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所有設想最糟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她是貪婪先帝的女兒,也是那掠奪他國家將領的侄女。


    許是從出生就開始逃脫不掉,她無法躲逃,又不能懇求原諒。


    沈諶想要還清自己的人情,可又有誰來還清她尚未出事,被迫強壓在身上的重擔?


    大人隻聽自己的,從來不管孩子願不願意。


    如今就算是不願,也不會給他們一個解脫。


    衛澄覺得自己一直是被推著走的,從頭到尾,根本沒有一次是自己可以選。


    以前是因為病痛,現在是因為自己身上的血脈。


    一半是皇族,一半是沈家。


    那她呢?


    她難道就不能屬於自己嗎?


    如此逼問,沈諶的臉色鐵青,無法給出一個解釋來。


    二人如此僵持,原本的爭吵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就這樣相互看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諶終於開口。


    “陛下想知道當初的真相?”


    “當然。”


    衛澄根本沒有那麽力氣,方才的失控之下,她現在已經有些脫力。抬眼看著麵前的沈諶,又補上一句。


    “你無需對朕提防,如今你的實力,完全可以把朕絆倒。”


    沈家如今已經聽到沈諶迴來到消息,藏樂說那邊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若是真的迴京,那高程那邊也不會袖手旁觀。


    這些都是亂世之中占據一方的霸王,凝聚在一起,說不定比現在遲景珩的實力還要大。


    若是真的要鏖戰一場,隻怕受苦難的還是百姓。


    沈諶是知道衛澄的,她膽小怯懦,如此優柔寡斷,根本不是帝王的料子。


    當初是王勝之時,衛澄就已經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過王勝。


    若是天下有比她更適合當皇帝,她願意拱手相讓,隻為了尋求太平。


    如此想法天真可笑,他當時便是極其不屑。


    而如今……


    沈諶看著麵前的衛澄,清了清嗓子,想起了陳年舊事。


    “當初討伐北赤並非我所願,而是先帝有一統天下的決心,若是想要一統天下,玄鐵乃重中之重,而天底下,盛產玄鐵的隻有北赤。”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是忠義,當時情況之下,也隻能出兵,天羽覬覦淩霄已久,而我們缺少礦脈,在戰場上吃了不少虧,北赤向來中立,唯有如此,才能保全淩霄所有百姓。”


    “上麵的話,是先帝告知於我們的,可事情的發展卻不是這樣。”


    談到這裏, 沈諶的語氣突然凝重起來。


    “我與先前的柏將軍十歲相識,雖說二人觀點不合,卻同樣是為了整淩霄作戰,這一次我們配合默契,一舉進攻,不到半年時間,就已經攻打至北赤都城,當時與我們一並同行的還有太子……”


    “戰場受苦的是百姓,我們隻是為了讓北赤歸順,如此想法,本就強盜,北赤皇族寧死不從,太子他年少,此刻完全被勝利衝昏了頭腦,而後……”


    沈諶閉上了眼睛,不是很想迴憶這件事,過了許久,他吐出一口濁氣,又繼續說道:


    “而後讓所有的士兵在皇城殺燒搶掠,不僅如此,還對那些皇族的貴女下手……柏將軍比我勇敢,他出手勸阻,卻被太子的隨從抓住,原來太子想要獨享軍榮,已經在我們每日的飯菜中下了藥,讓我們四肢無力,以至於不是他的對手,我 上前勸架,柏將軍比我年長,當時我還尊稱他為兄長,誰知……”


    “誰知太子,竟然不顧情麵,直接把他當眾斬殺,完全不顧舊情,若不是高程及時趕到,我說不定也難逃敵手,太子覺得我們懦弱,覺得我們完全可以直接殺進皇宮,掠奪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是在這裏曉之以情,他把一切的罪責壓在柏將軍的頭上,拉著我一起商討此事。”


    沈諶聲音哽咽了,看著不遠處的衛澄,“當初榮妃已經有了你,其實太子應當是想要殺了我的,若是你真的是個皇子,隻怕沈家才是他最大的敵人,是柏將軍救了我一命。”


    當初的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太子性子偏執,一把火燒了北赤皇族三天三夜,不僅燒殺搶掠,甚至說是強盜都不過分。


    沈諶自覺懦弱,可他經曆過此事,在得知遲景珩很有可能是北赤皇族遺孤之後,更是謹慎。


    “陛下,當初淩霄對北赤如此惡劣,你覺得那遲景珩真的會放過你嗎?”


    十年之仇,他隱姓埋名,運籌帷幄,一步步從底層爬到高位,甚至玩弄權勢在股掌之間,整個衛家除了衛澄再也沒有其它直係血脈。


    所作所為,眾人眼睛都看得真切,沈諶這個建議,難道真的是為了自己才這樣說的嗎?


    不!遲景珩才是他們唯一的敵人!


    他與衛澄本就是一脈,可他們要是真的想要活下去,隻有殺了遲景珩,才能夠安心。


    “陛下!三思!那遲景珩當真是留不得!”


    隻要遲景珩不死,他依舊會複仇,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無論是柏家還是沈家。


    “他不是這樣的……”衛澄聽完沈諶說的話,搖了搖頭,“他不會加害於我……”


    “你是他的仇敵之女,你覺得他為何不殺?”沈諶看著衛澄,隻覺得她天真,“陛下,你如今還是太天真了,那遲景珩隻不過是看你好欺負,若是真的無情起來,你當真覺得他對你有情?”


    “八年前,我領命去圍剿山賊,而後出了意外,更是有人拿迴屍首,說我已死。”


    “可事實呢?”


    “我不但沒死,還出現在了嶺南,這到底是誰的手筆?”


    “先前我懷疑是柏家人所為,因為北赤一戰歸來,隻有我迴來了,柏將軍未歸,他們對我恨之入骨,但是柏世鳴確實跟南木的人勾結,讓我落入了圈套,可他也隻是想要我死!”


    “可我卻還活著,換了一個身份,用王勝的身份在三年前一舉稱王,差點在江南跟沈家自相殘殺,你當真覺得這也是意外嗎?”


    這發生的一切,都是遲景珩的一盤棋。


    他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密謀下的一盤棋,看著他們自相殘殺,看著他們背信棄義,事到如今,還覺得這一切不夠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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