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峰冷飲餐廳的鐵皮拉門半開著,韓飛倒了兩杯熱水,一杯放在郭剛麵前,一杯自己捧著暖手。


    九月末的杭城,淩晨隻有二十度左右,再加上全身衣服被雨水濕透,渾身黏黏的難受。


    “謝謝!”郭剛比韓飛還要狼狽,捧著熱水,顫抖著嘴唇半天張不開嘴。想想剛才那驚險的一幕,郭剛一陣陣後怕。


    “現在什麽混賬司機都有,下雨天開著遠光燈,發現有人,居然連停車的意思都沒有,這不是要你的命嗎?”喝了幾口熱水,肚子暖暖的,韓飛深惡痛絕咒罵開車逃跑的鍾可欣。


    郭剛被打,又下大雨,再加上天黑。鍾可欣完全可以象征性的把車子開過來,然後摁幾下長短不一的喇叭。自己衝上去順手一拉,將郭剛救下就可以了。


    鍾可欣倒來個幹脆,車子瘋狂開過來,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這一身泥水,全是那死丫頭所賜。如果不是自己躲閃的快,指不定真被撞了。


    鍾可欣跑了,韓飛卻要留下陪著郭剛演戲。韓飛真想一五一十的告訴郭剛,其實自己是警方的線人。現在對那花瓶不怎麽滿意,決定告訴你一切。你趕緊跑路,別再迴杭城了。


    可是,想想周浩然那天的請求,韓飛又耐著性子把郭剛攙扶到冰峰冷飲餐廳。


    這裏原來是岡本雄一的大本營,即使那三個外國人有心把郭剛找迴去,估計也很難想到這個地方。


    先是像狗一樣被毆打,接下來又險些被車子撞。郭剛腦袋暈乎乎的,腦子裏全是白亮的汽車燈光,對於韓飛的抱怨,左耳進右耳出,癡癡呆呆,眼神恍惚。


    “謝謝!”郭剛笑的樣子比哭都難看,一杯熱水喝完,嘴唇的青紫好了一下,但雙眼卻紅腫的變成一條線。


    如果是平時,郭剛肯定能立刻認出韓飛是誰。上次陷害完周天之後,郭剛就跑到海城家裏,經常看杭城的報紙,韓飛的名字,郭剛還是知道的。原本想等周天丟了院長職位之後再迴來,哪想到周天會自殺。


    拿了岡本雄一的錢,郭剛夜夜做惡夢。迴來還錢求個心安,另外也想討個說法。


    但哪想到,岡本雄一沒見到,卻被三個英國人揍了一頓。如果不是眼前這個年輕人,郭剛都懷疑自己還能不能活著。


    “這大半夜的,你怎麽躺在國際關係學院門口?是不是那些外國留學生欺負你?如果是,你跟我講,我叫人幫你收拾那些龜兒子。”韓飛拍著胸膛,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我是師大學生,最看不慣外國留學生那牛叉叉的樣子。”


    “我是國際學院的華夏語教師,我叫郭剛。今天你救了我的命,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郭剛擦拭著嘴角的血痕,誠意十足的感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那些外國人,你惹不起的。”


    “外國人怎麽了?他們在我們國家的土地上,難不成還怕他們?”


    “這些外國人什麽都做,為了官位,利益,他們甚至可以——”看著韓飛,郭剛欲言又止,苦笑搖頭道,“他們這些人什麽都做得出來。一旦違法,就會被引渡迴國,我們拿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過不了多久,他們又可以換個身份迴來。”


    經常跟外國留學生打交道,對國外的法律,郭剛多少還是清楚的。雖然當下的華夏國政府不怕外國人,但奈何一些地方官員,還是有嚴重的媚外傾向。遇到一些事情,一旦牽涉到外國人,往往就亂了方寸。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終讓自己人吃點兒虧,草草了事。


    韓飛沒有急著追問。看得出,郭剛防範心理很重。一時間,還不會跟自己說出整件事的經過。看到櫃台還有剩餘的啤酒,冷櫃裏還有熟食,韓飛心裏有了主意。


    先把卷閘門關上,然後將空調的溫度調高。


    “濕衣服穿在身上,容易生病。等溫度高了,把衣褲脫下來。這裏有工作服,你自己找套合身的換上。還有兩個小時就天亮了,你受了驚嚇,估計也睡不著。我做點兒吃的,咱們邊吃邊聊。”


    “這是你的店鋪嗎?這不是冰峰冷飲廳嗎?”工作服上印著餐廳的名字,郭剛一邊換衣服,一邊疑惑的詢問。


    韓飛將一些烤肉、麵包放進大烤箱,對著說明書操作一番之後,摁下開關。


    “昨天這個時候還是別人的,現在已經是我的了。以前是冷飲餐廳,以後這裏賣中餐。”幸虧鑰匙帶在身上,否則這個時間,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呢?


    “你的餐廳?你不是學生嗎?”郭剛打量著韓飛那張稚嫩的臉,再看看韓飛換下來的衣服,怎麽都不像有錢人。冰峰冷飲餐廳在師大附近還是比較有名的,就這麽改行了,實在有些可惜。


    “難道學生就不能開餐廳,不能自力更生賺錢嗎?”韓飛拎著幾瓶啤酒放在桌子上,打開之後,又拿了兩個杯子放在桌子上。“來,我敬你一杯,壓壓驚。你福大命大,這次沒事,將來肯定可以大富大貴。”


    “幹!”郭剛苦笑,兩人對碰之後一飲而盡。


    “再來!”韓飛繼續倒酒,兩人連幹了三杯。熟食拿過來,兩人也不用筷子,大口吃肉,悶頭喝酒。


    喝了三瓶之後,郭剛臉頰變得潮紅起來,話匣子打開,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韓飛默默的聽著,繼續一杯杯的敬郭剛,等到郭剛舌頭大的時候,韓飛也差不多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隻是,讓韓飛失望的是,郭剛也隻是拿了岡本雄一的一萬元錢,沒有按照周天的吩咐去報告校長而已。其他的,郭剛也不知情。整件事,郭剛隻是一枚無關輕重的棋子。


    郭剛被岡本雄一利用,心裏很憋氣窩火。所以今晚從海城趕過去來,拿了根棒球找岡本雄一理論。但進了國際關係學院之後,郭剛連岡本雄一本人都沒見到,就被暴揍了一頓,然後就是韓飛雨中看到的那一幕。


    媽的!自己真蠢,怎麽能相信鍾可欣這菜鳥呢!忙了大半夜,喝了六七瓶啤酒,最終卻救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


    “你可以去校長室講出所有事情,雖然不能起到什麽關鍵作用。但至少可以證明周天校長為人清白,沒有跟那些倭國人狼狽為奸。柳雲山校長為人正直,你去講,他肯定會信的!”


    聽到郭剛關鍵時候拿錢逃跑的時候,韓飛很想揍他一頓,周天唯一的希望被自己扼殺,這種痛苦可能比死都難受。


    郭剛的目光中充滿了懊悔,即使韓飛不勸酒,自己也一杯一杯的喝。


    “我沒臉去!”韓飛的建議,在來的路上郭剛想過。可是,當時在場隻有自己,再加上自己跟外國人走的很近,即使柳雲山校長相信,其他校領導也不會相信。


    “我也不能去!”郭剛苦澀的咧咧嘴,“我妻子體弱多病,我拿岡本雄一的錢也是為了妻兒。剛才他們打我的時候,明確警告我,如果我胡亂講話,那他們就去海城。我知道自己軟弱,也知道自己對不起周天院長。可是,我又呢怎麽辦呢?如果有下輩子,讓我變成豬狗贖罪吧。”


    郭剛喝多了。丟下酒瓶,趴在桌子上哭了一會兒,然後昏昏然睡著了。


    外麵天色放亮了,也沒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韓飛又不能離開,隻能在店裏坐著照顧郭剛。


    鍾可欣的電話關機,韓飛鬱悶的很想砸了電話。巧兒說的對,像鍾可欣、杜爽這種人,為了辦案,肯定會不折手段,下次自己可不能再上當。


    “嘎吱——”刺耳的刹車聲在店門外響起,白亮的車燈透過門縫照射進來。


    “咣當——咣當——”鐵皮門砸得咚咚響,門外響起鍾可欣的喊叫聲,“韓飛,快開門。”


    聽門外的腳步聲,應該不止一個人。鍾可欣的語氣有些焦急,韓飛皺了皺眉,打開鐵皮門,詫異的打量眼前兩個陌生的警察。


    一身戎裝的男警黑著臉站在門口,神色警惕緊張。警官證在韓飛眼前晃了晃,冷漠的說道,“麻煩你跟我們迴刑警隊一趟。”


    鍾可欣站在邊上,神情有些愧疚。看到郭剛趴在桌子上,難為情的低下頭。


    “走吧!”反正自己也沒做什麽,刑警隊也不是第一次去。


    “他怎麽辦?”韓飛指了指郭剛,目光望向鍾可欣。


    “一起帶迴刑警隊。”站在鍾可欣身邊的年輕男警,發現韓飛目光望向鍾可欣,語氣立刻變得暴躁起來。“他跟你在一起,也有嫌疑,帶迴刑警隊配合調查。”


    韓飛看了兩位警察一眼,都站在那不動,韓飛走上去駕著郭剛上了警車。


    “鑰匙給我!”年輕男警伸手討要,韓飛像沒聽見一樣,扭頭望向窗外。


    “我說話呢,你聾了嗎?”


    “你剛剛吃過屎是不是?”一夜未睡,又喝了酒,韓飛心情煩躁的想揍人。對方語氣不善,韓飛黑著驢臉罵道,“惹火了,我下車你信不信?”


    “你——”當著鍾可欣的麵丟人,賴飛昌立刻就火了,伸手去腰間掏手銬,卻被鍾可欣製止了。


    “差不多可以了!”鍾可欣手臂抬了抬,寒著臉警告一句,坐進駕駛室高聲道,“隊長還等著你,趕緊上車!”


    賴飛昌惡狠狠的瞪了韓飛兩眼,懊惱的上車,目光則像刀子一樣盯著韓飛。隻不過,韓飛扭頭望著窗外,閉著眼沉默的一句話都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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