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無論逆流而上還是順流而下,胡晶晶都能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硬漢高局長苦苦哀求晶晶不要分手,聽晶晶說他甚至跪地請求再給他一次機會,然而晶晶鐵了心一樣的無動於衷。如果晶晶說的話裏沒有水分,那麽高局長真的是陰溝裏翻船,狼狽不堪。很快,晶晶的下一家閃亮登場,微胖的中年男子,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笑起來有些靦腆,說話語速拖的很慢。晶晶的新男友開著霸氣的三菱越野車來到小張醫院門口,晶晶安靜的坐在副駕,後排坐著兩個年齡差不多的少年,小張和他倆坐在一起去九大碗吃飯。


    九大碗地處a城邊緣,環境幽靜清雅,小路婉約曲折。晶晶和小張借口上衛生間避開所有人打開心扉:“我與曹軍初識就有一種林黛玉和賈寶玉似的似曾相識的感覺。隻要分開一段時間,就朝思暮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張忍住了翻白眼的動作,一個不好好念書的人,也要附庸風雅的亂用典故,真是讓人哭笑不得。“是嗎?你這次是找到真愛了。”“唉,我和他發展的挺好的。就是他兒子和我兒子經常打架。我兒子手腕上經常傷痕累累,是他兒子用手抓和用小刀劃的。”“你兒子也太懦弱了,不過男孩子嘛,打打鬧鬧很正常。”“可是我看到了很心疼。”“那你叫曹軍說說他兒子。”“嗯,不太可能,曹軍很寵他兒子。你可能難以想象,一個大男人每天晚上都要守在兒子床邊,等他熟睡了才離開。曹軍說他與前妻離異導致兒子沒有了母愛,不能讓孩子連父愛都感受不到。”“這是優點,說明他很有愛心。”“可他隻是對他兒子這樣,對我兒子較為冷淡。”清官難斷家務事,小張無言以對。


    吃飯的時候,小張看著兩個小男孩相處的挺好的,並沒有絲毫劍拔弩張的感覺。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哪怕是親兄弟,也不可能每天都能相親相愛。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哪裏能奢望他們時時相安無事。


    張勝男從胡晶晶那裏得知,曹軍好像是一個農場主,主要種植茶葉。身家幾千萬的曹軍令晶晶心花怒放,她不惜為他洗手作羹湯,伏低做小的承歡膝下而不悔。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三年後,隨著實習同學一聲聲的叫著張老師,小張終於變成了老張。張勝男的年齡按照醫院的規章製度已經不允許倒班,所以她又被安排去了婦科門診協助醫生做一個門診護士。原先的東北老專家年紀大了被兒女接迴去了,這次的專家來自大西北。g城的楊醫生今年剛剛50歲,對醫生而言這樣的年齡正是經驗豐富,精力旺盛的時候。楊醫生手術做的麻溜,對待病人熱情親切,可能是語言不通,病人不太喜歡找她看病。原先東北的專家沈醫生也講普通話,60多歲的年紀,可她年紀大有年紀大的好處,大多數人都覺得年紀越大的醫生經驗越是豐富。楊醫生皮膚雖然黝黑,但很緊致,臉上幾乎沒有皺紋,於是病人就以為她還年輕,發自內心的不信任她。醫院也要生存,作為一個醫生,如果你不能為醫院創造效益,那麽你就是沒有價值的。作為一個專家,你拿著高薪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那麽醫院領導會慎重考慮是否再聘用你。


    這就是私立醫院和公立醫院的區別。濫竽充數吃大鍋飯的日子一去不複返,優勝劣汰已經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楊醫生懷才不遇,提前退休後先投奔了大上海。可中國第一大城市飛快的節奏與昂貴的消費,使得她望而卻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來到了大西南。剛來的第一天,楊醫生問張勝男:“小張,你們這裏有沒有定做皮鞋的地方?”“不太清楚,我們都是買了穿,沒聽說有誰去定做皮鞋的。”“我現在穿的這雙是在我們老家定做的,鞋子有點問題,我想換一雙。”“您不是從上海過來的嗎?為什麽不在那裏買呢?上海可是時尚之都啊!”“那裏的鞋子起碼也要一萬多塊一雙,誰買得起呀。”“那您想買多少價位的?”“六七十的吧。”“哦!那得等到換季打折的時候了。”張勝男徹底無語了,這樣的消費水平不要說在中國的金融中心上海,即便是在偏僻邊遠的a城,也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楊醫生鞋子沒買成,自己動手用針線縫了一下繼續穿在腳上。艱苦樸素是一種美德,隻要穿的舒服,別人怎麽看都無所謂。楊醫生的意誌被大西北的風沙磨煉的堅不可摧,感覺到院方有了勸退的意思,三個月後,楊醫生豁達大度的踩著舊皮鞋離開了a城。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張勝男與楊醫生相處的時間不長,離別之際還是充滿著淡淡的哀愁。


    人生總是在不斷的告別,有的久別重逢,還有的一去不複返。總之,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四季如春的滇城,櫻花連綿不絕的圍繞著雲池,就像大觀園裏的史湘雲春睡圖,浪漫之極。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睡美人展示著優美的曲線,吸引著遊人流連忘返。張勝男與胡晶晶相約雲池遊玩,也擬泛輕舟。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睡美人屹立不倒,身邊的胡晶晶魅力無限。同是佳人,一個如夢如幻,一個唾手可得。孰輕孰重,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曹軍和晶晶終於出現了感情危機,原因相當搞笑,晶晶說她周圍的人認為她的付出不值得。她倒貼錢買菜做飯伺候曹軍父子的行為被她大肆渲染,博得了大眾的同情。據她所說有很多人都說她傻,如果晶晶大仙都算傻,那麽,這個世界上應該就沒有聰明的人啦!這個話題張勝男與晶晶的同學趙揚多次深刻的探討過。趙揚還調侃到:“晶晶大仙怕是老天派下來收拾男人的,而且,晶晶的這種狐媚的妖術,恐怕是從娘胎就帶著出來的。”


    曹軍和晶晶的感情暫時告一段落,當然晶晶並沒有徹底死心。畢竟曹軍的商業價值不同於以往其他的戰利品,可以讓她大展拳腳為所欲為。曹軍此人,城府深不可測。表麵風平浪靜,內心波濤洶湧。可能朝夕相處,晶晶的那些曖昧不清的短信和神秘莫測又躲躲閃閃的電話,使得閱女無數經曆過大風大浪的曹軍,不動聲色的漸漸遠離了胡晶晶。


    張勝男所在的創信醫院婦科門診,迎來了一位新的專家醫生。這位來自中原的馮醫生,矮胖的身材,嚴肅的表情,頭發上別著大概十幾顆鑲嵌著塑料珠子的發夾。她剛到門診剛好碰到一台無痛人流術,婦科主任請她小試牛刀做一下手術,結果,小夥伴們都驚呆了!她非常冷靜的告訴大家:“我不會做手術。”這到底是什麽奇葩?一個婦科醫生說自己不會做手術,這是來搞笑的吧!婦科主任皮笑肉不笑的做完手術後,偷偷交待張勝男:“我去住院部處理下資料,你多留意新來的馮醫生一點,如果有病人來門診看病,立即打電話給我,我怕病人會流失掉。”“好的”張勝男心有餘悸,她還肩負著特工的職責。要不要這麽誇張啊!


    暫時還沒有患者來看病,馮醫生百無聊賴,問張勝男:“小張,你們這兒的人真不會打扮。”“怎麽啦,您怎會有這種看法?”張勝男詫異的看著馮醫生張開嘴,嘴裏一閃一閃的三顆還是四顆金包銀的假牙,不解的問到。“我在街上看到你們這邊的人穿的很奇怪很土氣。不過你們邊疆地方的人落後,也是在所難免。”張勝男一口老血差點狂噴出來!a城雖是邊疆,可是前方200公裏到處都是法式建築。這裏深受英法殖民地的影響,即便是種地的農村人,也有喝咖啡吃下午茶的習慣。穿衣打扮相較於沿海城市亦不相上下,何來土氣一說?正當張勝男氣得不知怎樣開口的時候,馮醫生再接再厲:“我們那邊的人討不到媳婦,都是來你們這裏買一個。”張勝男快被氣瘋了,口不擇言的大吼:“中原是吧,你們那裏不是旱災就是水災,到處沿街乞討的人是你們那兒的人吧?被人販子拐賣到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生不如死。”“那不是中原,那是an城。我們那兒挺好的。”馮醫生垂死掙紮道,還沒等張勝男迴答,她立馬雪上加霜:“再說了,你們山裏的人,能夠嫁到平原去,不是應該感到很榮幸嗎?”張勝男徹底崩潰:“誰愛嫁你們那兒。”“不想嫁到平原,那你們想嫁到哪兒?”“北上廣深。”隨著張勝男斬釘截鐵的有如晴空霹靂的4個字,馮醫生終於熄火了。


    正好有病人來看病,馮醫生牛頭不對馬嘴的和病人東拉西扯,張勝男眼疾手快立馬通知主任火速趕來,還好留住了正要告辭的一頭霧水的病人。主任為了避免留下來的相對無言的尷尬,親自送病人住院治療。門診又隻剩下了張勝男和馮醫生,這次是張勝男先開口:“馮醫生,您在原來的醫院到底是做什麽工作的,為什麽不會做手術也不會給病人看病呢?”張勝男是一個愛憎分明,嫉惡如仇的憤青,她可不會逆來順受,任由別人嘴裏跑火車,貶低、羞辱、糟蹋自己的家鄉。“我們好幾個老頭老太太在海南一家療養院,平時都是你幫幫我,我陪陪你,在一起耍嘛,又沒人來療養院做什麽手術。”蒼天啊!這裏邊不會是有什麽誤會吧?馮醫生知道自己是來幹嘛的嗎?還是說馮醫生怎麽敢答應來這兒上班的?張勝男無語問蒼天。接著,馮醫生委屈巴巴的又說:我一個坐飛機到滇城,又從滇城坐汽車到a城,我感覺離中國越來越遠了,我的心裏很荒涼,也很恐懼。”“您的感覺沒錯!旁邊就是國外的南越。”張勝男幸災樂禍的說。請不要責怪她的惡毒,因為她實在是沒法去同情一個濫竽充數,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


    馮醫生是呆的最短時間的一個專家,一個星期後,帶著無限的恥辱,這個打醬油的江湖騙子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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