樹下。坐在這,迴想以往和江慧依偎在樹旁的情景,仿佛她此刻也就在身旁,頓時感覺不那麽孤單了……


    沒有人說話,大年初一的也不想總是打電話、發信息打擾江慧團聚和拜年,我靠在樹上,聽著不知名的各種蟲鳴和偶爾綻放的煙花聲,不知不覺間竟然睡著了。


    等我醒來,拿出手機一看,已是淩晨一點多了。我趕緊迴到寢室,隨便洗了下澡,上床再次睡去。


    翌日,年初二,看了一個上午書後,下午再次來到商業街的超市,孤獨又思念的時候太煎熬,好像喝了啤酒舒服些。之前沒喝過,不敢買多,所以想著今天再買幾瓶迴去。


    超市裏沒什麽員工,估計大都也放假迴老家了,除了前台還有個收銀,也就隻剩四處皆有的喇叭在反複播放著超市促銷商品的廣告了。


    我正挑選東西時,手機響了,是江慧打來的。我趕緊接了起來,不知為何,現在整日每時每刻都在思念她,她的每一個電話、每一條信息,都讓我激動得像個孩子。


    一陣無比思念的情話後,江慧突然問道:


    “我們提早迴廠裏好麽?”


    “為啥?不是說好初十一起迴去嗎?”


    我有些詫異,年前江慧還說她可能要過完元宵才能迴來,畢竟一年才迴去一次,他哥又還在監獄,她想多陪陪家人,加上廠裏開工也要到正月十八。


    後來30號那晚我們抱在一起睡覺時,江慧又說初十就出來,我沒辦法迴家,瞞著她一直在這裏,自然是欣然應允。


    可現在江慧又說再提前,我雖然內心更開心,但怎麽也於心不忍,就像江慧說的,他哥還在監獄,她一年才迴去一趟,理應多陪陪家人。


    “我…我很想你…”電話裏江慧語氣溫柔又難過還帶著一絲幽怨。


    我的心被她融化了,心疼道:


    “慧,能更快見到你,我求之不得,但…我覺得我不能這麽自私…你要乖哦,好好在家裏陪家人,多幫忙,我們初十坐車十一見,聽話,好嗎?”


    江慧沉吟了一會,道:


    “好吧…”


    ……


    接下來幾天我沒有再外出,都是待在宿舍裏看書、睡覺,偶爾跑跑步。


    時間來到初五下午,我剛午休起來,就接到了江慧的電話:


    “你到外麵的紅姐便利店去,我留了東西在那給你!”


    “啥?人家迴家過年還沒開門吧?”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


    “好吧…”


    江慧神秘兮兮的,也不知給我留了啥,但我心裏暖暖的,穿上鞋就一溜小跑,忙不迭地往男女生宿舍樓半路上的紅姐便利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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