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天賜再睜眼時,就見梁鈞正撐起上半身在關鬧鍾。


    梁鈞正轉身見他醒了,俯身過去親親他的額頭:“早,昨晚睡得怎麽樣?”


    崔天賜迴想著有些模糊的夢,輕輕點頭,應該算還不錯的吧。


    “還不錯,一晚上都在夢裏看電影。”崔天賜說道。


    梁鈞正愣了會,隨後揉揉崔天賜的頭發:“這樣嗎?那今天下午補會覺吧。”


    崔天賜點頭,起身穿衣服。


    早餐是在梁鈞正房間吃的,他的助理一大早就準備好了送過來。


    梁鈞正一邊吃早餐,一邊細細打量著崔天賜的臉色,


    可能做了一晚上夢的原因,崔天賜沒怎麽睡好,整個人看起來不是很精神:“今天的戲份拍的是上輩子在病房的時候,你這個狀態倒是還蠻貼合。”


    “嗯。”崔天賜嘴裏塞的鼓鼓的,隻是點頭應了一聲。


    滴,滴,滴,房間裏充斥著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輸液泵提示沒藥的聲音,還有氧氣瓶的咕嚕聲。


    安靜的房間裏周而複始的是這些聲音,壓抑,急迫。


    “滴,1床唿叫,1床唿叫。”


    原本趴在床邊上休息的人起身按了一下床頭鈴,隨後把輸液泵給關了,警報聲太刺耳了。


    唐辭揉揉山根,整個人憂心忡忡,麵上是遮不住的疲憊。


    床上的人睫毛輕顫,慢慢睜開眼睛。


    “阿辭。”他的聲音很小很小,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但唐辭還是捕捉到了,並且第一時間握住他的手給他迴應。


    “我在,又不舒服了嗎?”唐辭握著他的手慢慢按摩。


    倆人的手握在一起時視覺衝擊很大,一個是年輕人白嫩緊致的手,而病床上那人,皮膚鬆弛沒有彈性,手臂上全是因為輸液和治療而留下的青紫,


    單看外表會讓人以為他已經是垂暮之年,但床頭卡上儼然寫著25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但他不一樣。


    林行之顯然也看到倆人相握的手格格不入,於是他眼神閃避,想把手抽迴來。


    但他在病床上躺太久了,根本沒有一點力氣,唐辭在他手微微動的時候就緊緊握著,貼在自己臉上。


    “行之,看著我,你有哪裏不舒服嗎?”唐辭眨眨眼,他覺得自己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但他不能哭,哭了林行之就更不放心自己了。


    林行之歎氣,眼睛慢慢轉過來看著他:“沒有,你再休,休息會。”林行之說話有些慢。


    唐辭低下頭,他知道林行之在騙他,他現在就沒有一處是舒服的。


    唐辭努力眨著眼睛,將林行之的手放在自己頭頂,隨後乖乖趴在床邊看著他:“你哄哄我,我睡不著。”


    林行之動動手指,輕輕抓著唐辭的頭發,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


    唐辭原本的臉上肉肉的很可愛,但現在因為長時間照顧自己,整個人變得消瘦,眼底的烏青格外刺眼。


    林行之感受著骨頭裏散發的疼痛,痛的臉都皺一塊,他緊緊咬著牙關,不想讓聲音泄出來一絲。


    挨過那一陣刺痛,剩下密密麻麻的痛他已經習慣了。


    林行之一瞬不瞬盯著唐辭,腦海裏想起自己發病的時候。


    23歲的林行之在公司展示ppt時毫無征兆的暈倒了,送來醫院檢查時醫院給出的結果是免疫力缺陷。


    那一年身體變化沒有很大,林行之的生活還是照常進行,隻是需要按時吃藥,小心別讓身上有傷口。


    事情的轉折在得病的第二年春,林行之因為昏迷進了醫院,


    這次的檢查結果顯示他身體的各個器官開始衰竭,醫院也沒查出原因。


    從此以後,林行之常年住院,時時刻刻忍受著病痛帶來的折磨。


    林行之眨眨眼,看著趴在床邊的唐辭,心裏泛著密密麻麻的痛。


    是他耽誤了唐辭,高額的住院費用,生活不能自理的自己,壓的唐辭喘不過氣。


    原本被他保護得不會做飯的男生,現在是能獨當一麵的大人了,但這太累了。


    林行之這一下午都沒有睡覺,強撐著一起看唐辭,他感覺自己快到極限了。


    夜幕降臨,許久沒睡好覺的唐辭在睡了四個小時以後慢慢睜開眼睛。


    他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床上的人,和往常不同,林行之沒有睡覺,正含情脈脈的注視著自己。


    唐辭揉揉眼睛:“你下午沒睡覺嗎?”


    “我想看著你。”林行之緩緩說著。


    唐辭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我一直都在這啊,你想什麽時候看都可以。”


    林行之沒有說話,他看了看窗外的,天上隻有幾顆暗淡無光的星星。


    “我真舍不得,阿辭。”林行之聲音輕緩的說著,原本看向窗外的頭慢慢偏過來深深注視著唐辭。


    唐辭眨眨眼睛:“怎麽這麽說啊?是不是又疼的厲害了?我讓醫生過來幫你推止疼藥。”


    唐辭慌亂的站起身,林行之手指一勾,沒有碰到唐辭的手直接掉下來,碰的一下撞在床欄邊,很響的一聲,讓人聽了就覺得痛。


    唐辭轉過身來雙手握住他的手,原本青紫的手,因為撞擊又青了一大塊。


    唐辭淚水在眼裏打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接著你,痛不痛啊?”


    林行之抬手,唐辭立馬會意,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林行之手指慢慢移動,輕輕幫他拭去眼淚。


    “別哭,別道歉,阿辭是我不好,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這些。”林行之手指微微顫抖,劇烈的疼痛又來了。


    “我,我要失約了,阿辭。”


    林行之眼神開始渙散,眼裏漸漸包含著淚水,不一會兒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唐辭也繃不住哭了,他知道這是行之的極限了,醫生也沒辦法,止痛藥也早就對他沒了效果。


    他知道林行之說的失約是什麽。


    “你不能走啊,別讓我一個人,你表白的時候不是說,不是說你要照顧我的嗎?你說家務你全包,掙錢也你來,我隻要享受生活就好了,可是,你走了,我一個人怎麽辦?”唐辭泣不成聲,林行之放他臉頰旁邊的手不一會就全打濕了。


    林行之眼淚也從未停止,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唐辭的臉:“別哭,別哭,我……”


    林行之不知道說什麽了,聽唐辭這麽說,又讓他想起來當年穿校服的時候,好像就在昨日。


    唐辭擦擦眼淚:“我不哭,你別擔心我。”


    林行之手指慢慢摩挲著唐辭的臉,好像想把人印在自己腦海裏。


    “阿辭,你穿校服,真好看,下輩子,我還想遇到你。”


    林行之艱難的說完這句話,手便無力的垂下去,心電監護開始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上麵所以曲線都變成一條直線。


    唐辭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林行之身上放聲哭泣:“好,下輩子,我也還要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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