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處走走”,期生眼神亂飄,因為說謊耳根有些紅。


    弟子們倒是不疑有他,隻當期生師叔從未下過山,對山下的繁華感到新奇,但也不放心讓師叔一人前去。


    “讓玄妙和玄崇陪師叔一起去吧?”一名年長弟子道。


    “不用,我想一個人走走”,期生連忙道。


    幾名弟子麵麵相覷。


    期生又道:“方才來的時候我已將地形看清楚,我在街上轉轉後就會直接迴清琊山,你們不必等我。”


    見師叔執意如此,幾名弟子也不好過多阻攔,最終無可奈何的看著溫潤俊美的師叔融入了人潮之中。


    期生模樣俏,垂柳鎮的普通百姓從未見過這種恍若話本裏走出的美男子,一路走過,不少眼睛都像蒼耳一樣黏在了他身上。


    這些如芒在背的目光讓期生臉越來越窘紅。


    俊白的臉仿佛鍍了層雲霞,一個小和尚比垂柳鎮東頭的豆腐西施還要嬌豔三分。


    燒雞鋪的老板看得目瞪口呆,一時沒聽清期生的話,哈喇子嗦迴嘴裏,咧嘴問:“小師父要買燒雞嗎?”


    “嗯”,期生臉如火燒:“一隻燒雞”,說完,又覺得似乎有點少,他也不能常下山,於是改口道:“兩隻、兩隻燒雞。”


    老板麻利的用油紙包住兩隻燒雞,喜笑顏開收了錢:“您下次再來!”


    期生買了燒雞和兩斤醬牛肉,又去酒肆買了壇梅子果酒,走出酒肆時,凝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少反增。


    他耳力好,聽見旁人議論。


    “這是清琊山的和尚吧?不是說清琊山戒葷戒酒嗎?這和尚葷酒全沾,要是傳出去會不會被清琊山逐出山門?”


    “我在垂柳鎮住了幾十年了,清琊山上的弟子我也見了七七八八,著實沒見過這麽清俊的小和尚,像那天邊明月似的!”


    “這要是還了俗,怕是門檻都得被媒婆踏破咯!”


    “小師父,你是清琊山的弟子嗎?”


    “小師父別不理人呀,家父是鎮上黃員外,家境殷實,你若是還俗與我成親,我保準你天天吃肉喝酒”,女子的手絹丟在期生身上。


    社恐的期生小師叔嚇得臉色一白,抬腳就跑。


    “哎呀怎麽跑了?”


    鎮上的小娘子們驚唿一聲,忙追了上去,香囊、花朵、手絹不要錢般往前方逃命的小和尚身上擲去。


    後麵的人不知道這些人在追什麽,但這麽多人追著跑,那肯定是有好東西,於是也加入了隊伍,半個垂柳鎮的人都在追期生。


    清琊山山門口,期生心有餘悸的朝後看了一眼。


    秀美的額頭上沁出冷汗。


    山下的世界太恐怖了!


    手在空中一揮,一道金光由遠及近,最終縮小到鑰匙大小,落在了他的掌心。


    另一邊,垂柳鎮的人看著憑空出現在麵前擋路的金柵欄突然又憑空消失,都大為吃驚。


    人群散了之後,添枝加葉的將此事在鎮子上傳得沸沸揚揚。


    期生避開守山弟子,從另一條險峻的山道進入清琊山,徑直去了囚押妖王的禁洞附近。


    直至傍晚,看見澤央從禁洞中走出,期生才從灌木叢中施施然露出身形,拍拍草屑,踏進山洞。


    一踏入洞內,期生眉心就皺了起來。


    裏麵多了一股妖氣。


    他腳步快了幾分,聽見妖王懶洋洋的道:“怎麽又來了?”


    期生腳步一滯。


    默了會兒,南羨察覺有些不對,漂亮的眼眸望過去,見期生長身玉立在黑暗中,手上拎著油紙包和酒壇。


    兩人都沒有說話,期生長睫微垂,走過去,半蹲著身子頭也不抬道:“酒和肉我給你帶來了。”


    “你從哪裏弄來的這些?”南羨盯著那隻解開油紙包的手,修長,細白。


    期生一言不發,薄唇抿得緊緊地。


    油紙包裏的醬牛肉和燒雞散發著濃鬱的肉香,他隔一會兒就用靈力捂捂,雞肉和牛肉片還是溫熱的。


    酒還沒入喉,南羨卻覺得腹腔火燒火燎的灼熱,滾燙的心一下一下跳動,她托腮淺笑:“小師叔,那你要我怎麽報答你?”


    她知道他想弄到這些有多難,或許還要頂著許多人非議譴責的目光,他臉皮那麽薄,輕輕朝他吹口氣就紅了。


    不知道是下了多大決心用了多大勇氣才弄到這些酒肉。


    “不用你報答”,期生鼻音糯糯,眼尾驀地紅了。


    “哦,小師叔說要我以身相許啊”,南羨伸手勾住小和尚下頜,眼中的調笑卻在看見期生濕紅的眼尾時漸漸斂去了。


    她一直知道期生是個美絕了的小和尚。


    萬沒想到小和尚生了一雙會流淚的眼,委屈起來的時候淺紅眼底蓄積出水霧,像春日枝頭落在櫻花上的露珠,霧中透紅。


    “怎麽哭了?”


    指腹撣去眼尾那滴清寒的淚,南羨想他或許是買這些酒肉時被刁難了,輕聲問:“被誰欺負了?我替你教訓迴來!”


    期生幽怨的瞪了她一眼,淚水潤潤的拍開她的手,將油紙包塞進她手裏。


    “你到底要不要吃?如果不要就還給我,我丟山崖下去!用不著你找澤央丟東西!”


    南羨瞬間明白期生這是在怨怪她送給澤央的“見麵禮”,她低垂下頭,片刻後,小聲的啜泣聲傳入期生耳膜,令他一怔。


    “你……你哭什麽?”


    兩人像是倒置了身份,期生手足無措的看著她,心髒上像是被人打了個水漂,蕩起圈圈漣漪。


    南羨淚眼朦朧的抬起眼,控訴道:“既然你不渡我了,那我還留那些東西做什麽?”


    期生心頭一疼,見她越哭越兇,急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哄:“你別哭了,是我的錯,我不該嫉妒澤央。”


    他心亂如麻的捧著醬牛肉和燒雞,俊臉無措:“別哭了,會引人來的,你吃點東西好不好?是我錯了。”


    “你嫉妒澤央什麽?”南羨委委屈屈抽噎著看他。


    期生神情一怔。


    他嫉妒澤央什麽?


    女子明明是妖王,眼神卻純淨的讓他無所遁形,他磕磕巴巴的含糊道:“嫉妒你給澤央講故事。”


    “我沒給他講故事”,南羨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隻給你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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