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在一個雪花紛飛的清晨,一位身著粗布棕色棉衣,頭戴鬥笠的男子,推開柵欄門走了出去。


    這場持續了兩天兩夜的大雪,直到今天早上才出現消退的跡象。


    一走出柵欄門,男子眼前一亮,麵前的群山如同披上了一層雪裝,皆被皚皚白雪覆蓋,純淨且明亮。


    每當他抬起左腳走路時,身體都會習慣性地彎腰,用左手掌心護住左腿膝蓋,他就這樣一瘸一拐地走在雪地中。


    深厚的積雪早已蓋過腳踝,他每走一步,腳下都能傳來咯吱的聲響,可這並不影響他前進的速度。


    不久後,他就已站在了懸崖邊上,緩緩從懷中拿出了那件令他厭惡已久的陣紋披風,沒有絲毫留戀地將披風扔下了懸崖。


    他望著左右搖曳,隨著雪花緩慢飄散而下的披風,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解脫感。


    “毫無作用的東西,卻要每天披在身上,向他人炫耀自己的陣紋造詣,當真是可笑!”


    說完,他手捂膝蓋轉過身來,攥緊雙拳,咬牙切齒道:“曾經的我,已經隨這披風而去了,現在的我叫賈絕生。”


    “歲月輪迴交替,每個人都遊走在善惡之間,華麗的麵具終究會被自己親手揭開。”賈絕生歎息搖頭。


    他仰麵看了一眼被白色霧氣籠罩的天空,沿著來時的腳印返迴。


    一陣寒風夾帶著雪花吹過,懸崖邊上的白衣玉帶被吹下懸崖,落入無盡的深淵中。


    小院內,梓陽與風嵐將院中積雪都清理出去以後,二人迴到風嵐房中,伸出被凍得通紅的手掌烤火。


    火焰之上是一件通體漆黑的長嘴銅水壺,壺蓋處隱隱有白色熱氣冒出,清香淡雅的茶香味隨之飄散。


    因為,賈絕生喜歡喝茶看書,他每天早上都會給自己煮一壺熱茶,他一邊品茶,一邊看書,來重溫往事。


    而他們兄弟兩人與賈絕生不同,他們隻覺得茶水香甜可口,清淡怡神,比清水要好喝得多,才喜歡喝茶。


    賈絕生在出門之前,早早在風嵐房內架起幹柴煮茶,臨走時,還催促風嵐一定要看好這壺茶水,可千萬別煮焦了。


    兄弟兩人打掃完小院中的積雪,就一直坐在火堆旁,一來是烤火取暖,二來則是想先喝上一口熱茶。


    “梓陽,不對呀。你不覺得今天這茶有些不對勁嗎?這裏麵怎麽會有種苦澀的味道?這跟前幾天咱們喝的茶可不太一樣啊。”風嵐坐在木椅上,麵露困惑之色。


    梓陽品了一口,的確是有一種苦澀的味道,他猜測道:“這茶該不會是被煮焦了吧?”


    風嵐瞪大眼眸,望著碗中淡黃色的茶水,跟以往沒有任何區別,他又用鼻尖聞了聞,也沒嗅到刺鼻的焦味,他抬起雙眸看著梓陽緩緩搖頭。


    梓陽眨著璀璨的雙目,一時間,他也沒想到問題的關鍵。


    甜?苦?甜苦?!有甜才有苦,有苦就有甜,原來是這樣。


    風嵐長唿一口氣,開口解釋道:“不是茶水的味道不對,也不是茶水被煮焦了,而是這茶葉本來就是苦的。”


    “人生就好比這茶葉,有甜有苦,想必那小子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梓陽倒是沒在意這些,他也懶得去想,而是笑嘻嘻道:“其實天天喝甜茶,總有一天也會膩的,偶爾喝點苦茶,也是種不錯的選擇。”


    當賈絕生推開柵欄門,剛走上台階,就聽到了房間內風嵐的話語,內心不由得一驚,“真是個恐怖的家夥,憑借著茶水的味道,就能聯想到這麽多。”


    通過,這幾天的交往,他早就知道風嵐是個絕頂聰明的存在,其推測能力遠非常人可比,聰明人往往都是最多疑的。


    隻因對一種事物的看法有太多的答案,難免會出現判斷錯誤的時候,可他卻沒看出風嵐多疑的性格。


    “明白了,明白了。”賈絕生站在門外,自語道。


    嘎吱!


    賈絕生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風嵐問道:“你明白什麽了?”


    梓陽也是滿臉疑問地盯著他。


    賈絕生先給自己倒了一碗熱茶,品了一口後,別有深意道:“明白了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的,是什麽?”風嵐皺眉道。


    賈絕生背對著他,淡笑道:“以後,你會明白的。”


    說完,他端著茶碗走了出去,給他們留下了神鬼難測的背影,讓兄弟二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小子瘋了吧?這剛出去一趟就在這兒裝高人。”風嵐隨後一說,頓時感覺今天的賈絕生有點不對勁。


    梓陽突然說道:“看他剛才那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像真的是明白了些什麽。”


    風嵐關上房門,一口否決道:“你別聽他胡說,他能明白什麽。估計是他剛才聽到了咱倆的談話,才故意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賈絕生手拿陣法書,坐在桃樹下的石桌前,聽到了風嵐的聲音,心中頓時感歎,“這聰明人一旦愚笨起來,那也是相當愚笨啊,哈哈!”


    因為,今天的茶水苦澀難喝,梓陽隻喝了一碗,就急忙起身迴房了。


    風嵐一個人也沒在屋裏多待,他腳步輕緩地走下台階,站在賈絕生身後,看了一會兒書上的內容。


    書上刻畫的是一幅由圓點構成的畫麵,密密麻麻的圓點拚湊出了一幅類似於龍的圖案,但總給人一種漏洞百出,還沒完善的感覺。


    “書上的這條龍,有龍頭,龍爪,龍目,龍角。。。。。。可這身上的龍鱗。”風嵐雙臂環胸,笑道:“你不覺得它過於少了點嗎?”


    可能是賈絕生看書太過投入,以至於聽到風嵐的聲音,他先是一驚,而後緩緩將目光從書中收迴,緩慢扭過頭來,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風嵐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雙手放在石桌上,解釋道:“魚的鱗片就好比龍的鱗片,可你書中的這條龍,恐怕連條魚都不如吧。”


    賈絕生將書合在一起,平整放在石桌上,沒有講話,仔細迴想他的話語。


    風嵐見他沒反駁,繼續說道:“隻有受傷的龍,才會丟失鱗片。”


    風嵐看了他一眼,故作疑惑道:“你說一條半死不活的龍,它這一身傷痕是誰賜給它的?是被人暗算?還是仇家追殺?”


    “又或是其它什麽原因?這一點怕是隻有它自己最清楚吧。”


    賈絕生迴答道:“龍不是傻子,哪怕是一條身受重傷的龍,也會為自己的安危著想,不會坐著等死。”


    風嵐一改之前談笑風生的樣子。他麵容冷淡,緊盯著賈絕生的雙目,低聲嚴肅道:“你有把握嗎?”


    “有!”賈絕生不假思索道。


    “好!”風嵐起身,向自己房中走去。


    他剛走沒幾步,賈絕生背對著他,不解道:“你就這麽相信我嗎?”


    “你不是一個恩將仇報的人,僅憑這一點,我還有不相信你的理由嗎?”風嵐駐足,側目反問道。


    “這是你需要的東西。”賈絕生從懷中拿出一枚火紅色,色澤光滑圓潤的丹藥。


    風嵐聽後,又重新坐了迴去,他望著丹藥,隨口問道:“你不會是想告訴我,這就是你口中所說,能夠開啟流域的丹藥吧?”


    賈絕生兩指捏著丹藥,平淡道:“這是品階最高的開域丹,不會對你產生一絲的副作用。還有,它的藥效可能會大大出乎你的意料。”


    風嵐手撐腮幫,另一隻手的指尖隨意敲打著石桌,皺眉道:“前幾天,你不是告訴我說沒有這種丹藥了嗎?今天,你出去一趟,就給我帶迴來了這枚丹藥。”


    “你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奇怪嗎?這枚丹藥真是你的嗎?”


    賈絕生左手輕輕捶打著左腿膝蓋,淡定自若道:“雖說,這枚丹藥對我無用,可再怎麽說,它也是一枚無比珍貴的丹藥,怎麽能隨隨便便就送人呢。”


    “這枚丹藥應該價值不菲吧?”風嵐眸光驚變,不可思議道:“你真願意送給我?”


    賈絕生瞳孔大張,麵露痛苦之色,急忙將手裏的丹藥放入他手中,而後雙手揉著左腿膝蓋。


    他可能是一不小心,左手沒有掌控好力度,用力過猛,導致左腿膝蓋處劇烈疼痛。


    風嵐將丹藥拋起,一口吞下,轉身便走。


    賈絕生趕忙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他手臂,哀嚎道:“我舊傷複發了,不能走路了,你先把我扶迴去。“


    “真是的!不就是一枚丹藥嗎?你至於嘛,看把你給心疼的,大不了以後我還你還不成嗎。”風嵐扶著他,無奈道。


    起初,賈絕生隻是咬牙點頭,並沒有理會他的風涼話。


    可當他真正坐在木床上,再無後顧之憂的時候,指著風嵐,惱怒道:“還?等你哪天知道,被你吞入腹中的丹藥出自誰手時,你再來跟我提還字吧。”


    風嵐不服氣道:“誰手?一枚丹藥而已,還不是出自人手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再說了,你都能買得起,我難道就買不起嗎?以後,我會還你的。”


    賈絕生手掌揉著膝蓋,沒有繼續與他爭辯,他知道跟無知者辯解,始終是對牛彈琴。


    隻有等這位無知者,哪天真正得到明確的答案後,才會明白當初自己有多麽的可笑。


    賈絕生很期待,到那時,風嵐還會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梓陽房中,雷虎再次確認道:“一旦你接受天雷的洗禮,就再也沒有迴頭路了。”


    “每天子時必須承受天雷,即便是你癱瘓在床,不能起身,意識恍惚,本神也會強行使你硬接天雷。”


    “當然,你到了那個時候,也就意味著,你離死不遠了。”


    梓陽靜靜望著窗外的雪景,眸光平淡如水,淡笑道:“你不是說過,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修煉者,沒點勇氣可不行。”


    “好!你這蠢材有所覺悟就好,也省得本神浪費口舌了。”雷虎心中雖有所觸動,卻也並未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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