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夜雖然避過了,但身下的馬兒未能幸免。


    駿馬嘶鳴,暴躁痛苦地揚起蹄子,可那梅花飛鏢卻宛若活物般,紮進體內仍在劇烈高速的旋轉,朝他血肉裏深鑽。


    “我不想跟你浪費時間!”


    殘夜冷冷瞥向神情懨懨把玩飛鏢的少年。


    他要在十五日之內滅掉淩霄劍派,才能求得南羨一線生機。


    “是呀,我們這種在富貴公子胯下乞討的低賤之人,陸大公子連看都不屑於看上一眼呢,可惜天道輪迴——”


    “錦衣玉食的陸大公子,不也淪落到和我一樣隻有雙手染滿血腥才能活下去嗎?”


    “和我一樣,都是汙泥裏肮髒的臭蟲罷了!”


    “哈哈哈哈哈”,少年瀲灩的桃花眼裏湧出燦爛張狂的笑。


    良久,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消散,冷冷的凝出一個嗜血幽冷的弧度:“夜,你猜這次誰能領先完成任務?”


    “誰會活著迴來?”


    ##


    自殘夜下山後,浮生苑較以往更加安靜。


    南羨一如既往的練完早功,攤了兩張雞蛋煎餅裹腹,讓七喜匯報殘夜那邊的進度條。


    劇情裏結尾的時候隻提到了腥雨樓樓主三生被男女主聯合消滅,並沒有提到腥雨樓的天殺最後如何了。


    對此隻有兩種可能解釋:一個是男女主上山前殘夜已經不在腥雨樓了,另一個就是殘夜在男女主踏平腥雨樓前已經死了。


    “宿主,殘夜已經喬裝混入淩霄劍派了,不過還沒著急動手,應該是想擒賊先擒王!”


    “嗯”,南羨看不見畫麵。


    但殘夜能成為江湖上聞風喪膽的天殺,除了武力值,肯定也是有智謀的,何況她見過他一人瞬殺上百馬匪的場景,恐怕男主萬靈禦對上他也毫無勝算。


    “對了七喜,我有件事很早就想問你了”。


    南羨走進廚房,從清涼的水缸裏抱起一個西瓜,哢擦切成兩半,拿著木勺一邊挖西瓜紅瓤吃,一邊問。


    “那件破衣裳,對殘夜有什麽特殊意義?”


    七喜:“這屬於隱藏劇情,如果宿主要知道這部分劇情,需要付出一部分代價。”


    “什麽代價?”南羨警惕的抱著瓜,嘴裏的也不咽了。


    “昏睡一天。”


    “害,我以為你要我賣腎呢,嚇我一跳!”


    七喜:“……宿主,我們是正規戀愛係統,童叟無欺。”


    “行了,我同意,你讓我看看隱藏劇情。”


    “宿主請閉眼。”


    靈魂輕飄飄遊離的感覺令南羨一愣,險些以為她要脫離這個位麵前往下個位麵了,直到眩暈感消失後,她迷茫的睜開眼,看見一片火海。


    無數的人在宅院裏驚慌奔走,一桶桶水朝著被火舌吞食的正院潑去。


    房梁傾塌,濺起一大片火焰。


    離得近的家丁嚇得連忙後退,有人大聲喊道:“火勢太大了,快去提水,老爺夫人還在裏麵……”


    “小公子,小公子,府上走水了,您不能到處亂跑——”


    錦衣華服的小男孩抱著一件黑色的衣裳,不顧人阻攔,衝進了正院,當漆黑剔透的眼珠被火海映成赤紅,他呆呆地站在那裏,薄唇艱難張合:“爹,娘——”


    緊接著,瘋了一樣往裏衝。


    後麵跟來的婆子小廝立即將人拉住,哭喊道:“小公子,使不得啊!您是陸家唯一的子嗣,老爺和夫人也不會讓您白白送死的。”


    南羨揪心的看著下麵一幕,這個唇紅齒白的奶團子,就是小時候的殘夜嗎?


    畫麵一轉,被火光映紅的夜幕變成了青天白日。


    似乎是下學。


    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成群結伴,殘夜的身邊圍了幾人。


    其中一個穿著藍色錦袍,身材肥碩的跟個球一樣的男孩雙臂伸開,臉上贅肉誇張的搖晃,顯擺道:“你們看,這是我娘親手給我做的衣裳,用的是寶華樓的上等麵料。”


    旁邊的人嗤之以鼻:“切,還沒我娘給我做的好看呢!”


    “當誰沒有似的,我娘每年都給我做,我衣櫃裏都快塞不下了!”


    幾人哈哈大笑,唯有麵容最精致的男孩臉上一絲笑容也無。


    路過牆根,幾個討飯的乞兒就像嗅到肉腥味的狗一樣蜂擁而上,擠成一堆,手伸過去:“大爺們行行好,賞口飯吃吧。”


    他們大張著嘴,蓬頭垢麵,渾身還散發著一股惡臭。


    胖公子鄙夷的後退兩步,將手裏的燒雞用油紙包好,似乎怕這股惡臭透進油紙包裏染髒了燒雞似的。


    “滾滾滾!信不信小爺讓人打死你!”


    聞言,幾個乞丐看一眼公子哥兒身後的隨從,不甘心的又求了幾句,見得不到好臉色,又瑟縮迴牆角。


    但有個骨瘦如柴的小乞丐站著沒動,黑白沒那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著胖公子手上的燒雞,像是下一秒就要去搶。


    胖公子顯然也看見了,臉色很不愉快:“小叫花子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給挖了!”


    幾個公子哥兒看熱鬧般哄笑。


    殘夜冷淡的連個眼神都沒看過去,任由幾個同窗戲弄侮辱那個小乞丐,朝家中走去。


    陸府。


    陸夫人正在練劍,她出身武將世家,性格不拘小節,對唯一的兒子也沒有其餘夫人那般溺愛依戀。


    南羨猶如一個虛影般跟著小小年紀就麵癱臉的殘夜,看見他去給陸夫人請安,母子寒暄兩句後,殘夜慢慢將手掌蜷了起來,似乎在捏聚勇氣:“娘——”


    “你可以給我做件衣裳嗎?”


    “香囊也行。”


    陸夫人聞言皺眉:“你衣裳不夠穿了嗎?那我讓人再給你置辦幾件。”


    陸大人是大都督,皇上麵前的紅人,為皇上辦差,自然不缺這點銀子。


    “娘,我想要你給我做一件,行嗎?”


    他也想穿著娘做的衣裳出門。


    後一句話他沒說出來。


    陸夫人看著兒子期盼的目光,猶豫良久,終於點了點頭:“那……那娘試試吧,你這孩子,娘女工拙劣,你讓娘教你練劍都沒這個難!”


    數日後,陸夫人有些赧然的讓下人將一套黑色衣裳送了過去。


    她不知道的是,一向從容冷淡的兒子抱著那衣裳愛不釋手的撫弄翻看,直到燭油燃盡進入夢鄉,嘴角還掛著絲掩也掩不住的滿足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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