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這是近代國學大師王國維致敬他的偶像-南唐後主李煜《虞美人》裏的“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雖然珠玉在前,後者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然而王國維的這兩句詞,卻也不失其獨特的韻味。宋詞的領軍人物蘇軾、李煜、李清照,三位大神一出場就石破天驚!空前絕後!絕無僅有!曆史長河中璀璨奪目的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猶如珠穆朗瑪峰一樣的傲然屹立不倒,後世的學者們畫皮畫骨難畫心,唯有甘拜下風,自愧不如。


    勝男不顧形象的在大街上吃著“太平奶鹽蘇打餅幹”,這種餅幹的味道像極了小時候她奶奶烙的大餅,裏邊沒有添加多餘的香精、糖精勾兌,吃起來嘎嘣脆,味道好極了。可是這樣原汁原味的東西卻讓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勝男想起了她在a城創信醫院工作的一天中午,她因為值班沒空出去外麵吃飯,就提前買了蘇打餅幹充饑,正當她吃得有滋有味的時候,清潔工來搞衛生了。出於禮貌,她邀請清潔工一起吃,沒想到這個平時嘴挺饞的女漢子吃了一塊之後嫌棄的說:“真難吃!我不愛吃鹹的,我愛吃甜的。”勝男無言以對,愛吃不吃,她也懶得去對牛彈琴,清潔工鬥大的字不識一個,難不成還要去跟她談論什麽風花雪月?可是後來她才知道,她的同行們也是隻喜歡吃甜的餅幹,不習慣吃鹹的蘇打餅幹。勝男釋然了,就像蘇國慶熱愛的內髒湯,她一想起那種不放薑、草果、八角等任何調料的白水煮的內髒湯就一陣陣的反胃。她堅信在這個世界上,除了p城人,沒有幾個人能有勇氣吃得下去。


    勝男喝了一口綠茶,她眼睛的餘光看見蘇國慶在不遠處站著不動,他這是迷途知返了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勝男心想要不要原諒他?可是如果不是她的憤然離去,蘇國慶現在恐怕已是輸得一塌糊塗,估計已經身無分文了吧!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路,不知所謂。正在這時,一部出租車停在勝男的旁邊,她迅速地跳上副駕,不遠處的蘇國慶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躍進了出租車的後座。駕駛員啟動油門,轉動方向盤,他看了勝男一眼,緊接著問到:“美女,現在才吃飯啊!”“是啊。”“忙什麽呢?連飯都來不及吃。”“哦!沒有忙什麽,隻是被一些瑣事耽擱了。”“什麽瑣事讓你這麽廢寢忘食?”勝男徹底無語了,這個話癆駕駛員要不要這麽古道熱腸?“人是鐵,飯是鋼。不按時吃飯對身體不好,你不要覺得自己年輕扛得住,到老了就麻煩了。”勝男知道自己是遇到“唐僧”了,她必須想辦法打斷“唐僧”沒完沒了的絮絮叨叨。


    勝男開啟了她胡編亂造,冷嘲熱諷的演講模式:“幾個小時以前,我看見兩隻公狗在路上打架,它們打了老半天,其中的一隻戰鬥力弱的被另一隻踩在了腳下,後來那隻大獲全勝的公狗被它的配偶叫去吃狗糧去了。所以,我就被耽擱了。”“你不會讓你老公帶著你繞道而行嗎?”“我沒有老公。”“坐你後麵那個不是你老公嗎?”“不是。”“那他是你的男朋友嗎?”“也不是,我不認識他。”“美女,你真有趣。”話癆駕駛員終於安靜下來了。不一會兒,目的地到了。蘇國慶眼疾手快的付了車費,勝男聳聳肩下車後禮貌的跟駕駛員saygoodbye!她隱約聽到駕駛員對蘇國慶說:“女人是需要哄的,你多說一點兒甜言蜜語就好了。”勝男沒有聽到蘇國慶的迴答,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


    迴到賓館,勝男已經把她買的蘇打餅和牛肉幹吃的幹幹淨淨,綠茶也喝的一滴不剩。她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八點了。蘇國慶屁顛屁顛的跟在她後麵一言不發,她目不斜視的走進洗手間,把他關在門外。勝男打開水龍頭,痛快的洗了一個熱水澡,再收拾一下行李物品,時間已經到九點鍾了。她得提前一點兒趕去汽車站,未雨綢繆嘛!蘇國慶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睛盯著勝男轉來轉去,最後還是忍不住的開口了:“我是狗嗎?”“你要對號入座我也沒有辦法。”“你幹嘛那麽刻薄呢?”“那你幹嘛那麽自不量力呢?”“我怎麽自不量力了?”“蘇國慶,你應該感謝我,如果沒有我,你今天怕是要輸的精光了。到時候你要爬著迴猛臘去嗎?我可不會給你路費,我的口袋裏也隻有幾百塊錢了。”“你口袋裏的錢也是我給你的。”他說的沒錯,勝男已經三個月沒有收入了,蘇國慶每個月3千塊錢的工資全部交給她,他們的開銷都是由勝男做主。蘇國慶可能還會有一點點獎金,也就幾百塊錢,這點私房錢他還要拿去買咖啡給勝男喝。咖啡可是奢侈品,不是每一個人都舍得長期購買的。道理她都懂,可是蘇國慶的話還是點燃了她的怒火,她從包裏拿出所有的錢,狠狠的摔在地上之後說:“還給你,這點兒破錢我還不稀罕。”


    蘇國慶訕笑著彎腰撿起了那幾百塊錢,他又從他的錢夾裏數了1千塊錢遞給勝男,勝男倔強的把頭扭開不理他。“拿著,你沒錢怎麽迴家去?”“不用你操心。”“好啦!我錯了。不要生氣了,不然容易老的。”“我老不老關你屁事。”“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決定送你到a城。”“真的嗎?”勝男開心壞了,她忘了她正在跟蘇國慶賭氣,她伸出手搶過蘇國慶遞給她的1千塊錢,快速的放在她的包裏,嘴裏還在不停地嘟囔:“早知道你控製不住自己,就不應該讓你口袋裏有錢。”“我們現在出去買點吃的東西,帶在路上吃。”蘇國慶答非所問,故意轉移話題。“我已經吃飽啦!我準備挺住,到了a城再吃東西。”“放屁。”“你是不是瘋掉了?又說粗話。”“你幹嘛這麽委屈自己呢?我們又不是沒有錢。”“好吧!你看著辦吧。”


    勝男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雨過天晴之後,她樂嗬嗬的看著蘇國慶為她忙裏忙外,有人可以依賴真是舒服。至於蘇國慶輸掉的那1千多塊錢,那是他的血汗錢,他都不心疼,自己又何必去幹著急呢?再說了,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何必去糾結和計較呢?馬後炮張勝男自欺欺人的安慰著自己,她與蘇國慶之間,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矛盾和衝突。但是,天底下有哪一對夫妻是不吵不鬧的呢?他們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更何況勝男和蘇國慶還不是夫妻,他們隻是情侶而已。


    他們兩個人退房後打車來到汽車站,蘇國慶去窗口補了票,幸好勝男乘坐的這趟車的車票還沒有賣完。蘇國慶推著勝男的行李箱找到了他們乘坐的車次,存放好行李箱之後又去跟別人換了票號,他必須要和勝男待在一起。否則,就失去了送別的意義。蘇國慶安頓好了勝男,他對她說要去買點東西,勝男喜滋滋的說:“好啊!快去快迴。”十多分鍾後,蘇國慶滿載而歸。他遞給勝男一個一次性的飯盒,勝男接過愛心便當打開一看,裏麵的飯菜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可是她還是熱淚盈眶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蘇國慶放好了其它物品以後,他伸過頭來看了一下飯盒裏麵的飯菜,一下子就搶過去扔到垃圾桶裏。勝男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內疚的說:“那些菜壞啦!吃下去會出問題的。”“那是你買的。”“對不起,是我沒有注意。你吃這個麵包,這是剛出爐的。”勝男接過軟糯香甜的麵包,淚水終於忍不住的奪眶而出,她一邊吃一邊流淚。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如果可以的話,世間沒有哪一個正常的女人願意三心二意,那些出軌、婚外情的激情四射大多都是逼不得已。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是所有人內心深處所向往的美好生活,可是周圍千變萬化的不確定因素,風雲莫測的致命誘惑,還是擊碎了人們最樸素的心願。


    大巴車啟動了,勝男淚如雨下,淚流成河。蘇國慶紅著眼眶用紙巾不停地為她擦拭眼淚,他的喉嚨發出來的聲音是沙啞的:“不要再哭了,不然別人以為我拐賣婦女。”“可是我忍不住啊!”勝男真的不是對蘇國慶欲罷不能,她是一個特別感性的人,她家裏養的狗送人了,或是離世了,她都要傷心難過好長時間。勝男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在她的世界裏非黑即白,並沒有什麽緩衝一下的灰色地帶。這樣的個性其實非常的吃虧,在別人眼裏她是一個異類,然而她自己更是覺得像過山車一樣的大起大落,情難自禁。


    上鋪的兩張床合在一起,就像是雙人床一樣。這輛大巴車比起他們來版納時的那輛幹淨整潔多啦!道路也平坦很多。地圖上明明是a城距離版納更近,卻需要一天一夜24小時才到。然而從景洪到滇城,隻需要7個小時左右就到了。真是匪夷所思啊!迷迷糊糊中,蘇國慶推了一下勝男小聲地說到:“滇城到了。”“幾點了?”勝男看了一下窗外,窗外皓月當空,月朗星稀。“5點,再睡一下吧,車上所有的人都在睡覺。”“好吧!好冷啊!”勝男鑽進被窩繼續唿唿大睡。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起床了。”勝男聽到蘇國慶的聲音。她睜開眼睛一看,天亮了,車上的乘客已經走的差不多了。“你真能睡,這麽吵你也睡得著。”“不是有你在我身邊嗎?如果隻有我一個人,我的警惕性還是很強的。”“少吹了,我才不相信。你這樣的人,被人賣了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我可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好啦好啦!快去洗漱吧!”


    滇城的十二月份,哪怕是晴空萬裏,依然是寒風刺骨。汽車站的自來水簡直就是冰水,勝男洗了一下手,凍得直打哆嗦。她咬緊牙關刷牙洗臉後,覺得牙齒和皮膚都不是自己的了。“蘇國慶,把你的外套脫下來給我穿。”“好。”加絨加厚的男士七匹狼夾克穿在了勝男身上,“好暖和啊!”她滿足的仰天長歎。蘇國慶穿著長袖襯衫,拖著行李箱在寒風中等著勝男。“要不,你穿我的牛仔衣。”勝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又不是神經病,你讓我穿女人的衣服。”“我不是還穿男人的衣服嗎?”“你不正常啊!”“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好啦,不要鬧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ok.”


    一夜之間,從景洪的二十幾度降到滇城的十幾度,溫差不是一般的大。怪不得景洪的那家過橋米線店的蒙自老板娘不習慣,不過,蒙自的天氣可沒有滇城這麽冷。勝男和蘇國慶坐上出租車,司機問到:“去哪裏?”“金碧路上的老滇味。”勝男迴答到。到了金碧路,司機停在老滇味過橋米線店的前麵。勝男和蘇國慶下車後將行李箱寄存在老滇味的一樓,他倆兒走樓梯上了二樓。光臨這裏的顧客不多,外地人和外省人鮮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這個老字號的過橋米線店的裝修也是一般般,可是它的湯很好喝。蘇國慶喝了以後讚不絕口,他說比景洪那家蒙自人經營的過橋米線好吃多了。勝男對他說:“不要說比景洪那家,就是比過橋米線的發源地-蒙自當地的過橋米線都要好吃。”這並不是勝男信口雌黃,隻是她在蒙自並沒找到能夠大殺四方,秒殺一切的正宗蒙自過橋米線店。


    九點左右,滇城老滇味的熱湯讓勝男的血液循環加快,她已經不冷了。她換迴了自己的牛仔衣,把七匹狼的外套還給蘇國慶。他們兩個又打車去了另一個汽車站,坐上了由滇城開往a城的中巴車。勝男在這條路上來來往往過無數次,從來沒有如此的暢通無阻過。這條路上總是沒完沒了的堵車、修路、車禍……可能是天公作美,他老人家大發慈悲,讓這對怨偶相信萬水千山總是情,人間正道是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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