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男眼睜睜的看著阿峰像一陣風一樣的嘩啦啦刮過去,一下子就不見了。她聽到身後的吳總啪一下的用什麽重物拍在仿紅木的桌子上。勝男轉過頭去一看,原來是吳總喝茶的茶杯。黑色印紅花的茶杯不知道是不是景德鎮的陶瓷,質量還挺好的,摔的那麽大聲居然沒有摔碎。吳總喘著粗氣,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抖動著,他嘴裏還罵道:“小農意識。”勝男雖然不知道吳總為什麽那麽生氣,還是迴答到:“吳總,阿峰還年輕,血氣方剛嘛!他過一會兒一定會迴來的。您喝口茶,消消氣。”“他動不動就發脾氣,一發脾氣就跑掉,我還不能說他兩句了?”“吳總,其實我覺得吃的東西應該大家一起分享,您這樣說他,還是有點傷他的自尊心的。”“他要什麽自尊心?沒有我他還在大街上發傳單呢?我要不是看他機靈,人又長得不錯,帶他出去應酬挺有麵子的,才把他招來做我的助理。他一個月也有3千塊錢可以拿,他到哪裏去找那麽好的工作去?”3千塊錢其實也不是很多,但是對於這種小作坊而言,是挺多的了。你喊人家馬仔,現在又說是助理,阿峰身兼多職啊!還是在老板的心目中,馬仔就是助理?


    勝男借口去洗手間,等到她迴來的時候,吳總已經平息了怒火。他憨厚的笑著說:“張小姐,我這裏有衛生間,你不必跑那麽遠去公共的洗手間。你平時衝涼也可以在我這裏衝,公共的衛生間沒有熱水,現在的天氣還很凍,洗冷水澡容易感冒。”“謝謝您,我知道了。”“這個給你。”吳總拿出一個傳唿機遞給勝男。勝男剛開始看到還很高興的,可以省下一大筆錢,不用自己掏腰包用現成的,誰不喜歡啊!可是當她看到傳唿機不是新的,有人用過的痕跡很明顯,比她扔了的那個還舊。她有些不情不願,心裏嘀咕著:“真小氣,別人用過的拿給我。”吳總畢竟老謀深算,他好像是聽到勝男說的心裏話。他繼續笑著說:“張小姐,你先用著這個舊的,等我改天去給你買一個新的去。”“哦,不必了,吳總。隻要是沒有什麽毛病,新的舊的都一樣。”“張小姐,你真是善解人意,比阿峰懂事多了。”“謝謝您,吳總。現在需要我做什麽事情嗎?”“暫時沒有什麽事情,你要覺得悶,可以出去走走。我有事情會打傳唿給你的。”“我正想跟您說,我有一個幹姐姐在南海酒店做大堂經理,她讓我有空去找她,她想跟我說點私密的事情。”“南海酒店?大堂經理?你去吧!你們姐妹多聊聊,不用著急趕著迴來。”勝男看著吳總越發笑的見牙不見眼,她很害怕看見他的金包銀假牙。就像是若幹年以後,她在a城的私立醫院看見的那個婦產科的馮醫生的金包銀假牙一樣,這種讓人觸目驚心的金包銀假牙,看多了真是倒足了胃口,吃進去的隔夜飯都要立即吐出來。


    勝男快速的離開了藍天航空公司,走下樓梯後長長舒了一口氣,經過那個兩星級酒店門口,聞到了酒店大堂的玫瑰花的香味兒,立即感覺通體舒暢。快到南海酒店的一個路口,勝男看到一個小診所,她走過去想問一下有沒有酒精賣,她想給那個舊的傳唿機消消毒,誰知道它的前一個主人有沒有什麽傳染病?這可是貼身用的東西。小診所裏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30多歲的女醫生正在給一個有外傷的病人換藥,勝男等她換好藥以後問她:“醫生,您好。我想請問您有沒有酒精賣?”“我這裏的酒精是我用95%的酒精加蒸餾水配製成75%的酒精,是一大瓶的,我從來沒有賣過,你要用了幹嘛?”“醫生,我想要一點給我的傳唿機消消毒,這是別人用過的我不放心。我也是學醫的,您說的這樣的配製方法,我在老家的醫院也配製過。”“哦?你在哪個科室?”“藥劑科。”“那我們還是同行啊!我給你幾個酒精棉球好啦!”“謝謝您。”勝男看著這位女醫生打開裝酒精棉球的容器,翻過蓋子,外麵朝下放在桌子上,她的手並沒有接觸到蓋子的內側,再看見她用泡在消毒液裏的無菌持物鉗去夾酒精棉球,心裏暗暗稱讚:“專業水準。”


    女醫生夾了四個大大的酒精棉球放在勝男的手裏,還問她夠不夠?勝男忙說夠了,並且還準備付她一點錢,可是女醫生說:“靚女,我們是同行我才會給你的,再說這幾個棉球也不值幾個錢。”勝男千恩萬謝,向這位女醫生告辭後拿著酒精棉球把傳唿機左擦右擦,一直把四個棉球用完才善罷甘休。那時的藥店還沒有像雨後春筍一樣的冒出來之後泛濫成災,所以買藥或者買消毒製劑都不太容易。這家小診所開在這麽顯目的位置上,人脈關係肯定有一點兒,但是也要有真才實學,才能夠傲然屹立不倒。


    來到了南海酒店,嫣然姐不在大堂。勝男問了值班的大堂副理才知道她3點才上班,大堂副理認識勝男,她見過勝男來找阿亭和嫣然姐。於是她主動的打了一個電話去嫣然姐的宿舍,電話那邊好像不是嫣然姐接的。這位大堂副理對勝男說:“阿男,你稍等一下,與段小姐住在一個宿舍的服務員已經去叫她去了。”等了一分鍾,大堂副理掛斷了電話,她說:“可能是在洗手間,她會迴電話過來的。我這裏不能占線太久,我怕其他顧客打不進電話來會遭到投訴。”勝男表示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誰都不容易。即便是大堂經理,上麵還有總經理,總經理上麵還有董事長。港商這樣子的逐級管理模式和台商一模一樣,台商,唉!華美麗新的董事長,那位與婉如的心上人呂生很像的成功人士,不知道會不會想起曾經有一個叫做張勝男的有趣女孩?勝男當初不辭而別,走的毅然決然,還把唯一的聯係方式扔在了鹿崗小鎮的小橋流水裏。她是想和與仲秋有關的一切,徹底的saygoodbye


    勝男現在坐在南海酒店大堂的賓客專用椅上,想起了阿亭,心裏已經不會那麽的傷感。原來有了新的哀愁就會取代舊的悲哀,人類就是這樣喜新厭舊的高級動物。勝男當然不是把阿亭忘記的一幹二淨,隻是在她的心裏已經被仲秋填的滿滿的,隻有把風姿綽約的阿亭暫時存放在心裏的一個角落裏,時不時的拿出來緬懷一下。勝男心想,八麵玲瓏的阿亭肯定不會怪自己重色輕友,厚此薄彼。不知道阿亭的那個笑起來一臉陽光燦爛的大男孩,會不會對阿亭的早逝黯然神傷,從此一蹶不振呢?勝男沉浸在悲春傷秋的迴憶裏,什麽時候身邊有人來了也沒發現。她聽到一聲北方口音的普通話:“蔣小姐,你好。花放在哪裏合適?”勝男又聽到大堂副理蔣小姐的聲音:“你就放在門外的那一排花藍的最後麵好啦。”“多謝你,我走先啦!”勝男聽見北方人蹩腳的粵語,覺得有些好笑。她抬頭看過去,隻看到一個挺拔的背影,好高的個子,目測應該有1米85以上。勝男問蔣小姐:“蔣小姐,你們酒店現在還讓花店送花啊?”“他不是花店的靚仔,他是楊小姐的一個仰慕者。”楊小姐?哦!差點忘了,阿亭姓楊,楊亭亭。“他很癡情的,每個月的月底他都會來南海給楊小姐送花。”蔣小姐又補充到。勝男正要說話,電話響了。“大堂副理,段小姐,你好。她還在,你等一下。”蔣小姐把電話遞給勝男,勝男對著電話說:“嫣然姐,你有什麽不方便的事情要處理嗎?如果你沒空,我下午3點以後再來找你。”“阿男,不好意思,我在衛生間衝涼,你找我的事情,和我住在一起的服務員告訴我啦!我吹幹了頭發才來迴電話給你,你做電梯上頂樓,我在電梯口等你。”“好的,呆會兒見。”勝男掛斷電話,向蔣小姐致謝後匆匆坐上電梯上頂樓。頂樓是13樓,嶺南人深受西方基督教的影響,認為13號星期五是不吉利的數字和日子,因為萬能的救苦救難的耶穌,就是在在13號星期五這天被釘在了十字架上。所以13樓沒有顧客願意住,空了很長時間,才讓員工們從那個破爛的招待所搬過來住。


    勝男心裏真不是滋味,人家服務員都可以住在三星級酒店的標間裏,自己是一個文秘卻要住在招待所的四人間裏。同人不同命啊!很快勝男就沒有那麽羨慕這些能夠住在酒店標間的幸運兒了。電梯到了13樓,嫣然姐早已等候在電梯門口,她溫柔的對著勝男笑著,沐浴後的嫣然姐竟然有了一些楚楚動人,難怪小浪哥那麽愛她。勝男隨著嫣然姐走在同樣是鋪著地毯的走廊上,聽著若有若無的克萊德曼的鋼琴曲,勝男的思路又迴到了過去,那時她剛到嶺南的時候就住在這裏。等到嫣然姐推開她們的宿舍門,勝男的思緒迴到了現實,這還是她曾經住過的標間嗎?宿舍裏的兩張席夢思已經被換成了兩張上下床,房間裏淩亂不堪,絲毫看不出這原來是準備給顧客住的痕跡。那個服務員勝男見過,那次以色列的鬼佬請客去jiji迪高廳,嫣然姐叫著她一起去了,她朝著勝男抿嘴友好的笑了一下。還有兩個女孩在說話,等等,她們在說著勝男非常熟悉的語言-滇城話。其中的一個瘦一點的長頭發女孩轉過頭對著勝男也笑了一下後,繼續和她對麵的一個假小子模樣的看上去和她同齡的女孩子繼續聊天,她倆聊的熱火朝天。那個假小子翻起眼睛看了勝男一眼,把長頭發女孩拉近身邊,她們好像就要貼在一起一樣。假小子又瞪了勝男一眼,就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要被外來的入侵者搶走一樣。勝男不禁啞然失笑,自己是很有個性,喜好也比較男性化,可是勝男的外表應該是那種洋娃娃似的乖乖女啊!不然仲秋也不會一直叫她女孩。不知道這個假小子的敵意從何而來,真是莫名其妙,不可思議。


    嫣然姐把勝男拉到洗手間悄悄地對她說:“她們兩個是我的老鄉,也是我帶她們一起過來的。她們這樣時時刻刻的粘在一起,已經引起了大部分南海員工異樣的眼光,隻是她們依然我行我素,毫不在意。”“是嗎?怪不得我覺得怪怪的。”“以後再跟你細說,現在不方便多講,你要不要出去喝點什麽東西,茶還是白開水?”勝男看著洗手間裏比外麵房間更加淩亂不堪的洗漱用品、化妝品、五顏六色的內衣內褲、五彩繽紛的女士拖鞋,她感覺到了一陣陣的窒息,可是想到外麵的那一對疑似gay的女孩子,她對嫣然姐說:“嫣然姐,不如我們出去坐坐?”嫣然姐有些抱歉的笑著說:“阿男,不好意思,怠慢你啦!”“沒事兒,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地盤。”勝男和嫣然姐離開了13樓的員工宿舍,在電梯裏她問嫣然姐:“嫣然姐,你是大堂經理,怎麽會跟服務員住在一起呢?”“我以前隻是大堂副理,其它部門的經理是可以單獨一間房間,我已經申請了一直還沒有批下來。再說我男朋友每個月都會來南海住一個星期,我暫時克服一下,等到酒店管理層安排好我的住房,就可以請你來玩啦!”電梯開開停停,不時會有來賓進進出出,勝男和嫣然姐再也沒有說什麽了,等到去到一個安靜點兒的地方再交流。


    勝男看了一下時間,11點多了傳唿還沒有響過,招待所那邊應該沒有什麽事兒。勝男正準備和嫣然姐走出酒店大門,傳唿響了。勝男就在大堂的座機那裏迴了電話過去,是阿峰的聲音:“阿男,吳總讓我問問你,午餐時間快到了,你什麽時候迴來吃飯?”“我馬上迴來。”勝男掛了電話後對嫣然姐說:“對不起,嫣然姐。我們公司的助理說老總讓我迴去,我下午再來找你。”“沒事的,我等下就在員工餐廳吃飯。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去。”勝男告別嫣然來到了招待所,隻用了不到十分鍾,上了三樓樓梯左轉到達藍天航空公司,一共過去13分鍾,阿峰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的,估計他也隻是一時心血來潮,才會像一頭牛一樣的衝出去了,可是鬥牛士又把他召喚迴來啦!吳總還是在喝功夫茶,他的手上戴著一個巨大的非常俗氣的黃金戒指。此時他故作瀟灑的晃了晃粗短的脖子,對著勝男露出他的金包銀假牙笑著說:“張小姐,你中午想吃什麽?”“隨便。”勝男看到他的假牙,就沒有任何胃口。她以為是有應酬才會急匆匆趕著迴來,早知道隻是迴來和吳總、阿峰吃飯,她還不如和嫣然姐去西餐廳坐坐,喝點咖啡吃點點心。


    吳總派阿峰去買了三盒快餐,勝男離吳總遠遠的坐在長方形仿紅木的茶幾的另一邊吃飯,這餐飯吃得索然無味。勝男並不介意吃快餐,隻要是合適的人不要說是快餐,就是吃方便麵也是人間美味。可是麵對著吳總這樣一個無法形容的怪物,還真是吃什麽都難以下咽。吃過飯後可以午休一下,主要是吳總年紀大了,他坐了一上午,老胳膊老腿的需要好好躺平休息調養一下。下午2點,勝男從隔壁準時到達公司,吳總打著哈欠穿著拖鞋走出房間問勝男:“張小姐,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有事我會讓阿峰去叫你的。”架子還挺大,就在隔壁還要吩咐阿峰去叫,真是太拿自己當迴事兒了。阿峰還沒有來報道,他的這份工作確實不錯,自由散漫的,就是時不時要受一點兒窩囊氣,可是在哪裏工作不受氣呢?“張小姐,晚上到外麵去吃飯,我看你午飯都沒怎麽吃,是不是覺得我們的夥食不行啊?”“絕對不是,我是故意少吃一點的,因為我太胖啦!”“你一點也不會胖,你隻是臉太圓了,你等一下去發廊把前麵的頭發吹高點就更漂亮了。”勝男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臉是圓的?吹個狗屁!她幹嘛要聽這個土得掉渣的老假牙的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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