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龍軀像是一節倒塌的巨木。


    在那出劍之人的淒然矚目下墜入冰海,排開的萬丈海淵徐徐複歸、冰冷的潮水湧入百駭。


    那一夜,血色染紅了海淵。


    【更為恐怖的事情卻不是她親身在這夢中經曆了死亡】


    【而是她發現那條死去的孽龍……居然那麽像自己、每一寸鱗片的色澤幾乎無二】


    【而那個駐守繭衣之前的前代司鼎,居然有著和哥哥一樣的雙眼】


    “我會讓你重新看到這個世界的。”


    “無關其他。”


    繭中的龍裔實則已能感受外界的部分。


    她記起了破繭之前有個狐人時常到來,朦朧的繭衣看不透那狐人的臉。


    但他的悲傷、他的敬愛是隔著一海的潮汐都無法屏蔽的。


    她沾著滿地泥沙。


    卻不知道那句話是對白珩還是對自己。


    隻是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長老們對自己常懷惡意。


    因為她不是龍。


    丹楓才是。


    她隻是一個因緣巧合拆分了龍力的試驗品……一條偽龍。


    一條害死丹楓和無數持明的孽龍!


    而在真龍未歸之際。


    為了凝聚羅浮持明,他們競要承認這條孽龍的輪生為新任至尊。


    可想而知,這對於濤然這樣親身曆災禍的龍裔而言,究竟是何等的荒謬了。


    “我才是飲月之亂的罪魁禍首……”


    她呐呐,想要通過起身來向身後的長右撐起自己的堅強。


    但沒有轉身的另一麵,清淚滴入鱗淵。


    但這一次的哭泣鱗淵境卻沒有迴應,天空很陰沉。


    因為這片汪洋之下迎來了一個比她更像丹楓的人。


    古海的龍力正為正身的到來而歡騰。


    舊憶湧上,那份隱藏於魂靈中的形貌開始自龍曆舊憶的秘法下顯露。


    無形中取代了堅韌的頂角。


    破風聲閃爍在身後。


    瞬時趕至的龍裔少年語氣鄭然,一如既往:


    “白露……我告訴過你不要迴丹鼎司的。”


    在長右出葫的瞬間他就有所察覺,隻是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對方就在鱗淵之外。


    但小小的龍人沒有迴答。


    你環視四周的戰痕。


    從幾片破碎的龍鱗中意識到了問題。


    “看來是族裏的老家夥們又要修理了。”


    “讓我想想,應該是濤然吧?”


    他為丹楓少師,看著丹楓長大。


    自然,也是對造就丹楓隕落的間接禍首意見最大者。


    “這件事情我會親自處理,相信建木之後的羅浮,也會迎來……”


    少年話音嘉然。


    麵孔也因震驚而動容。


    古海之畔。


    潮水依舊嘩嘩的衝刷著堤岸。


    而在棧橋之前的女孩就這樣眼巴巴的望來,依舊配掛著那輪長命鎖、小藥袍。


    隻是修長的龍尾生了許多護毛。


    隻是頂角之下的尖耳化作了獸形。


    耀青仙舟的狐人每到月圓之時總會凸顯煩躁,實因【月狂】的神力寄宿於魂靈深處。


    恰如不朽的龍裔百世輪生也無從逃避的罪業。


    這份月下自顯的力量亦然。


    你意識到了一點。


    看來是那些龍師們出的混招,對她施展了追憶前塵的秘法。


    這種手段強行將今生與往事的因果作以黏合。


    無論出發點是為了什麽。


    其最終結果都會導致施術者背負上前世的枷鎖。


    “哎呀呀,都說讓你別亂吃藥了吧,下次長出淵獸尾巴可就麻煩了。”


    白熾還在打哈哈。


    “哥哥。”


    白露從未有過如此鄭然。


    “我不是真正的龍。”


    “從來都不是。”


    “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麵對這個問題,最為好用的處理方法顯然是迴答不知道。


    然後一拳頭打暈臭妹妹灌一鍋萬壽無情湯好好重置一番記憶。


    但如今事情已經進展到了這步田地。


    龍師們給他留下了這麽一個難題,顯然意在決裂。


    “我當然知道,你未破繭時刻我便在繭外守了兩百年,是我施展秘法壓製了你的另一重本相。”


    “畢竟,我總不能直接令一個龍狐雙相的生命剛剛來到這個世界。”


    “就被龍師扼殺吧?”


    少年左右踱步之間龍角隱去。


    化作雪色狐耳的狐人青年。


    做出悠暇的語氣,“你看我也不是啊,可這終究隻是一張不同的麵孔而已。


    “糊塗一點,也不是壞事,今晚的事情不會傳出去的。”


    丹恆不可能在羅浮久留,為了凝聚人心。


    濤然那些老狐狸自會比他更殷切的壓住這秘密。


    隻要……


    “可你上次還在鱗淵境說我是龍!”


    “我比他們都更像真真正正的龍尊!”


    她終於撐不住癟起了小嘴,不爭氣的揉著眼淚。


    “我知道你經常捉弄我,可你為什麽要連這個都騙我,嗚嗚嗚嗚……”


    “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


    “你在羅浮潛伏七百年是為了複活白珩、我見過她、那麽漂亮、那麽聰明。


    我知道雲上五驍都是鼎鼎有名的大英雄,如果是為了複活白珩姐姐的話,那沒有什麽是比借助持明和建木的力量更合適了,脆弱的靈魂需要寄居在鮮活的肉體,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哥哥。”


    你的心在微微沉下的麵孔中砰然一驚。


    隻是一場舊憶輪轉,她就推出了你這七百年來的盤算。


    看來自己終究是低估這個妹妹了。


    但你反倒有些欣慰:


    她畢竟精通玄黃之法的醫士,溯光早已帶她看透潛淵閣百年的秘術圖書。


    她自然知道這些。


    亦龍亦狐的女孩撕扯著臉頰。


    “將軍也好、哥哥也罷、甚至連丹恆先生他們都將我當做了白珩姐姐,正如長老們對我的惡意是因這個身份而無法消解那樣。”


    “大家……也隻是因為那份愧疚而遷就我的罷了。”


    無論自己犯錯還是做出正確的選擇。


    好像都無法改變這份出世之前的意見。


    前世因果的枷鎖不僅禁錮著丹恆。


    也在舊憶覺醒的刹那禁錮著白露。


    “爭論這些毫無意義。”


    “那就直接告訴我答案吧。”


    棧橋前,她濕漉的厚底雲靴踩出腳印。


    澄澈的天青與深邃的灰銀四目相對。


    “在我降生的的那一天,哥哥看到的誰?”


    白熾閉眼。


    兩百年前的那場深秋之時,隨龍師一並靜待繭衣破碎的少年望見了一體雙繭的嬰孩。


    “我喚了聲姐姐,卻沒有迴應。”


    她如觸電般僵在原地。


    久久,被抽離一切硬氣似的垂下腦袋。


    “所以,連你也將我當做白珩姐姐嘍?”


    “沒錯,但我還是低估了褪鱗輪生的力量,作為一個意外你的意誌占據了身體的主導。”


    “是啊,我的降生本來就是一場災難的收尾,我隻是一副不合格的容器。”


    “就像在長老眼裏是不合格的龍尊那樣……可是啊,哥哥。”


    白露揩身而去。


    “你為什麽不在這個時候騙我呢。”


    “哪怕你騙我,我也會相信的啊!”


    她可以接受長老們將他視作丹楓的影子。


    她也能夠理解將軍將自己視作舊友的照料。


    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是白熾。


    他塑造了自己並不存在的親情。


    而一切的開始,隻是因為對於一個從未認識的陌生人的虧欠……而自己甚至沒有資格去憎恨。


    因為這張臉、這身份乃至是這生命都來自於白珩。


    他瞞著自己是為了讓自己能心安理得的當一條龍?


    還是隻是覺得自己隻需要當好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容器就行了?


    她想不通,更恨不起。


    隻是覺得很難受,像是一口吞下了一整罐苦藥。


    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隻有舌頭體味著難受的苦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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