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景珩離開後的那一夜,衛澄還在禦書房待了許久。


    出來之後,眼睛都哭腫了。


    而她身後的劉嬤嬤一如往常,畢恭畢敬,亦如剛到大殿的劉嬤嬤。


    那苦心婆說的話語,衛澄到底是聽進去了一些,可還是不願意改變,又被劉嬤嬤訓了一頓。


    容妃不在,劉嬤嬤也有訓誡的職責。


    以往衛澄隻是一個江南閑王,而這一次,她不得不接受自己身上的重擔,更是要正視自己的態度。


    當她還以為嬤嬤在自己的身邊,會得到與江南一樣的照顧。


    可事實告訴衛澄,她根本迴不去了。


    無論是劉嬤嬤還是遲景珩,都在告訴她一件事,今非昔比,她身上的血脈無時無刻告訴她,衛家這個姓氏的意義重大。


    更是不關乎她自己,而是這千千萬萬的百姓的性命攸關大事,隻有她,也必須是她才能擔下。


    因為她姓衛。


    衛澄一整夜都不高興,就連封丘特地準備的吃食,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跑迴寢宮去躲著哭了。


    消息傳到遲景珩的耳邊,他亦是一言不發。


    遲景珩整整一夜未眠,坐在屋子裏麵,一遍又一遍想著自己昨夜的反應。


    手指都血跡已經幹透,昨夜出來之後更是沒有做什麽的包紮。


    每次閉上眼睛,就能感覺到當時衛澄舔舐的觸感。


    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潔癖,不許旁人靠近,可哪曾想到,那髒兮兮的小家夥靠過來,竟然半點都厭惡不起來。


    現在的遲景珩甚至都懷疑自己真的有龍陽之癖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清晨,臨近早朝的時間,藏樂也跟著從另一間房子出來,看到正襟危坐在麵前的遲景珩。


    “你小子,怎的在這裏一動也不動?”


    他尚未睡醒,也沒看到遲景珩眼底有一片小小的烏青色,還以為他剛起來,這會兒正準備去上朝呢。


    “藏樂,你與我認識多長時間了?”遲景珩抬頭看他,問道。


    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藏樂還是愣神了幾分,思忖一番,才答:“估摸著也有十四十五年了。”


    “我與你認識那麽長時間了啊……”遲景珩扭頭看向他,站了起來。


    藏樂哪裏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直到遲景珩一步一步靠近,他才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幾分。


    “認識那麽長時間,早上就不必打招唿……”


    這話還沒說完,遲景珩抓住了藏樂的手。


    “我平日與你的關係親密嗎?”


    “我與你從小一起吃住,這還能不親密嗎?”


    一連串的問題迴答,弄得藏樂都覺得不對勁起來,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把遲景珩的手從自己身上撇開,跳了幾步遠,與他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你先別動手動腳,你且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些什麽?”


    就算所有人都說遲景珩是個變態,藏樂也不這麽覺得,他知曉遲景珩的一切,更是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


    可現在,他自己也不明白了,那遲景珩看著他的眼神陰惻惻的。


    這不是一個變態是什麽東西?


    正當藏樂想著如何躲避時,外麵來了一聲通報。


    “稟告攝政王,皇上正趕過來呢。”


    “那小皇帝來這邊幹嘛?”先迴答的不是遲景珩,是藏樂。


    遲景珩麵色平平,聽到這句話的時,隻是感覺自己唿吸有些緊了幾分。


    很快,他恢複成正常的樣子,轉頭去與藏樂說:“我準備去上朝了。”


    “昨日那小皇帝還嫌自己被欺負得不夠,今日又來?你不會又嚇唬人家了吧?”


    藏樂明顯是想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看著遲景珩要走,又把之前覺得他奇怪的想法拋之腦後,開始黏在他的身邊。


    “你還是去洗漱罷,大清早的,免得熏了人。”


    遲景珩瞥了一眼身側的藏樂,厭惡的眼神不加掩飾,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隻剩下藏樂一個人在原地自我懷疑。


    “我可是洗漱才出來的,難不成真的有口臭?”


    ——


    衛澄一大早就來負荊請罪,這是劉嬤嬤的要求。


    當夜嬤嬤問她與遲景珩到底發生了什麽爭執,她沒把全部實情托盤而出,隻說自己咬了遲景珩的手。


    “那攝政王知道你是女兒身份?”


    “不知的……”


    衛澄低著頭,明顯不想迴答這個問題。


    好幾次都要被遲景珩發現,好在她一開始先把自己弄過敏,後來又用了假喉結,根本沒給遲景珩發現的機會。


    聽到這個迴答,嬤嬤這才鬆了一口氣。


    若是真的被遲景珩知道,也許現在她們兩個人早就被關押大牢,擇日問斬了。


    身份暫且保住,但是並不長遠,劉嬤嬤知道的是,想要在這皇宮站穩立足,孤立無援是萬萬不能的,她們想要活命的機會,還要從長計議。


    “今日的話,嬤嬤隻說一次,陛下,如今到了這個情形,你我都不能像在江南那樣生活下去了。”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無論多苦多難,都不能放棄。”


    “如今,你已經登基,是名正言順的皇帝,要做的便是……”


    ……


    即便衛澄再如何的反抗,這會兒都不能不聽嬤嬤的勸告。


    一大早來找遲景珩,就是為了賠罪道歉。


    換做以往,天子是絕對不會給權臣道歉,這又是身份,可今時不同往日,她要用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能讓遲景珩覺得有麵子,又不能毀了自己天子的尊嚴。


    一來二去,也隻有她早上親自到他的宮殿,在上早朝之前,與遲景珩重歸於好。


    這會兒天才蒙蒙亮,衛澄卯時起床,一刻已經穿好衣裳,隨意吃了一些東西就趕過來了。


    京都秋天的清晨有些涼,她穿得還算厚實,隻是還是沒睡醒,整個人暈沉沉的。


    道歉還要那麽早道歉,衛澄真的是恨死那個臭狐狸了。


    她咬了他,嬤嬤生氣,可她被迫吃了他的血,嬤嬤怎麽就不心疼她一些呢?


    衛澄蹙著眉下了轎子,一大早臉上就擺著三個大字。


    不高興。


    封丘今日陪著她出門,按照劉嬤嬤的吩咐,已經準備妥當了一切。


    “陛下,咱家已經打聽過了,攝政王早膳用的清淡,此刻已經備好了飯菜,接下來,是您去找攝政王,還是咱家去把他請過來?”


    衛澄跨過門檻,小臉埋在披風裏,想到那臭狐狸的臉,語氣也不見得好。


    “你去請他過來罷,朕才不慣著他。”


    她咬唇,甚至還能迴想起那血腥的滋味,更是覺得晦氣了。


    連帶著他的宮殿,也跟著一起不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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