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澄自己也沒想到遲景珩這個時候來了。


    她今日許多事情想不明白,不知道與誰說,隻能一個人悶在屋子裏麵。


    心事重的時候是什麽都不想吃的,更是什麽都不想理會。


    這一刻,聽到他聲音響起,滿腔的委屈都快要溢出來了。


    掀開被子那一刻,她不自覺泛紅了眼,看著他的臉,直接抱住他。


    “朕還以為你要半夜才迴來呢。”


    之前都是半夜才歸,可她撐不到半夜就睡著了,見不著他的。


    “心念著陛下,自然是要快些迴來的。”遲景珩說著,把她抱到自己的懷裏,給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衛澄感覺到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臉,想到自己如今有些孩子氣,擦了擦眼角的淚。


    “舒然走了。”


    “嗯。”


    “朕發現,若不是因為朕,他也不必來京都,總感覺是朕的不對。”


    說這話的衛澄低下頭,把自己心中的不好猜想跟遲景珩說,說的小心翼翼,帶著滿滿的自責。


    “沈家……嗯,朕也算得上沈家的半個人吧,可如今事情發展成這樣,是不是朕真的當不好一個皇帝呢?”


    沈家逆謀,被人冠上賊人的名號。


    她在大殿上被那些老臣們冷嘲熱諷,說她如今也沒有什麽辦法,隻怕沈家打過來,就要打開城門把皇位讓出去了。


    隻有衛澄知道自己的壓力多大,若是真的有合適當皇帝的人選,她當然可以退位。


    可沈家這樣的做法,恰恰是她最不能夠接受的。


    逆謀賊子,就算贏了,也會被人戳一輩子的脊梁骨,說是小人奪位。


    她不要沈家鐵骨錚錚的名將之家被外人這般說……


    仿佛一切罪惡都是從她而起,難受得令人窒息。


    “那陛下是如何想的?”


    遲景珩低頭,用指腹輕輕給她擦了擦眼角的淚。


    “朕……朕不知道。”衛澄歎了歎氣,仰頭看他,“你的病好了嗎?如今可難受?”


    遲景珩說自己每月十五都舊疾發作,故而要離開衛澄一天去治病,衛澄都記著,還說會等他迴來。


    知道真相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與他的距離近了幾分,自然而然覺得二人的關係比之前還要親近。


    “嗯,壓製下去了。”遲景珩握住她的手,語氣淡淡。


    唯有他嘴角淺淺的笑意中,衛澄能感覺到他沒有難過的樣子,這才放心下來,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問他:


    “那、那江南那邊有沒有消息?”


    她什麽眼線都沒有,跟瞎子無異,可遲景珩與她不一樣。


    這也是她唯一能拿到最新情報的唯一途徑。


    遲景珩是不會騙她的。


    “消息嘛,倒是聽說沈家與那什麽自立為王的流寇首領勢均力敵,這一戰說不定要打到秋日。”


    他聲音輕輕,語氣也淡淡,說得好像不是那前麵的暴亂戰爭,而是一件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事一樣,“不過先前沈家的舊部也有在各地蠢蠢欲動,最後到底如何,微臣也猜不出來。”


    最後一句話說完,遲景珩嘴角的笑意更甚了。


    衛澄懂他,更是懂得那嘴角的笑意。


    是嘲笑。


    她的心冷了幾分,有些慌張的低下頭來,隻是在那麽一瞬間,感覺到身側的男人像極了地獄的閻魔。


    腦子有些愕然,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別的。


    遲景珩怎麽能感覺不到衛澄在自己的懷裏發抖呢?


    他手收緊了幾分,把她桎梏在自己的懷裏,緩緩道:“陛下莫慌,還不如放鬆一下心情,過些日子就要盛暑,不如去山莊避避暑氣,免得身子難受。”


    這是讓她離開京都的意思,衛澄臉色有些被嚇到,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抬頭看遲景珩。


    “一定要離開皇宮嗎?”


    “以微臣之見,陛下可能受不了這京都的炎熱,此刻去山莊才是最好的。”他說著,撚起衛澄的一綹碎發把玩起來,“再說了,陛下不是最喜歡出去玩?”


    如今亂世,出去玩不是像說出來那麽簡單。


    時至今日,衛澄隱約猜到她上次去看花燈時,那所謂的林都尉到底發生了何事。


    一夜之間滅門,放眼整個淩霄,也隻有一個人能夠做到。


    衛澄在遲景珩看不到的地方攥緊了拳頭,有些顫抖,又有些慌張的開口:“非要去嗎?朕不是每日都要批閱奏折,還要上早朝的嗎……”


    這蹩腳的借口,引得遲景珩低低的笑了笑。


    “曆代皇帝也會去園林避暑,怎的到了陛下這邊就慌張了?”他鬆開手心的青絲,伸手去把她藏在手袖的手掏出來,“難不成陛下信不過微臣?”


    怎麽會信不過呢?


    隻是衛澄還是害怕而已。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與遲景珩在一起無非就是與虎謀皮,隻是自己一直在京都,了解的甚少,越是靠近,才發現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危險。


    此時此刻,衛澄感覺遲景珩要殺了自己易如反掌。


    她攥緊的手被他握在手中,再與之十指緊扣,一點點把她看透,甚至——要束縛她日後的一舉一動。


    整個過程,她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就、就我們去嗎?”衛澄抬頭看他,眼底多了幾分慌張,說話也不與之前那般放鬆了。


    遲景珩看著她這般模樣,有些不滿,抬起手來把她的眉頭展平。


    “陛下喜歡帶誰就帶誰,畢竟要住上兩三個月。”說到這個,遲景珩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後宮隻許帶上曉妃,旁的太聒噪,微臣不喜歡。”


    就像是上次花燈,那些從未出現過的嬪妃知道衛澄好說話故意提出了一些要求,如今嚐到了甜頭,倒也知道來大殿討一些好。


    封丘機靈都推走了,去之前要準備足月,自己也不是時時刻刻在衛澄的身邊,再被鑽了孔子,他可是要生氣的。


    衛澄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生怕自己也惹遲景珩生氣了。


    能帶薑曉便好,帶其他人她也不自在。


    隻是想到要離開,她還是忍不住緊張,更是攥著遲景珩的手,有些害怕的問道:“那我們還迴來嗎?”


    “若是陛下想,為何不行?”遲景珩笑了,揉了揉她的腦袋。


    “陛下無需擔憂,微臣又不會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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