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為何說微臣是臭狐狸?”遲景珩挑眉,把她埋在被子裏麵的小腦袋拎起來,“可是在嫌棄微臣?”


    衛澄不敢說話了,抬頭看他,淚眼汪汪的,“朕沒有……”


    她哪裏敢說出自己想說的話?自然也是害怕的。


    “世人皆說微臣手段殘忍性格暴戾,便是那三歲稚子聽了微臣的名號也要哭爹喊娘,陛下也是這樣想的?”


    遲景珩扣著她的後腦子,逼她看著自己,語氣雖說很輕,更像是威脅。


    衛澄哪裏敢說話,支支吾吾的,隻能迴答兩個字。


    “沒有……”


    就算有,她也不能說出實情。


    遲景珩笑了,笑聲也是瘮人。


    他看著衛澄水洇洇的眼睛,那恐懼的模樣,更是覺得有趣。


    衛家的所有人,也就隻有衛澄能夠那麽有趣。


    “無礙,陛下還要伴著微臣許久,可不能這個時候就怕了。”一切都才剛剛開始,若是現在都受不了,日後可要怎麽辦呢?


    衛澄聽不懂他的話,卻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什麽叫伴著他許久?


    她難道真的要跟遲景珩一直這樣相處嗎?


    衛澄還在思考,而那邊的遲景珩已經鬆開自己的爪子,站起來看她。


    “陛下莫要磨蹭了,若是現在還不抓緊時間,隻怕今夜又要挑燈夜戰。”


    這幾天堆了不少奏折,這樣下去,可怎麽看得完?


    衛澄自知自己逃不掉,哼唧一聲,給他看自己的傷,“馮禦醫讓朕好好休息,還說了不許操勞……”


    “馮禦醫還說陛下不能總吃糖,怎的陛下還收了馮禦醫的糖罐子?”


    遲景珩挑眉,一句話把衛澄的小秘密戳破。


    衛澄下意識去抓自己藏在枕頭底下的糖罐子,心裏緊張死了。


    “你!你怎麽知道……”怎麽知道馮禦醫私下給朕糖吃?


    “因為馮禦醫進宮帶了什麽東西,微臣都知道。”


    遲景珩眯了眯眼,看著她放在枕頭底下的東西,還有那副看著緊張的神情,目光黯了幾分。


    不就是幾顆糖,緊張得好似他會偷一樣。


    可笑。


    遲景珩收迴目光,去另一邊等著衛澄從床上爬起來。


    他耐心不多,這件事情封丘更是知道不過。


    待遲景珩離開房間,封丘就直接跑進來,催促衛澄起身,免得惹怒了攝政王。


    衛澄到底是被嚇唬了一次,握住自己的糖果罐子,思來想去,還是貼身放在身上比較好。


    免得真的被人偷了去。


    就在遲景珩快要等得不耐煩的時候,衛澄終於出現了。


    低著頭不敢看他,磨磨蹭蹭的走到案幾前。


    每次來都是如此,上麵堆滿了奏折,若是再高一些,說不定比她還要高了。


    與之前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案幾後麵有兩張椅子。


    衛澄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遲景珩,最後在看了看封丘。


    “既然陛下手不舒服,今日微臣執筆,替陛下分擔。”遲景珩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來說道。


    衛澄:“其實朕的手……”好了!


    我的手已經好了!我才不要你坐在我的旁邊呢!


    遲景珩已經走到她的麵前,不允許她多說一句。


    “陛下,受傷就要好好養傷,微臣會理解的。”


    言罷,人的手搭在衛澄的肩膀上,壓著她坐下,自己也跟著坐下來。


    衛澄哪裏敢反抗?隻能被迫坐在他的身側,特地擺出自己受傷的手在抗議。


    她不想幹活。


    封丘在旁看著他們,不敢言語,默默去研磨,盡量把自己的存在弄得盡量渺小。


    衛澄在左邊,遲景珩在右邊。


    一個弱小,一個高大。


    衛澄瘦弱的身子,在遲景珩麵前,看起來確實無助極了。


    而他們這些人也隻能看著,做不了什麽舉動。


    隻見,遲景珩拿起第一本奏折,一字一句念給衛澄聽。


    他聲音本來就有些冷,不過念出那些生澀隱晦的字時,卻能讓衛澄感覺到舒服,甚至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


    大部分奏折的內容與平常也差不多,大多數是舊事重提,不是哭窮,就是說天災人禍無能為力,各地還有不少流寇作亂,百姓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衛澄聽著都有些壓抑。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朝廷的各個大臣實際上根本沒把她當迴事兒,所以她就算知道也無能為力。


    世間最可怕的莫過於此。


    你知道百姓們過得很艱難,水澇年年有,幹旱顆粒無收,流寇趁機敲詐……可你根本無法行動,甚至就算說了話也無人會聽。


    當初的衛澄覺得自己坐在這個位置要承受的是遲景珩的威脅,實際上她整日整夜都要接受那些內心的煎熬。


    這才是最熬人的。


    “朕不知應當如何去處理?”衛澄看著麵前的奏折,用自己的左手放在奏折之上,扭頭去問他,“若是攝政王的話,會讓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嗎?”


    今夜的衛澄不知道怎麽開了竅,竟然與遲景珩討論起了國事。


    “陛下覺得微臣應當如何?”遲景珩拿著毛筆,語氣也是淡淡的,猜不出他的心思。


    衛澄歪著頭,思忖一會兒,小聲地迴答:“朕不知,朕隻知道你不會救他們的……”


    她咬唇說出了實情,小心翼翼的看著遲景珩的神情,就像是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似的。


    “陛下很聰明。”遲景珩麵不改色,誇了她一句。


    而手上的毛筆也開始動了起來,與平日一樣,寫的盡是一些廢話,皆是無為而治。


    “如此下去,淩霄還是會動蕩的……”衛澄見他沒有生氣,又多說一句。


    “動蕩的是衛家的天下,與微臣又有何關係?”遲景珩停筆,熟練把奏折放好,又拿出了另一本,“陛下不會以為,攝政王要擔當所有的罪責?”


    他笑了,笑得無情,又帶著一絲嘲諷。


    “天下人隻知道,淩霄是衛家的打下的江山,如今天下動蕩,百姓不得安寧,難道怪我這個異姓王?”


    言罷,他迴頭去看眼前的小家夥,輕蔑一笑,問道:“陛下如何看?”


    衛澄看著他,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輕輕搖了搖頭。


    她不知。


    甚至不知為何被卷入這場動蕩之中。


    更是不知,今後的路要如何走下去。


    衛澄如今能做的,就是看著遲景珩,小心點戳了戳他的手臂,有點委屈的與他說:


    “朕又騙了你,其實朕的手好了,隻是不想批奏折而已……”


    可是這一次,她倒是想做些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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