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日,約定的最後一天期限。


    南羨隱匿在陰影裏,心髒抽緊,今夜她必須行動!


    那日在殿中殘夜表麵是想要她給他陪葬,但南羨和他相處這麽久,如果殘夜想要她的命,早就可以拿走,何必要對三生說完不成任務再讓她給他陪葬呢?


    她隱約覺得,這十五日期限,或許不止是針對殘夜,也是針對自己。


    三生昨日又要自己做了江南米粿。


    一個人在什麽時候會頻繁懷念過往?


    ——臨死前。


    忽然,沉重的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走出來的人南羨並不陌生,正是常伴隨在三生身旁的殺手護衛冷流。


    他背後似乎還背著什麽東西,腳步匆匆的朝前走去。


    南羨眼神一凜,悄無聲息的跟在了他身後。


    夜色下,她沒注意到前方行走的人步子停頓了一下,眼神掠過一絲殺氣,而後若無其事的繼續朝前走。


    南羨看著他將一具屍體拋入養著銀魚的湖中,眼睛瞪大。


    冷流處理完屍體,身形一掠離開。


    南羨看了眼他離開的方向,想到湖中的屍體可能是阿若,提起內力,足尖輕盈的點在湖麵上,在一口內力耗盡之前,飛快的將屍體撈了上來。


    月色下,屍體的麵容已經被銀魚啃毀了許多,但依稀能辨認出這是阿若。


    南羨心裏歎了口氣,收起對這可憐女子的升起的難過,迅速查看起屍體來。


    很快,她發現了不對勁。


    阿若的身上居然一絲血都沒有。


    肌肉皮膚白喀僵硬,臉上也沒血色,脖頸上的動脈血管被銀魚咬破,居然也沒有一絲血流出,身體的青色血管裏,本該流出血液的地方,空空如也。


    這太古怪了,即便是這些銀魚啃噬的再快,也不該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一滴血液也沒留下!


    就在這時,南羨發現阿若纖細的後背上,居然有一片褐紅色像是用血跡刻染的詭異圖案。


    圖案上半身像花,下半身卻又像是……人。


    她剛想近距離看清楚,劍刃從刀鞘抽出的“刺啦”聲令她警鈴大作,動作比大腦快一步,側身躲開這記偷襲。


    “南姑娘,不必遮遮掩掩了,既然已經發現了,你就不必再迴浮生苑了,想知道什麽,樓主會告訴你。”


    冷流麵色冰冷的盯著她,目光宛若再告訴她別不自量力。


    南羨腦子飛快運轉,她還是低估了三生的洞察力。


    恐怕從自己指點那個名伶開始,三生就已經對她開始有所懷疑了。


    或者說,從殘夜帶她迴腥雨樓開始,三生就已經懷疑她了。


    “三生取阿若的血到底有什麽用?阿若背後的圖騰代表什麽?!”


    迴應她的是一聲冷笑,以及迅猛攻來的長劍。


    僅僅十招下來,南羨就明白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這個冷流的武功,怕隻比天殺稍微低上一點。


    他的招數帶著殺手特有的狠絕和不擇手段,若不是南羨先前鑽研過殘夜和光隱的對戰招式,恐怕在他手下連三招都走不到!


    “你是四大劍派的奸細?”


    冷流眼睛裏閃過一抹詫異,江南福綿鏢局總鏢頭的女兒,怎麽可能和他交手這麽多招還沒被自己拿下?


    南羨沒有說話,她沒有武器,在本就劣勢的情況下和冷流持久交手無疑是自尋死路。


    而冷流也沒打算一定要等她迴答,是不是奸細,將人抓了交給樓主,樓主自有定奪。


    本來樓主今夜行功,按照從前慣例,是要修養六個月才能吸取另一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女子的鮮血。


    但樓主既然吩咐要他明日就將南羨帶去,他提前將人抓住,未嚐不是好事,何況這女子身手不錯,多留一晚,怕夜長夢多。


    思及此,冷流認真起來,劍招變得更陰險狠辣,勢要將南羨捉住。


    湖泊距離三生的寢殿並不遠,南羨本就艱難抵擋,餘光瞥見黑暗裏不少殺手聽到動靜朝這邊趕來。


    腥雨樓裏就沒有廢物,隨便一個普通殺手擱在江湖上都是二流高手。


    若是這些人一起圍攻,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


    南羨眸光一變,不敢再多做逗留,她本是赤手空拳不斷擊掌,用內力抵消冷流的長劍攻擊,這讓冷流以為她身上一點暗器也沒有,注意力隻停留在她的掌力上。


    直到腹部傳來一陣劇痛。


    肝膽劇顫,心髒似乎被一股衝上來的氣血猛地衝撞,轟然悶響過後,異常震動的心髒停止了跳動,氣血滯留!


    他的慘叫卡在嗓子裏,雙眼彌留著茫然和震驚。


    南羨奪過他手裏的長劍,捏緊手裏剩下幾枚繡花針,飛快朝夜色裏逃去。


    身後的一批殺手在她逃走不久,落在了死去的冷流身旁。


    “冷流主子死了!”


    “追!不要讓她跑了!”


    “快追——”


    身後的腳步聲密密麻麻,南羨在前幾日勘察過的地形裏艱難躲避,方才被冷流纏住,她消耗了不少內力,此時再提起內力時,丹田出傳來絲絲縷縷的灼疼感。


    就像是蠟燭燃盡前,不斷滴落的蠟油,她運起內力越快,蠟油滴在丹田上的量就越猛越多。


    “她堅持不了多久了,將她抓住!”


    “她朝寶宴樓的方向跑了,快追!”


    身後腳步聲越來越重,南羨心也越跳越快,彼方人越來越多,動靜越越來越大,而她已經快氣竭了,再拉不開距離,自己鐵定會被抓住。


    心裏越急躁,腦子就越清明。


    南羨咬住下唇,忽然轉變方向,朝著最危險的地方跑去。


    對付這一群人,她一點勝算都沒有,與其這樣,不如擒賊先擒王,說不準她可以利用霸體功能出其不意的殺了三生。


    越想越覺得這方案靠譜,南羨飛快朝著三生的寢殿跑去。


    與此同時,後麵緊追不舍的殺手也看清了她要去的方向。


    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所有殺手心裏都是一樣的想法,不屑的嗤笑。


    殿門半開著,殿內的燭燈不知道是什麽做的,森幽幽的燭火像是野外狼群的眼睛,盯住了慌不擇路跑進來的南羨。


    南羨沒來得及去看周圍布置,借著幽綠的光,朝著裏室跑,然而一腳踏空,本應該是實地的地方,突然沒了地麵,延伸出一條隱秘蜿蜒的石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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