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秋天了,門外涼風習習,院子裏長了一棵楓樹,枝幹挺拔,一樹紅葉窸窣作響,不時落下一兩片,落在樹根,鋪了一襲火紅……這讓女子想到那年秋天,他一襲紅衣鋪在秋葉之上,十分好看。女子不禁邁出門緩緩走到楓樹底,女子想了想,忽然一陣颶風,地上的楓葉一掃而起,女子不禁打了個寒噤,樹椏和葉子沙沙搖個不停。


    “姑娘,換藥了。”


    半夏正從廊子那頭走來,她的手中端著托盤,女子聞聲轉過頭去,和半夏一同進了房間。半夏將托盤放在桌上,托盤裏麵放著紗布,一劑草藥,幾隻小瓶。女子在桌旁坐下,把左手放在桌上。半夏幫著女子把把手腕上的紗布取了下來,一圈一圈地揭開,紗布上沾著黑乎乎的藥汁,女子逐漸感覺到手腕上的傷口在作痛。半夏將紗布放在一旁,輕輕將藥渣撚下來,逐漸露出傷口,傷口暗暗發紫,牙印深入骨髓,已在愈合。


    “姑娘這傷得好好養著,以後才不會落下病根。尤其是這幾天,千萬不要讓傷口沾水,也不要隨便用手去碰它,姑娘多注意些。”


    “嗯。”


    半夏打開小瓶,倒了些藥粉在傷口上,女子蹙了蹙眉,疼得手腕都有些發抖了。半夏更是小心翼翼,又將其他藥粉塗了些上去,才把草藥敷上,又聽她一邊纏紗布一邊說:“姑娘的體質異於常人,我想再過十天半個月這傷就能好了。而且,公子的藥有奇效,姑娘也不用多擔心。”


    “那位公子去哪了?”


    “聽婆婆說,公子帶著辛夷大叔、沉香大哥,還有連翹姐姐去歧城了。要一個月後才迴來,姑娘安心養傷吧。”半夏一層一層地纏著紗布,滲了淡淡的藥汁出來,直到纏了許多層才打結兒係上。半夏包紮好便放下了女子的手,將取下來的東西收進托盤裏。


    “歧城……”女子盯著手腕的紗布看了許久,才迴過神來幫忙,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差點打翻了藥瓶,還好裏麵的藥粉沒有撒出來。半夏一一收拾了,交代幾句便要離開,卻聽女子開口說:“請問半夏姑娘,你知道梨州在哪裏嗎?”


    半夏放下托盤走到女子跟前兒,抬頭望了一眼女子又低下頭去,她有些失望,“半夏不知。半夏和小茴自打住進了穀中便沒有出去過,對外麵的事情也知道得很少,並不知道這個地方在何處。”


    女子雙手相握,始終一臉平淡。


    “這穀中還有什麽人嗎?”


    半夏走進桌子坐下,女子從茶盤中取出杯子倒了一杯茶給半夏,半夏也拉著女子坐了下來。半夏端起茶杯一動不動,仿佛在思考。隻見片刻她才飲了一小口,笑逐顏開道:“這裏除了我們和婆婆,公子,還有川穀先生,川穀先生遊曆四方,見多識廣,一定知道姑娘說的地方。”半夏有些激動,不自覺搭上了女子的手,女子神情飄散,也不知聽見半夏的話沒有。半夏以為自己舉止失儀,悄悄收迴手站了起來,隻站在一旁喚了一聲,“姑娘。”


    “嗯?”女子微微抬頭,對半夏笑了笑,才知道自己走了神。半夏這才放心,於是告知了女子川穀先生便是忘憂的師父,他如今已是期頤之年,性情古怪,難知行蹤。女子才知從川穀先生那裏打聽或許更難知道了,半夏又拉起女子聊了許久才走。


    下午,女子獨自出門散步。忘川穀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兒聲音,女子轉著轉著便走進了一片竹林。她沿著小徑走進竹林深處,隻見眼前一座小木屋,透過窗戶還可以看見淡淡的白光,女子停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女子緩緩走上台階推開了房門,門輕輕一推就開了。


    這個屋子隻有一間,有半畝方田大小,正中央一汪潭水,水中種著幾株蓮花,亭亭玉立。蓮葉上一團水珠,慢慢溢出從葉子上滑落,答的一聲滴在水裏。水潭邊一張白玉床,縷縷寒煙。女子走進繚繞之中,打量著四周,牆上五六顆明玉珠,閃著微弱的光暉。女子在床上坐下,隻覺一絲絲暖氣注入體內,手腕的傷口酥酥的仿佛也在愈合。蓮葉間的水偶爾落下發出水滴聲,陽光也將竹枝的影子投映在窗戶上,搖搖曳曳。


    忽然一陣琴聲,女子起身踏出門外,隻見竹林裏一身白衣飄飄,霧氣太濃,女子也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聽他喚她一聲:“月兒……”


    這琴聲,和自己彈的那首無名曲一模一樣。


    “我們許是前世相識?”


    “七世輪迴,相見有日,莫失莫忘。”那撫琴人道罷,隱在霧裏。周遭頓時化作一片虛無,竹林木屋皆不見,女子衝進霧裏,不知所措。


    “誰。”


    玉床上的人驟然驚醒,才知一切是夢,也不知何時在這裏睡著了。她隻覺手腕一陣疼痛,原來自己正枕著受傷的左手,女子坐起身來,手腕上的紗布被壓得滲出了一團藥汁,疼痛正在發作。女子慢慢拆開紗布。


    “葎草、半邊蓮、東風草、兩麵針、大葉七星劍、七葉一枝花……全是治被蛇咬傷的草藥,怎麽會有人將幾樣都混在一起入藥呢?”


    女子檢查了一下傷口,已有些浮腫,也隻好重新包紮起來。周圍空蕩蕩的,布置得很簡單,想是什麽特別的所在。女子似乎感到自己的舉止唐突了,這才理了理衣裳出了這座木屋。


    竹影婆娑,間或竄進一陣風來,搖的竹林沙沙作響,更是清冷。女子行跡漫漫,飄然自在,獨自一人總是輕鬆的,不管在什麽地方,都要無拘無束才好,女子淡淡一笑。


    這座小木屋,安靜得像個熟睡的孩子,女子偶爾加快步伐,腳下的草叢軟綿綿的,不時跳出來一隻昆蟲趴在女子的衣裙上,女子俯身伸手撣開,又漸漸走遠。


    忘川雖然與世隔絕,但是每個人都過得悠閑自在,她們或打理藥草,或曬藥製藥,或做些雜活兒,婆婆是她們之中年紀最長的,川穀先生和忘憂不在的時候,穀裏一切事宜都聽從婆婆的安排。半夏和小茴是婆婆身邊的丫頭,這些天都被婆婆喚來照顧女子了,女子的傷也漸漸也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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