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堆雪,激起千層浪。站在雷州半島的沙灘上,三麵環海的感覺仿佛置身於汪洋大海中。海風輕輕吹散了勝男一頭的長發,千絲萬縷的發絲如海藻一樣雜亂無章的貼在她的臉上,怎麽理也理不順。勝男透過發絲的縫隙,迷茫的眺望著近在咫尺的海南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華夏的另一隻雞腳台灣島。


    這次她休假,應她的幹姐姐,也是南海酒店的大堂副理段小姐之邀,跟隨她千裏尋夫,不辭勞苦坐了十幾個小時的中巴車,從嶺南跋山涉水來到了雷州市,與她的未婚夫王小浪牛郎織女鵲橋相會。趁著他倆兒你儂我儂如膠似漆沒空搭理她之際,一個人踏上華夏國三大半島之一的雷州半島。雷州半島沒有遼東半島那麽的聲名遠揚,也沒有山東半島那樣的美麗富饒。然而它對麵的海南島風光秀麗,自古就有天涯海角之美譽!雷州半島上的遊客稀稀疏疏,卻更加的讓人覺得清靜雅致,可以徹底的放飛自我!不用再去謹小慎微的瞻前顧後,思來想去。這裏的治安讓人一百個放心!哪一個窮兇惡極的歹徒會有耐心跑那麽大老遠來這裏作案?明目張膽的暴露自己那麽長的時間在光天化日之下,除非蠢到死,不然也不會去自投羅網,束手就擒。


    海浪一浪高過一浪!勝男杵立在沙灘上一動不動,任浪花一朵朵跳躍在她的頭上、臉上、身上、腳上,那些生動的、鮮活的、美好的、神秘的人和事,一幕幕的浮出水麵,爭奇鬥豔,競相開放!


    七夕節是中國的情人節,華美麗新酒家一大早就通知花店送來了滿滿一車玫瑰花。雲想衣裳花想容,造物主對玫瑰花特別的青睞有加,一般情況下長相豔麗、豐腴飽滿的花兒都沒有丁點兒芳香,如牡丹、芙蓉。然而貌不驚人、瘦小單薄的花兒卻芬芳馥鬱,如丁香、桂花。隻有玫瑰得天獨厚,既沁人心脾又穠麗倚豔。隨處可見的紅玫瑰熱情如火,燃燒的每一個來賓和工作人員紅光滿麵,喜氣洋洋。《彩雲追月》的樂曲如泣如訴,阿蓉、阿男、阿瀟、阿華人手一束紅玫瑰,看見人就派給他(她)們。‘派玫瑰’是嶺南的叫法,就是送玫瑰的意思。玫瑰花氣襲人,現場每一個人都猶如做了香薰保養,無論迎麵走來的還是擦肩而過的人,都散發著玫瑰花香甜濃烈的氣息。四個助理更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喜笑顏開的派著玫瑰花。然而事實出人意料,往往樂極生悲,派玫瑰隻是一種助興,並沒有規定誰誰誰必須完成任務。在這樣激情燃燒的氛圍裏阿男頭腦發熱,忘記了人人有份的江湖規矩,總是衝在最前麵,這樣子的行為顯得出盡了風頭。當她數次和阿瀟同時走向一個顧客時,忠厚的阿瀟總是尷尬的笑著退後幾步。可是當她與平日裏情投意合的阿華一起舉步前行時,阿華變臉了,他扭曲著臉惡狠狠的罵到:“哩個撈妹!”阿男震驚了!‘撈妹’是極其侮辱人的兩個字,它是當地人對於外來打工撈錢的女孩子的一種深深的鄙視!阿男也迴了阿華兩個字:“爛仔!”阿華立馬把手裏的玫瑰花扔在地上,嘴裏不幹不淨罵著真正的髒話“丟你個老母!”阿男聽得懂粵語全部的髒話,她發瘋般的朝爛仔阿華衝過去:“有種你再說一遍!狗雜種。”爛仔阿華也不甘示弱,好男不和女鬥的觀念對他來說是對牛彈琴。他就像一頭發瘋的公牛正準備用牛角去挑破阿男的肚子。阿瀟拚命攔住了他,生拉硬拽的把他扯到了休息室。阿蓉也過來安慰阿男:“你說你跟一個男的較什麽勁兒?你不是和他挺談得來嗎?快走,別讓大家姐看到。”說著,她把阿男拉到隱蔽一點兒的安全地帶。由於今時不同往日,在一片兵荒馬亂中,大家姐的千裏眼掃射的不似以往那麽精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難說還會丟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不一會兒,彬彬有禮的阿瀟帶領著臉上仍是悻悻之色的阿華也走出休息室,他倆兒就如同第一次初相識的時候那樣朝著阿蓉和阿男走來。阿瀟笑容可掬的對阿男說:“阿男,冤家宜解不宜結。算啦,你們握手言和吧!”“不可能。”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是曾經趣味相投的阿男與阿華。哪怕是鬧翻天了,她和他還真是一模一樣的嫉惡如仇,同聲同氣。阿蓉麵無表情,不置可否。阿瀟無可奈何,轉身離開。阿蓉和阿華繼續派玫瑰,阿男萬念俱灰,一個人遠離車禍現場,去衛生間檢查一下妝容,不管怎樣形象還是要注重的。衛生間也是到處都是玫瑰花,比平日氣味更加清新宜人。寬闊透亮的鏡子倒映著國色天香的玫瑰,別有一番旖旎的風情。一個不速之客的出現打斷了阿男的想入非非,這是一個服務員,也是阿男和阿蓉的舍友。她站在阿男的旁邊一邊洗手一邊說:“我看到你們發生爭執了。”阿男心裏一驚,猛然看著鏡子裏的和平日裏大不一樣的舍友。“哦,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大家姐的。大家都是打工的都不容易。”阿男還是沒有說話,靜靜的等著舍友的下文,她堅信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果不其然,鋪墊了那麽多,終於說到了主題:“那個阿瀟好靚仔啊!他笑起來就像眼睛都會笑一樣。”眼睛會笑?服務員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她是想說笑彎了眼吧!‘欲問行人何處去,眉眼盈盈處。’哪一個少女不善懷春?七夕之日,再怎麽木訥呆板的人,也變得春心蕩漾啦!服務員見阿男一直沒有接她的話,有點急啦:“阿男,你們是同行比較熟,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嗎?”“對不起,我不知道。”才來2、3個月時間,人家的個人隱私怎麽好去打聽?“這樣啊,那我走先啦!”嶺南人很多詞語喜歡倒著說,走先就是先走,人來就是來人。總之,習慣就好。


    說實在的阿瀟也沒有多靚仔,他就像黃日華一樣的濃眉大眼,敦厚純良。反觀阿華,卻有著同苗僑偉一般的邪魅不拘,風度翩翩。各花入各眼,每個人的審美都不一樣,誰是最適合自己喝的那杯茶,是命中注定的。


    阿男不緊不慢的走出女衛生間,這時剛好從男衛生間裏走出來一個男人,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一切都剛剛好。電光火石之間,阿男的眼前開出了一大朵一大朵的五顏六色的煙花,炫麗奪目的光芒令她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睜開眼看過去,那個男人溫潤如玉,他溫和地笑著說:“嗨!你好。”“您好,您是來這兒用餐的嗎?“是啊,這家酒樓是我一個朋友開的,他請我們今天來這裏過七夕。”朋友?天哪!那是董事長,阿男隻是遠遠的見過董事長一麵。那些身份貴重的大人物,與人微言輕的勝男她們天差地別,隔著好幾個等級,港台地區的企業注重等級製度,逐級管理。“要不要去我們那桌坐一下?”那位儒雅的男士問到。“謝謝,不用啦,我還在上班時間,不好離崗的。”“這樣啊,那方便留一下你的聯係方式給我嗎?”“當然方便,這是我的bb機的號碼。”那位男士接過阿男寫好的號碼後,微笑著說:“再見,女孩。”“再見,先生。”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夜晚22點左右,眼看著即將結束一整天的工作,精疲力盡的阿男心想,終於可以迴宿舍好好休息啦。誰知道她的傳唿機響了起來,號碼顯示是阿亭上班的南海酒店。阿男找了一個公用電話亭迴了過去,隻聽到阿亭女人味十足的靡靡之音:“大堂經理。”“阿亭,這麽晚找我有事嗎?”“阿男啊,我想你陪我去一個地方。”“現在?”“是啊,我和我朋友開車過來接你,拜托你啦!好不好嘛?”阿男實在是沒辦法去拒絕這樣一個魅力無限的靚女,隻有勉為其難的答應了這個實在是算不上合適的請求。半小時左右,高佬開著他的黑色法拉利飛揚跋扈的停在華美麗新酒樓前,阿男急匆匆上了後座,法拉利絕塵而去。阿男按下車窗,飛快的車速中,她迴頭看了一眼,好像看到了那位與她偶遇的儒雅男士,正站在酒樓大門口凝視著她們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車子又迴到了南海酒店,途中高佬問到:“你在華美麗新酒家上班?”阿男愣了一下,這是跟她說話?這也是高佬第一次開口與阿男說話。他本來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阿男見怪不怪了。“是啊,你去那裏吃過飯嗎?”“當然去過,那裏不錯的,前段時間我經常去,這些日子我太忙,去的少了。”難怪啦,以高佬的經濟實力,去華美麗新消費是小菜一碟啦!南海酒店到了,法拉利囂張的停在酒店門口,泊車小弟敢怒不敢言,高佬把車鑰匙摔給他之後,健步如飛的走到電梯口,還是像上次一樣的稍稍不耐的看著倆位姍姍來遲的靚女。阿亭和阿男一路小跑也跟不上高佬的驚人步伐,等到她倆兒來到電梯口,高佬已經迫不及待的首先跨進了電梯並且按了一下顯示器的數字8等候著,阿亭和阿男隨高佬來到了他的長期包房1208號房間。看著熟悉的標間配置,阿男感慨萬千,三個月前她也住在這裏,一晚上380元人民幣的房間讓她感覺奢侈之極。可是人家高佬長期住在這裏,一個月就要一萬多塊錢,真是雲泥之別啊!


    南海酒店1208號標間裏的兩女一男,兩個女孩聊的正歡,那個高個子男人旁若無人的從衣櫃最上麵的隔間拿出兩大袋紙幣,透明的塑料袋裏是一捆又一捆的百元大鈔!其中的一個女孩子淡定的瞟了一眼,若無其事的繼續談笑風生,那是見慣了大世麵的阿亭。另一個女孩子瞪大了雙眼,嘴巴半張著半天合不攏,這是來自南疆的孤陋寡聞的阿男。這種隻有在銀行門口有武警持槍護送運鈔車裏的巨額鈔票,被高佬輕輕鬆鬆的就像拎兩捆廢紙一樣的拎下來,並且毫不在意的正準備就這樣大搖大擺的拎出去。貧窮限製了人們的想象!阿男悄悄地問阿亭:“他這是要幹嘛?”“哦,去賭場,你和我們一起去。”阿男愣在了原地!她從來沒有去過什麽所謂的賭場,那種隻有在電視電影裏出現的紙醉金迷、爾虞我詐、叱吒風雲的場景,真的離她那麽近了嗎?


    阿男夢遊一樣的坐上高佬的法拉利,一言不發。不知是不是被那兩大袋百元大鈔嚇到了,還是車速太快導致了她暈車。阿亭體貼的保持沉默,大概過了1個小時左右,法拉利停下了,阿男鬆了一口氣,正準備下車唿吸一下新鮮空氣。沒想到聽見高佬說:“你們暈不暈船?”‘暈 船’阿男快瘋掉啦!還要接著坐船?有完沒完?阿亭偷偷扯了扯阿男的衣角:“對不起,辛苦你啦!”看著阿亭討好的笑臉,阿男心軟了。算啦,舍命陪君子吧!阿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真是笑的比哭還難看。還好,船是快艇,十多分鍾就到了,那是一個湖中心的小島。整個島上就隻有一家賭場龍盤虎踞,不可一世!高佬在前麵帶路,倆位靚女跟在他後麵,賭場裏魚目混珠,並沒有電視電影裏的富麗堂皇。這裏邊的人全部都是用塑料袋裝錢,好像錢在這裏已經變成了印刷廠的紙,極其廉價。阿男聽著耳邊阿亭一聲聲的自我介紹:“上海人”,又看著身邊行色匆匆的賭徒們真金白銀的豪擲千金。人民幣、港幣、美金滿天飛,但是,沒有一張屬於她。天上不會掉餡餅,空手套白狼的本事,那隻是傳說,聽聽就好。終於,高佬準備迴去了,不知道他的戰果如何?反正他就一張冰塊臉,喜怒不形於色。他抽出一遝港幣遞給阿亭,應該算是阿亭的出場費,阿亭撚熟的接過來又抽出3張給阿男,算是陪她下海的辛苦費。阿男不肯要,阿亭硬塞給她,並且啞著嗓子說:“拿著。”


    迴到嶺南市,已經是淩晨3點鍾左右,阿亭邀請阿男去她家將就一晚,她們倆兒明天剛好都是休息,阿男答應了。阿亭拒絕了高佬送她迴家,高佬目送著阿亭,他的眼睛深不可測,根本發現不了他在想什麽?他和阿亭到底是什麽關係?這些都讓阿男很費解,阿男還是決定不去鹹吃蘿卜淡操心,順其自然。


    阿亭的家極其袖珍!大概隻有30個平米左右,然而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室內裝修的溫馨宜人,能在寸土寸金的嶺南有這麽一個蝸居,還是挺難得的。阿亭對阿男說:“我有一個談婚論嫁的男友,他現在帶一個模特團隊到處去走秀,經常不在家。”“那你放心嗎?”阿亭雖然貌美如花,可是家花沒有野花香。更何況是萬裏挑一的模特!“怎麽不放心,我問過我男友,他說靚女看多了容易審美疲勞,男女之間講究的是內涵。”阿男看著阿亭與男友的一幅幅蜜裏調油的照片,講真,阿亭的男友比高佬帥太多啦!照片裏的大男孩朝氣蓬勃,笑的一臉的陽光燦爛,阿亭小鳥依人的依偎著她高大俊朗的情郎,真是羨煞旁人!隻羨鴛鴦不羨仙。


    這是阿男與阿亭的最後一次見麵。三個月以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阿男想起了許久不見的阿亭,打電話去了南海酒店,隻聽到對麵傳來與阿亭截然相反的聲音:“大堂副理。”那是阿男的老鄉,段小姐。“段小姐,你好,我是阿男。”段小姐語重心長的說:“阿男,你知道嗎?楊小姐今天在街上被人用槍擊中,當場死亡。”阿男手裏的電話一下子脫落在地,她崩潰了!天哪,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事情發生?那邊段小姐還在說:“我知道你們關係很好,可是你還是要小心一點,她好像是惹了黑社會,黑吃黑,又想跳牆躲起來,她怎麽可能躲得過……”阿男什麽都聽不進去了,阿亭啊!你這樣一個風流靈巧、風情萬種、風華絕代的美人兒,為何如此薄命?


    勝男站在雷州島的沙灘上,全身濕透,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海水,她的耳邊聽到不知是誰在唱:‘難分真與假,人麵多險詐,幾許有共享榮華,簷畔水滴不分差。無知井裏蛙,徒望添身價,空得意目光如麻,誰料金屋變敗瓦。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雷聲風雨打,何用多驚怕,心公正白壁無暇,行善積德最樂也。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人比海裏沙,毋用多牽掛,君可見漫天落霞,名利息間似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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