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尚未反應過來,思索了一下,才問了一句。


    “陛下可是不喜歡?”


    “不是,這香與母親平時用的不一樣……”


    衛澄心中泛起波瀾,因為這香,她隻在遲景珩的身上聞到過。


    他身上的沉香,便是這個味道。


    劉嬤嬤恍惚了一陣,仔細端詳,才把那深藏在腦海中的記憶挖出來。


    “這是另外一個嬪妃送給娘娘的香,當時娘娘著涼生了一場病,那妃子說這香能安神,是她從故鄉帶來的,許是之後離開落下了這裏麵的香……”


    年過太久,就連劉嬤嬤都記得不太真切,不過當年確實是有這麽一件事,也是她親自點的香。


    聽聞此香價值千金,本就珍貴,當時還帶了一些迴京,後來就不再用了……


    “哪位嬪妃?嬤嬤可是還有印象?”


    衛澄繼續問,在劉嬤嬤看不到的地方,攥緊了雙拳。


    她隻感覺到這一切也許與遲景珩有關聯,若是自己母妃點的香,那她覺得熟悉,也是應當的。


    說到這,劉嬤嬤冷靜下來想了想,愈發不對勁,迴頭問她:“陛下為何這般問,這香難道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被反問一句,衛澄緩了緩心情,才迴:“隻是感覺熟悉,兒時應當母妃給朕也用過,有些想念了。”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記得這個。


    “娘娘給陛下用過嗎?”劉嬤嬤沉思片刻,才想起來這破碎的細節來。


    “似乎有這麽一迴事,陛下才五歲,好幾天高燒不退,當時的娘娘心切,讓老奴去找這香給陛下點上祈福,點完了所有的香,最後陛下也退燒下來。”


    說完劉嬤嬤又歎一聲,“旁的孩子五歲就能說能走,陛下五歲還不能下床,那場病著實嚇人。”


    衛澄聽著劉嬤嬤說的事,卻找不到重點,又問:“那,這是什麽香?”


    “一個小國的國香,許久之前已經亡國,隻怕現在也尋不到了。”


    劉嬤嬤隨口一說,倒是沒什麽在乎的。


    “亡了嗎……”衛澄咬著下唇,身說話都有些顫抖。


    劉嬤嬤察覺到她的不對,趕緊把香爐滅掉,走到她的身側,慢慢安撫道:“陛下安心吧,淩霄有您在,斷然不會走上這條路的。”


    “……嗯。”


    衛澄把腦袋縮起來,大半張臉躲到被子裏,不敢吭聲。


    她腦子有些亂,這些日子睡得太多,現在腦子亂糟糟的還有些疼。


    倒還記得遲景珩說過的,一些事情若是重要,不許讓旁人看出自己的心思,就算是劉嬤嬤也不能說。


    她故作鎮靜,在臨睡之前與嬤嬤說了一句:“那香確實有安神的作用,嬤嬤點上吧。”


    劉嬤嬤看著憔悴的臉,還以為她在想去世的榮妃,再也沒說什麽。


    午憩本就不長,衛澄小睡片刻,醒得很早。


    不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還是別的,反倒是沒有那麽暈沉了。


    她想要自己起身去看那香爐裏麵的香,卻發現已經點燃,一點丁兒都沒剩下。


    聽到了裏麵的動靜,劉嬤嬤進來了。


    “陛下,怎的赤腳走動,這樣不好。”


    看到她不穿外衫,更是赤著腳站在地上,劉嬤嬤連忙把披風給衛澄拿來,又張羅著給她穿鞋。


    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香爐上,問著身邊的嬤嬤。


    “這香還有嗎?朕還算喜歡。”


    “這山莊怕是沒有了,不過少用些好,李禦醫不在,不好確定到底對陛下有沒有什麽影響。”


    便是如此,衛澄也隻能點頭說好的。


    本就是小插曲,劉嬤嬤沒放在心上,反倒是衛澄看著香爐粉末,輕輕的放了一些在帕子上藏起來。


    ——


    在山莊也逃不過批奏折的宿命,不過與之前相比,大部分都是一些無痛呻吟的小事。


    她知道為何,更知道這是遲景珩的手段。


    外麵到底發生了何事,他們就跟瞎子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她著急江南的事也沒辦法,身體不允許自己憂心,更是不許自己摻和那些事了。


    就連劉嬤嬤也說,沈家那邊不必憂心,自是會有好消息出來的。


    身子不一定能撐過今年冬日,衛澄有心無力,倒也沒鬧什麽,還是小心謹慎的批閱眼前的奏折,隻等薑曉的哥哥過來,說不定能知道更多外麵的消息。


    見到遲景珩時,她在用晚膳。


    他這會兒才出現,衛澄大抵是有些生氣的。


    明明說好了,要去什麽地方都與她說一聲,可到了山莊就把他們之前約定好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她自然有氣。


    “嬤嬤,朕用好膳了。”


    衛澄放下碗筷,與身側的劉嬤嬤說話,讓她別布菜了。


    看到遲景珩就吃不下。


    遲景珩坐在她的身側,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直到她起身,才抬手,低低的喊了一句:“陛下。”


    這一句倒是誠懇,也無人比他更謙卑喊她的稱謂。


    衛澄有些心軟,可想到他這些日子躲著自己,又有些生氣。


    “攝政王倒也不必日日來朕身邊用膳,怎的,沒有自己的院子嗎?”


    她迴話,看著那扯著自己衣袖的手,比平常多了一些涼薄。


    這還是跟遲景珩學的招數,隻是沒他冷冽罷了。


    “現在有,若是陛下走了,可就沒有了。”他攥緊,硬生生把衛澄拉迴位置上,讓她坐下來。


    論力氣,她確實比不過眼前的男人。


    坐下來的衛澄也生氣,鼓著腮幫子不看他。


    “那讓封丘給攝政王收拾一個新院子,免得旁人說朕欺負了王爺。”


    她以前都喊他愛卿的,如今稱唿得如此生硬,氣得不隻是一星半點。


    遲景珩低頭,把她的手攥住,見她要躲,力氣大了幾分。


    “陛下,微臣不要新院子。”


    “你如今已經是王爺了,要什麽不行,別在朕麵前委屈。”


    麵前的遲景珩露出幾分憂傷,語氣更是壓得陰沉,就像是被人拋棄的小狗,惹得衛澄忍不住語氣兇了幾分,見不得他這般裝可憐。


    明明委屈的是她才對,這人怎的這般不講理?


    還有,總是對自己動手動腳的,見麵就摸手。


    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登徒子!


    她低頭,又去把攥著自己的大手扒拉開,打算繼續與他生氣。


    可身側的遲景珩更是可憐,小聲與她說道:“這些日子給陛下準備生辰禮,還沒送出去,陛下可是要把微臣的心意也拋去了?”


    一字一句,輕輕淺淺。


    衛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就是對麵前的男人生不起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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