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上公認,萬花穀是最神秘的門派,也盛傳萬花穀的人都很邪門。


    如果你問人們,萬花穀有多邪門,他們肯定能列舉出一堆萬花穀幹過的惡事,但你若問,有誰見過萬花穀的人?答案肯定是沒有。


    若你再問,既然沒見過,如何得知那些人的事蹟,又如何對細節知道得好似親眼所見?


    人們的答案肯定隻有一個——我聽說的。


    聽說,萬花穀的人亦正亦邪,我行我素,不按牌理出牌。


    聽說,萬花穀的巫穀主妖嬈絕美,而她身邊的四大護法:鷹、豹、蛇、狐,亦是女的妖媚、男的邪氣。總之,萬花穀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好聽,被視為異類,而萬花穀的人也懶得去為自己解釋或正名,因為他們的確亦正亦邪,我行我素,不按牌理出牌,尤以四大護法為最。


    繼蛇護法和狐護法受巫穀主之命,秘密出穀去執行任務後,鷹護法巫薑和豹護法巫澈也不得閑,被巫穀主委派另外的任務。


    這任務說簡單很簡單,說重要也非常重要,便是去「收帳」。


    萬花穀的人再高深莫測,也離不開凡人的吃喝拉撒。曆代穀主為了養活一堆長老和手下,除了辟地開墾種田、打些山野獵物、養些雞鴨魚肉之外,還得想辦法掙銀子。


    有了銀子,才能付薪餉,逢年過節才能打賞,派人出穀辦事才能給盤纏,到江湖上混才有銀子花,因此每年初春的收帳任務就極為重要。


    被委以重任的巫薑和巫澈兩人結伴出穀,到萬花穀設立在各處的生意據點去收帳,同時打點各處,傳遞江湖消息。


    這原本是例行任務,一代傳一代,而新上任的兩位年輕護法巫薑和巫澈,也胸有成竹的去執行任務,卻在迴程途中出了差池。


    「有種你再說一次。」鷹護法巫薑沉聲開口。向來以心思細膩、縝密見長,亦是四大護法中性子最為沉穩的她,此刻雙眸正凝聚著雨打雷閃的風暴,陰森森地盯著巫澈。


    巫澈雙臂橫胸,高大如山的站在她麵前。他看起來神色冷酷,麵對巫薑的質問也麵不改色,但是若仔細瞧,會發現他的額角有一滴懸而未落的冷汗。


    「不見了。」他又重複說了一次,這三個字讓兩人之間的緊繃氣氛瞬間升高,彼此交會的目光如同虎與豹的對峙,危險彷佛一觸即發。


    這時巫薑卻陰惻惻的笑了。


    「巫澈,那可是一萬兩呀,是萬花穀一整年的用度,沒了銀票,你要大家喝西北風嗎?」


    巫薑的聲音很輕,但她眸底的黑瞳很陰,這通常是她瀕臨崩潰的前兆,與她一塊長大的巫澈再清楚不過了。


    巫澈望著她,額角的冷汗終於沉重到緩緩流下。


    「事到如今……」他一臉誓死如歸的開口。「你把我綁起來,帶迴去向穀主請罪吧,一切責任由我來扛。」


    巫薑眼底的冷笑更寒了。這家夥從小就仗著自己皮粗肉厚,挨棍子不怕痛,也知道穀主心軟,終究會原諒他,或是罰他戴罪立功,才敢在這兒大言不慚,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幹脆我直接把你綁到青樓,讓那些狎玩男妓的有錢大爺來高價競標,肯定有人會願意出一萬兩買下你的初夜。」話落的同時,她猛然出手,迅如閃電,但巫澈更快,一招幻影步避開她的鷹爪擒,同時一臉正色的反對。


    「這主意不好,十一歲時師父就帶我去開葷,已不是雛!」


    「別擔心,你屁股後麵的菊花肯定沒人捅過!」


    巫薑出手再擒,巫澈移步再閃,一個向前,一個往後,最後成了你追我跑之勢。


    「巫澈你給我站住!」


    「我賣肝、賣腎都行,就是不賣屁股!」


    「你這蠢豬!連銀票都顧不好,我砍死你!」


    巫薑辦事一向牢靠,當周詳的計劃被人耽誤,功虧一簣,反倒讓她忍無可忍,氣得炸毛。


    巫澈邊逃邊閃躲,還不忘安撫她。「阿薑呀,先想辦法弄到銀票啊,湊足了銀票我隨便你砍——」


    兩人一前一後,時高時低地在山林間飛掠跳躍,驚得林中鳥獸四散飛逃。終歸,巫薑沒有砍死巫澈,因為就算砍死他,銀票也不會迴來,還不如盡快想辦法把銀子湊齊。


    最後,巫薑命令巫澈沿路去尋找遺失的銀票,而她則另外想辦法湊銀票,兩人分頭進行,有任何消息便傳信告知。


    訂好目標後,巫薑立即執行,暫且把巫澈這筆帳記著。


    她進了城,心想,該去哪兒湊銀子?


    一萬兩是筆大數目,若是去偷、去搶,引來官兵事小,但是讓穀主生氣事大。出穀前,穀主再三叮囑他們不可殺盜劫掠,凡事低調為主,想到此,巫薑打消了偷搶的念頭。既然不能偷、不能搶,那隻能想辦法騙了。


    她正在思考,是去賭場騙,還是去妓院騙?畢竟這兩個地方都是銷金窟,有錢的冤大頭很多………


    「太沒天良了!居然想騙咱們百姓,當咱們是傻子嗎?」


    巫薑愣住,迴頭見幾名男子在交談,皆是一臉憤憤不平,又聽到那些人繼續說道——


    「威遠大將軍是眾所周知的英雄,他幾番帶兵打退蠻人,解救百姓,讓蠻人不敢欺壓咱們,豈會通敵叛國?這分明是栽贓!」這話引起其他幾人的共鳴,紛紛抱不平,引得巫薑好奇聆聽。


    「威遠將軍是個正直之人,他治軍嚴謹,幾次領兵出生入死,深入敵營,打得蠻人落花流水,軍中連一個小兵都知道,邊疆苦寒,但是將軍的吃穿用度全都和底下的兵一樣。」


    「說得是,牛家大兒子就是他營裏的兵,他寫信來說,親眼見過將軍每日與弟兄們一起操練、一塊吃睡,底下的兵各個都服他,這樣的人說他會通敵叛國,打死我也不信!」


    幾人紛紛附和,臉上雖然憤恨,卻是敢怒不敢言。其實這些話是壓低聲量在說的,但巫薑耳目靈敏,才能將他們的話一字不漏地聽進去。


    這些百姓之所以氣憤,是因為前頭有一隊人馬在押解囚犯,而這囚犯正是他們口中的威遠將軍。


    巫薑十分好奇,她混入人群中去瞧瞧是怎麽迴事?


    押解的官兵約有二十人,其中一匹馬被前後左右的官兵圍在中間,不準任何人靠近一步;而中間那高頭大馬上坐著的男人,一身黑色勁裝武甲,神情嚴峻,雙手被銬著鐵鎖,但依然直挺地坐在馬背上,目不斜視,眸色黑晦如墨,沉沉地盯著前方。


    在他經過時,有百姓忍不住哭了出來。


    巫薑好奇的打量著,知道這男人一定就是百姓口中的威遠將軍。他一雙劍眉濃黑,鼻梁高挺,臉部的線條似刀刻般剛冷。他身上有一股威悍漠冷的煞氣,是那種長年出入腥風血雨,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懾人氣勢。


    她不知道這男人是不是真的通敵叛國,隻知道為這男人哭的女人們還真是不少哪。


    「將軍——」


    「威遠將軍——」


    姑娘們唿喚著,大嬸、大媽哭叫著,那心碎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自家相公或兒郎去送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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