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崗派出所是一幢四層樓房,方方正正,老舊式樣,因為時間長的緣故,原本白色的外牆有些發黃。


    宣傳依法治國的標語和坦白從寬的標語放在一起,紅底黑字,字體粗壯有力,給人一種沉重的壓抑感。


    午飯和晚餐之間的這段時間,很少有人報案,派出所一般比較清閑。看看報紙,聊聊天,說說黃段子,差不多就到傍晚的巡邏時間了。


    屋裏開著空調,室內空氣憋悶的難受,劉所長推開門,雙手叉著腰站在台階上吹冷風。


    進出的幹警,看到劉所長,都敬禮問好,劉所長威嚴的點點頭或微微露出一絲和藹的笑容打招唿。


    市裏的大選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劉所長的任期已經到了,最近心煩的睡不著覺。距離年底,還有三周多時間,可不要出什麽亂子啊!


    “嘎吱——”


    刺耳的刹車聲突兀響起,四號警車唿嘯著衝進院子,一個華麗的擺尾掉頭之後,車子停在台階邊上。


    劉所長微微皺眉,臉色變得陰沉起來。昨天剛剛開過會,叮囑警車進出不許鳴笛,不許超速。誰膽子這麽大,居然敢加速進來。萬一撞到來辦事的大爺大媽怎麽辦?


    “咣當——下車!”警車駕駛室的門被重重的推開,秦婉柔風風火火的下了警車之後,嬌叱一聲,四層樓的所有人都能聽到。


    劉所長眉毛皺得更緊了,雙眼眯成了一條細縫,暗暗告誡自己冷靜。


    秦婉柔來所裏體驗生活,是王副局長打的招唿。第一天上班,居然就違反紀律,實在太不像話了。可是,劉所長知道,自己惹不起。拋開秦家不說,王副局長的麵子自己還是要給的。


    嗯!肯定是抓住了——


    劉所長盡力向好的方麵想,因為這樣心裏舒服一點兒。可是,劉所長隻舒服了那麽一秒鍾,一顆心又瞬間收緊了!


    一輛黑色的加長林肯,慢悠悠的駛入院子,占了三個停車位的位置之後,才緩緩停穩。


    我的天!劉所長眼前發黑,後背冒出一層細汗。該死,秦婉柔肯定闖禍了。


    四個黑衣保鏢,熟練下車,錢多多派頭十足的走下來,看都不看劉所長一眼。


    此刻,秦婉柔滿臉寒霜,看著韓飛和白羽走下警車,然後重重的關上車門。


    韓飛伸個懶腰,然後又扭扭屁股轉了轉腦袋,瞧見三樓、四樓有人打開窗戶向下看,韓飛還抬手微笑著示好。


    很快,一輛出租車開進來,跟秦婉柔一起出去的三個同事,急急忙忙的下車,瞧見黑著臉站在最高處的劉所長,三人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低著頭,趕緊上前,跟在秦婉柔身後。


    秦婉柔上了台階,才發現劉所長。加快腳步,衝上去敬禮,簡單匯報案情。


    “打架?”劉所長看了看韓飛,感覺有些熟悉,“你叫什麽名字?”


    “韓飛!杭城師大武術係學生!”韓飛挺直腰辦,恭敬的迴答,但眼神之中透著警惕。


    “你呢?”對韓飛的態度,劉所長還算滿意,但一時間想不起韓飛是誰。扭頭望向白羽,眉毛不由抽搐了一下,聲音溫柔的問道,“小姑娘,你也打架了?”


    “我沒打架!”白羽嘟了嘟嘴,然後氣憤的說道,“我看他們打架,然後就莫名其妙的被你們的幹警帶來了!”


    “哦!”劉所長點點頭,心頭的不安強烈了幾分。這要是其他人,此刻劉所長已經暴跳如雷罵人了。可是,人是秦婉柔抓的,即使弄錯了,劉所長也要負責擦屁股。


    “你們是外地人?”劉所長的目光轉向錢多多五人,神色立刻變得威嚴起來。“你們來杭城幹什麽?”


    四個保鏢威嚴的站在錢多多身後,即使麵對劉所長,依然鼻孔朝天,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杭城不許外地人來,還是外地人好欺負?”所長這個層次的官員,錢多多從來都不放在眼裏。“我來杭城做什麽,需要向你匯報嗎?打架的不是我,是我身後的保鏢。你們要詢問什麽,麻煩速度快一點兒!”


    “——”劉所長被掃了麵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從警這麽多年,憑經驗,對方大有來頭。劉所長告誡自己不要莽撞,否則,自己的烏紗不保,而且還有可能被對方羞辱。


    “閉嘴!”秦婉柔一聲怒喝,“這次街頭打架,跟你們每個人都有關係!都進去錄筆錄!我們劉所長又判斷,不用你們教!”


    “切!”錢多多輕嗤一聲,昂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裏走向大廳。


    “哼!”白羽冷哼一聲,緊隨其後,黑碎長發在腦後搖蕩。


    韓飛東張西望走在最後,一副我很可憐,又很無辜的模樣。進出刑警隊多次的韓飛,對派出所充滿了好奇。邁著方步,不像來做筆錄的,更像來參觀瀏覽的。


    “所長,等下我們——”秦婉柔走在最後,想說出自己的判斷,卻被劉所長打斷了。


    “做完筆錄再說!”劉所長臉色一寒,對秦婉柔的沒大沒小有些不滿意。


    眾人進了大廳之後,十幾個公安幹警已經板著臉做好。韓飛等人,一字排開坐在相應的位置上,派出所的大門暫時關閉,來辦事的老百姓集中到最裏麵的小窗口。


    這案子,沒有死傷,解決得好,應該不會鬧出什麽風波。恰好趕上了,又有這麽多下屬看到,劉所長眼珠轉了轉,決定親自詢問,給下屬做個表率。這樣,當民主測評的時候,手下也能給自己打滿分。


    “咳咳——”劉所長咳嗽兩聲,走到韓飛麵前義正詞嚴的說道,“你們帶著當事人去其他房間,兩個幹警審訊一個,我在大廳辦公。”說到這,劉所長整理了一下帽子,感覺非常好。


    “老老實實交代!”秦婉柔不甘的瞪了韓飛一眼,起身給劉所長讓座,然後帶著白羽走向一樓的獨立審訊間。


    劉所長慢悠悠坐下,掏出香煙,猶豫了一下之後,沒有點燃,淡定的敲擊著桌麵,發出啪啪的輕響的聲音。


    “今天我值班。”劉所長寬厚地笑了笑,“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韓飛看了劉所長一眼,有些氣悶,剛才不是已經問過嗎?搞毛,刁難?


    “你叫什麽名字?你憑什麽詢問我?”韓飛眼珠轉了轉,微微抬起下巴。


    “——”劉所長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怒火瞬間升騰而起。


    “我是警察還用證明嗎?”劉所長氣惱拍了拍桌上的玻璃板,壓抑著憤怒說道,“你看這是誰?”


    玻璃板下麵,壓著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報紙。照片上,穿警服的劉所長正在給軍屬王大娘家修理窗框。這是去年春節前夕開展擁軍擁屬活動時,報社記者拍的。


    照片挺大,可不太清楚。韓飛探過脖子,鼻尖兒快抵著玻璃了,仔細地看。當他抬起頭時,如同橡皮一蹭,臉上的懷疑已經消失了。他顯然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大肚腩與照片裏的警察是同一個人。


    “哦!你是劉長根所長。”韓飛重新坐下,然後直直地盯著劉長根說道,“我叫韓飛,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問了!”


    韓飛此刻的態度傲慢,甚至有些無禮。劉長根很不爽,到底誰是警察?


    “怎麽證明你是韓飛?”剛才被韓飛反問,劉長根很不爽。現在輪到自己發問了,劉長根哪肯放過這麽好的刁難機會。


    韓飛微微一笑,順手摸出身份證放在劉長根麵前,“這個可以吧!”


    “那可不一定!”劉長根拿起身份證,順手交給身後的同事,“查一下,核對信息!”


    “切!”韓飛滿臉不屑,覺得劉長根就是想刁難自己。否則,這劉長根為何不去審問白羽,也不去找錢多多的麻煩?


    “韓飛同學,這是派出所,你因為打架鬥毆被帶到這裏,希望你說清楚事情經過。”


    “我沒打架鬥毆,是別人打我,我是正當防衛!”韓飛撇撇嘴,手指敲擊著桌麵,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可是,下一刻,韓飛就不輕鬆了。


    “所長,韓飛有問題!”剛才去查驗身份證的警察,此刻神情瞬間緊繃起來,右手微微抬起,摸向腰間的手槍。


    有問題,這是所內隱晦的說法。直白一點兒講,是指對象有犯罪前科或是重大犯罪嫌疑人。


    “蓬!”劉長根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臉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幹二淨,大吼一聲,“銬起來!”


    桌子玻璃發出嗡嗡的響聲,肉眼可見的煙塵飛揚飄蕩著。等著辦事的老百姓嚇得雙膝發軟,臉都白了。


    四個警察,動作矯健的衝過來,一人拿著手銬,另外三人直接摸出手槍。


    眨眼的功夫,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韓飛愣住了,沒有亂動。查驗一下身份證,自己能有什麽問題?


    此刻,如果自己冒然反抗,被警方擊斃都沒地方說理。三把手槍,韓飛沒放在眼裏,隻是,在警局公然襲警,麻煩太大。


    “等一下!”韓飛一動不動,沉聲問道,“你們憑什麽銬我?”


    “憑什麽?”劉長根冷笑一聲,大手摁在電腦顯示器上,扭轉過來嗬斥道,“瞪圓你的狗眼,自己看!”


    韓飛坐直身體,仔細瀏覽,看到第三行婚姻狀況的時候,韓飛就看不下去了。


    “已婚!”韓飛擦了擦眼睛,沒錯,自己居然已婚。而且,電腦裏顯示,自己年紀已經二十六了,身份證號碼沒錯,但電腦顯示出來的信息不對。


    心裏一驚,韓飛迅速瀏覽下去,當看到犯罪前科的時候,密密麻麻的犯罪記錄,頓時讓韓飛目瞪口呆。


    “哢嚓!”韓飛還未迴過神來,鋥亮的手銬出現在韓飛的手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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