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羨伸手握住他冰涼的五指,扣進指縫,垂下眼瞼,軟軟的聲音帶著些委屈:“你讓我被向雲崢帶走,不來尋我,隻能我來找你了。”


    故乘不可能放棄複仇,原計劃中,向雲崢還是最早死的那一個,可是為了放她離開,他竟然也願意放了向雲崢。


    “羨羨,你明不明白,進來了,就出不去了……”


    南羨眼皮上潤上一絲濕意,她愣了愣,抬手去觸。


    青年瞧見了,耳根微有些紅,但心底巨大的拗痛讓他什麽動作都做不出來,隻聽見少女清脆的笑:“祈年,你果然喜歡我。”


    身後悶悶的:“不喜歡。”


    南羨才不相信,笑聲脆脆的:“那你哭什麽?難不成眼睛進沙子了?這屋子裏可沒風沙進來。”


    青年不語,隻默默抬起手臂將少女整個圈在了懷中,另一手伸進懷中掏出一顆青色藥丸抵到她唇邊:“吃了”。


    南羨乖乖巧巧吃了,片刻後,身體裏的那種劇痛消散了些,隻是依舊使不上力。


    “外麵那些……都看見了?”故乘艱澀道,我們也會變成那副樣子。


    南羨“嗯”了聲,他不願意說的話她不會開口問,雖然她什麽都知道。


    身後靜默了良久,青年將她抱起來放到了一旁的羅漢床上。


    再迴來時,故乘手裏拖著一碗蔬菜粥和一疊鬆軟的饅頭。


    他將食物放到一邊,用幹淨的帕子給她淨了手,又仔細溫柔的擦拭了她臉頰,簡單給她束了發。


    主屋裏熏有芷琅,若是沒有他調配的解藥,那些喪屍每吸入一口就會猶如鈍刀割肉,渾身無力,因此才不敢靠近。


    她雖服了藥,但疼痛不會那麽快消失。


    十三年前那場大火毀了他的一切,再之後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撬動他的心懷,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心疼是什麽滋味,是一個叫南羨的小姑娘教他的。


    南羨一眨不眨的盯著給自己喂食的青年,長睫微顫,像是翩飛的蝶。


    故乘耳根的紅暈就沒消退過。


    少女咬肌鼓起的時候像隻可愛的小鬆鼠,瀲灩的眸光讓他不太敢和她對視,克製的目光始終落在嫩.白的饅.頭上。


    故乘自詡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甚至為了進入向府他也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讓向府滿宅子人都變成不人不鬼的喪屍更說明他的良心早就泯滅了。


    向寬有句話沒說錯,他就是地獄裏滋生的惡魔。


    可是麵對女子清淩淩直勾勾的明眸,他的心跳和身體仿佛都不屬於自己了。


    明知入府死路一條,她卻還是迴來了。


    因為他在這裏。


    心軟得一塌糊塗。


    故乘心跳的聲音有些過於猛烈了,怕少女聽到,屢屢克製。


    南羨咽下一口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在故乘疑惑的目光中,她搖了搖頭,示意吃飽了,兩手托腮目不轉睛看著一臉嚴肅耳根紅如血滴的青年,隻覺這個男神戀愛係統甚得她心!


    唉。


    恐怕離了這個係統後,現實中她真得注孤生了。


    遇見過太驚豔的人,其餘的就太過平淡無奇了。


    *


    有故乘在,滿園的喪屍倒是不足為懼。


    這些喪屍懼怕芷琅的熏香,南羨接下來幾日在熏香的保護下,倒是可以在向府裏四處行走。


    向寬看見她還活著,無比激動。


    南羨看見他的時候,縱然有心理建設,也還是被他滿身傷痕駭了一跳,故乘冷淡的錯開眼,但餘光還是流連了一眼少女表情。


    “你想問向雲崢在哪裏?”


    向寬雙眸圓瞪,若是他能講話,定然已經罵了南羨和故乘無數遍。


    “他死了”,南羨淡淡說謊。


    向寬這一輩子,唯一的執念就是留下後人,告訴他向雲崢身死的消息,無外乎是剜了他心頭最嫩的一塊肉。


    麵白如紙的男人聽見這話,身子突然劇烈的抽搐起來,咬緊的麻布上洇染出大片血跡。


    故乘上前一步將南羨擋在身後,眸光陰冷,抽出麻布,嫌惡的扔在地上,抬手在向寬身上幾處點了點。


    向寬絕望的嗚咽,惡狠狠的詛咒都因那斷了半截的舌堵在了喉嚨裏。


    比起死,更痛苦的是生不如死!


    南羨心想,果然還是那個黑芝麻餡兒的大boss。


    第三日,南羨發現囚禁向寬的鎖鏈斷了。


    她跑去藥房找故乘的時候,在路邊發現了向寬衣料邊角和零零散散的骨頭殘渣以及頭發。


    心頭驀地一跳,猜出了結果。


    活生生被喪屍撕裂,連痛苦的慘叫都發不出聲來。


    南羨頭皮發麻的去了藥房,故乘果然在那裏。


    青年眉頭緊鎖,手上卻不停,向府毒發擴散後,不少人來藥房洗劫過,裏麵很淩亂,許多藥材都被府中人慌不擇食的吃空了。


    故乘配起藥來顯然束手束腳。


    南羨在門邊看了許久,終究沒有進去,抱著熏香爐默默走了。


    天上飄下了雨夾雪,夾雜著府中的惡臭,難聞得很,南羨走到湖邊,原本是活水的湖在府外被堵塞住,成了一潭死水,長出許多綠藻。


    南羨在湖邊待了會兒,覺得有些冷,她有內力傍身,這點濕空氣對她本來不算什麽,但故乘研製的毒自是厲害的。


    他抱著和向府同歸於盡的想法,而今為了救她,不眠不休的研製解藥,雖然在她看來是徒勞無功。


    他和她毒發的緩慢,但終歸還是會變得跟滿院喪屍一樣。


    南羨默默看著遠處假山旁一具喪屍掙紮著發芽,樹根深深紮進地裏,綠色的膿液散發出惡臭,半邊臉融化,心想自己一定要在徹底毒發前結果了自己。


    正這麽想著,藥房裏走出一個溫潤青年。


    故乘疲憊的抬眸,就看見湖對岸的少女衝他遙遙一笑,燦爛極了。


    他的心頓時更為沉重。


    藥材缺失,他中毒已深,身子極其容易疲憊,竟然能將白芝草和盂蘭花給認錯了,他如何能在她毒發之前配置出解藥?


    南羨歡脫的跑過來,親昵的挽上他胳膊,假裝不知道向寬被他丟出來讓喪屍分食的事,杏眸完成一彎月牙:


    “祈年,剛剛我看見湖裏竟然有魚,我們釣幾條上來,晚上烤魚吃好不好?”


    向府到如今這副光景,湖裏的魚自然也變異了。


    不過反正中毒了,也不差多吃幾尾魚。


    故乘看著少女眼中亮晶晶的光芒,眸光黯了黯,唇角卻微微揚了一下,縱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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