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後,走出考場的一瞬間,我仿佛全身都輕鬆了,我終於可以逃離這裏了,我終於可以不用再被李虎欺負了。


    考試完後,我天天躲在家裏,不願意出門,我害怕我一出門又會遇到李虎等人,他們又會拿我找樂子。


    我心想,等過了這個暑假,我就能從這個地方出去,在新的學校裏也不會有人欺負我。


    我爸媽見我天天愁眉苦臉的,心裏難免有些擔憂,時常詢問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一天傍晚,不經常迴來的父親忽然迴來了,他神秘兮兮地在我房門外叫著:“兒子,快出來,看我給你帶了什麽禮物!”


    從小到大,因為家裏比較拮據,我都沒有收到過什麽禮物,我也很懂事,從來沒有主動要求他們送過什麽給我,對於父親所說的禮物,我還是很期待的。


    我打開房門,探出腦袋問道:“爸,啥東西呀。”


    我看到老爸手中拿著一隻紙箱子,箱子裏有什麽東西在翻滾,老爸笑眯眯地將箱子遞給我。


    我拿起來一看,隻見一條土黃色的狗兒正在盒子裏不停地打著滾,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揉了揉它的腦袋,它似乎很喜歡,高興地搖晃著尾巴。


    看到它那靈巧可愛的模樣,我也覺得心情舒暢不少。


    父親看見我很喜歡他送的禮物也是笑著說:“你二嬸家狗前段時間生了一窩小崽子,我看你整天窩在家裏不出門,特地去跟她要了一隻給你作伴,怎麽樣喜歡吧!”


    “喜歡!”我欣然迴答。


    我將它從箱子裏抱了出來,當我抱起小狗時,它立刻興奮地舔著我的手掌,發出歡快的嗚嗚聲。


    我將它放在地上,它在我身邊歡快地跑來跑去,他一會聞聞我的鞋子,一會又跑到父親的腳邊蹭一蹭,又圍著桌子腿一直轉圈追著自己尾巴跑,逗得我跟父親哈哈大笑。


    我給它取名叫“小黃”,因為它身上的黃色毛發就像是一束明亮的陽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從那天開始,小黃成了我的忠實夥伴和朋友。


    我們天天膩在一起玩耍,吃飯的時候我總會偷偷地把肉喂給它,它也是越來越黏著我,不管我走到哪它都會一直跟著我,就連睡覺也要爬到床上緊緊地挨著我。


    我天天跟它說我心中的委屈,說我在中學時是怎麽被李虎那幫人欺負的,雖然我知道它聽不明白,但是隻有這樣才能讓我說出自己的心聲,而每次說出來之後心裏也是好受不少。


    它陪著我在這個寂寞而又開心的暑假裏度過了許多美好時光。


    然而就在我們相處融洽的日子裏,突然有一天早上,小黃不見了。


    我四處尋找它,在院子裏,在廁所裏,在廚房裏,我找遍了它平時會出現的任何一個角落,熟悉的小身影都沒有出現,焦急和失落籠罩在我的心頭。


    我朝院門望去,小黃會不會是跑出去了?我心裏有點忐忑,不敢跑到外麵去找,害怕和李虎等人撞上。


    我在心中不停地給自己鼓勁,一定要把小黃找迴來:那隻小狗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在這個節骨眼上,你怎麽能退縮呢?李虎肯定沒有小黃重要!


    我不會那麽倒黴的,說不定李虎待在家裏沒出門呢,等我把小黃找出來,我們就立刻迴來!


    我義無反顧地踏出了家門,忐忑地尋找著小黃,路上的行人都會被我攔下詢問一番:“你好,請問你有在附近看到一隻大概這麽大的小黃狗嗎?它的頭上有一小塊黑色的毛發,尾巴總喜歡向上翹著還往左邊歪。”我一邊說一邊比劃,試圖讓每一個人都知道小黃的細節。


    失望的是,尋找了一個下午也一無所獲,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沒找到小黃,也沒有聽說哪裏有抓狗賊或是小狗死亡的消息。


    東奔西走了好幾個小時,再加上精神高度緊張的我支撐不住了,準備迴家休息一會再繼續出來尋找。


    在穿過一條小巷子的時候,我眼角餘光突然瞥到一個紅色的身影,那好像是——霸淩了我三年的班長李虎!


    也是我平日裏最害怕遇見的人,因為遇見他總沒好事,我總是受他的霸淩,而且他還有很多狗腿子,他們會一起欺負我,被人圍觀受盡屈辱的感覺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能懂。


    認出李虎的那一刻,我內心瘋狂叫囂著“快跑,快跑”,我在他發現我之前毫不猶豫地衝出了這條巷子。


    “等等。”我內心的另一個聲音驅使我停下了腳步,兩個聲音似乎在爭吵。


    我搖了搖頭,鬼使神差地重新迴到了李虎所在的巷子裏,我仔細地觀察這條巷子,好像這裏前不遠處就是鍾大真家。


    鍾大真,李虎的狗腿子之一,平時就愛教唆李虎在各種場合欺負我,並且助紂為虐。


    “李虎為什麽會來這?他們是不是又在密謀什麽?”我心裏打鼓。


    我很快摸清這條巷子的構造,隱藏好身形,慢慢向鍾大真家摸去,不出意外的話,李虎應該就在那裏,畢竟蛇鼠一窩。


    很快,我就看見了身穿紅色t恤的李虎,他叉著腰大聲地說著:“蠢貨,快點挖,今天不把他埋了你就不準迴去吃飯。”


    李虎旁蹲著的就是鍾大真,他背對著我,哼哧哼哧地在地上挖著土,我能看出來是因為他的腳下一堆翻新的泥土。


    至於他挖土要幹什麽,我暫時還不知道。


    我靜靜地在不遠處等待,耐心地等他們繼續交談,試圖聽到些有用的消息。


    李虎和鍾大真很不對勁,至於是哪裏不對勁,我說不上來,這就好像是大人們常說的第六感。


    我仔細地觀察著李虎,發現他的手和脖子紅紅的,他最愛穿的紅色衣服也髒兮兮的,混著黃褐色的泥土和一些液體,顯得紅色深一塊淺一塊的。


    他無聊地趕著蚊子,嘴裏又嘟囔著:“真晦氣,都怪周浩然那家夥。”


    怎麽和我有關?我心跳不由加速。


    正在挖土的鍾大真一聽,把手裏的鐵鍬往旁邊一扔,也抱怨了起來:“就是,要不是他,我用得著在這挖半天的土嗎?不幹了,先休息一會。”說完就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那是我的小黃!!!原本被鍾大真擋住的小黃此時展現在我的眼裏。


    “嗚嗚……”我捂住嘴巴,不敢哭得太大聲,眼淚順著指縫流進我的嘴裏,原來傷心的眼淚是苦的啊。


    躺在地上的小黃已經奄奄一息,眼睛還半睜著,但是眼神裏麵沒有光彩了,它原本順溜的毛發現在被血糊成一團,甚至還有多處可以看見裸露的皮膚。


    一定是他們幹的!看著李虎兩人醜惡的嘴臉,我再也忍不住了,憤怒地衝向小黃所在的位置,準備把小黃的屍體搶迴來。


    “啊啊啊啊!”我用盡全力把站著的李虎撞開,撲到小黃身邊。


    “李虎,你們為什麽要傷害小黃?”我抱起血淋淋的小黃,驚喜地發現小黃還有氣,隻不過已經奄奄一息了,必須馬上帶小黃迴家,說不定還能救。


    李虎猝不及防被我撞了一下,也隻是往旁邊走了兩步就站穩身形,畢竟瘦猴一樣的我的力氣就隻有這麽小,用盡了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李虎狠毒地看著我,仿佛要把我吃了:“周浩然,你居然敢撞我?”


    我看著他那兇狠的樣子,心都快要跳出來了,我深知瘦弱的我不可能是李虎的對手,他身材高大,肌肉發達,還經常打球,所以彈跳能力很強。


    如果跟他對上,我絕對死路一條。


    我抱著小黃往後退,準備尋找機會跑掉:“是你們弄傷了我的小狗,你們要向他道歉。”


    李虎和鍾大真聽了我的話之後,相視一眼,隨後哈哈哈大笑。


    李虎捧著肚子說道:“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周浩然,那初生是我弄的又怎麽樣?你還要我給一個初生道歉?哈哈哈哈,你真的太好笑了。”


    “是不是這個暑假沒打過你,讓你飄了?今天就讓你再感受一下你虎哥的威力!”


    說完,李虎大步向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狠狠一甩,瞬間小黃的身體就從我的手飛出去撞到牆壁上,我目眥欲裂,小黃的身體似乎更慘烈了。


    我還沒來及反抗李虎的手,就感覺失重感襲來,隨後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先著地的是我的背,痛得好像脊柱都要斷了。


    我確實飄了,被小黃刺激得忘記自己是多麽的不堪一擊,這次主動落在李虎手裏,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即便痛的要死,我也沒有吭聲,因為這三年來,我早就習慣了李虎的毆打,也知道,隻要我不出聲,李虎很快就會膩了。


    我繼續承受著李虎的拳打腳踢,盡力護著頭和臉,這樣至少能不被爸媽發現。


    如我所料,不多時,李虎玩膩了便開口道:“這狗屍體我就大發慈悲地還給你吧,不過,剛剛跟這初生玩的時候被他咬了幾口,你要賠我醫藥費,五十塊錢。一手交錢,一手交狗。”


    說著他就用兩根手指拎起了小黃,臉上做著嫌棄的表情。


    “我我,我怎麽可能有那麽多錢,我一個星期的零花錢也就五塊錢,我真的沒有那麽多錢。求求你,把小黃還給我。”我看著劉虎,哀求道。


    “那我可不管,偷還是搶隨你便,我隻等你半個小時,沒有的話,你就跟你的小狗說拜拜吧,哈哈哈哈。”李虎拎著小黃,甩了好幾個圈。


    我瞬間嚇得臉一白,立馬說道:“別別別,我這就去想辦法。”


    在李虎一行人的嘲笑中我狼狽不堪的跑了。


    “怎麽辦,怎麽辦,那是我的好夥伴。不行,我不能放棄小黃,我要救迴它!”我偷偷跑迴家裏,仔細思索接下來要怎麽辦……


    整整五十塊錢,夠我們家吃好幾天了。


    我的父親在工地當粉刷匠,一個月隻有月底才會迴來一次,母親是一名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此時也去菜地了,家裏空無一人,或許我可以……


    “我記得上次爸迴來就放這了。”我在父母房間的衣櫃翻找著,終於在一件衣服包裹中找到了。


    那是用好幾個塑料袋包著的一捆零錢,零零散散的大概不到一千,裏麵甚至還有幾毛的。


    我爸媽以前跟我說過,我們一家人都是從別的城市過來的,為了買這套房子,我們已經把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


    “爸,媽,對不起,我一定要救迴小狗,我以後好好讀書,再百倍,千倍的償還給你們,你們一定要原諒我。”


    我紅著雙眼,不再多想,抽出五十把剩下的錢塞迴去就趕緊往外麵跑去,我不敢耽誤一秒,怕再出現什麽意外,隻想快點拿迴我的小黃,我不想它出意外。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終於趕到了那條小巷子。


    熟悉的聲音響起:“小周啊,錢準備好了沒,虎哥可沒那麽多耐心陪你在這玩,你還想不想要你的狗?”


    李虎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把他那群跟班喊了過來,他們坐在鍾大真家門口的階梯上,一個個都阿諛奉承著李虎,捧得李虎高高在上的。


    李虎站起來走向我,手裏拿著我的小狗甩來甩去。


    我一顆心也隨著這隻小狗兒一起七上八下,目光始終落在李虎手裏的小狗身上,唯恐李虎一個不慎,小狗就會掉落在地。


    我走到李虎跟前把準備好的50遞給他,“李虎錢給你,快點把我的小狗還給我。”


    李虎笑嗬嗬的接過錢,隨後臉色一變,“小子,幾天不見是不是皮癢了,李虎是你能叫的嗎,以前沒跟你說過要叫虎哥的嗎,我看你就是挨打挨少了。”一腳把我踹倒在地。


    那群跟班,也都圍了過來,輪番對我拳打腳踢。


    “你不是要你的這個破狗嗎?這就給你。”李虎把小狗狠狠的扔在我身上,隨後叫身邊的人拿過來一個垃圾桶,把垃圾全部倒在我身上。


    我倒在地上死死的把我的小狗護在身下,垃圾混雜著惡臭的水從我頭上倒下來,屈辱和害怕使我咬緊牙根不發出一點聲音。


    我發誓,我要複仇,我要讀書,我要有錢,以後我要讓他們所有人都給我跪下。


    “果然,渣渣就是渣渣,哈哈哈,哥幾個,走,我們去網上,今晚我請你們吃飯。”


    “虎哥牛 acd!”這一刻,所有人都歡唿了起來。


    “臭小子,下次看到我們虎哥的時候,離他遠遠的,否則有你好受的!”


    也許是因為我沾滿了垃圾和臭水,他們也沒有繼續打我,而是一個個向躺在地上的我踢了一腳就揚長而去。


    校園暴力往往會改變人的一生,有的施暴者長大後懂事了會說:“不好意思啊,小時候不懂事。跟你開玩笑太過分了。”但是受害者受到的影響卻是一生的,受傷的心靈難以愈合。


    貼在身上的、用來掩蓋傷痕的創可貼不可能被輕輕揭過。


    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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