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嚴冬,在西伯利亞冷空氣的頻繁造訪下,我所在的小縣城頻繁降溫,冷風刺骨。


    在冷暖氣流交匯之下,這個冬天裏,接連下了幾場大雪。


    上一場雪剛剛融化完,下一場雪就會再次降落,這種多雪的冬天,對農村人的影響不大,他們喜歡這雪。


    冬季多雪就意味著來年春天,土壤的墒情會很好,播種下的種子會很快萌發。


    而這頻繁的降雪,卻給城裏人帶來了麻煩,再大的風雪,他們都要出門上班,去討生活。


    降雪也會影響交通,造成汽車的刮擦,甚至有的車子直接拋錨在路上,動彈不得。


    趙勝利經常說“雨雪會給咱修車行業帶來更多的業務。”。


    現在看來,趙勝利所說果然不假,這一整個冬天,我的修車廠一直顧客盈門,業務格外地好。


    在勝利的教授下,我已具備一些基本修車技能,我穿起工作服,和趙勝利一起幹,我的技能在實踐中得到提升。


    我和趙勝利忙並快樂著,忙就意味著有更多的鈔票流進來,成為我倆的利潤。


    趙勝利和我都是股東,我倆象征性地拿基礎工資,主要收入是靠每季度的分紅。


    在外打工多年的趙勝利,第一次拿到分紅的時候,他真的有些傻眼。


    過去,他賺的是死工資,每個月的收入基本是固定的。


    現如今,他是我企業的股東,每個季度可以拿到大把的分紅,而且廠子效益越好,他拿到的錢就會更多。


    老嶽父當了大半輩子企業領導,他深知集體企業的弊端,可他無力去改變太多,隻能適應這種體製,慢慢地熬日子,等退休。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老人家的思想保守,他給了我很多先進的管理經驗,教會了我管理思維,成為我生意方麵的導師。


    許多企業經營不好,主要問題出在薪酬績效體製上,說白了就是沒有分好錢,導致員工缺乏主人翁責任感。


    我和趙勝利都在期盼著春節來臨,到時候,我倆可以放鬆下來,好好休息一下,這幾個月,我倆都很辛苦了。


    我也惦念遠在家鄉的老父親,他離不開黑山嘴那片土地,那裏有他熱愛的事業。


    可是,我母親執意要來幫我照看小孩,我勸了幾次,她也不肯返迴家去。


    我妻子曉慧放寒假後,我母親才迴老家去照顧我父親。


    臘月二十八這天,我決定修車廠關門放假,趙勝利帶著程佳麗,還有賺下的鈔票,興高采烈地迴黑山嘴了。


    第二天,我們一家三口,也迴到了老家,準備在黑山嘴過個熱熱鬧鬧的春節。


    迴到村裏後,我品嚐到了被敬重的感覺,人們頭腦中根深蒂固的張半勺,現在成了能人,開了自己的廠子。


    這些訊息是具有傳播性的,大人小孩見到我,都會熱情地打招唿,稱唿我一聲“張老板”,可我聽著卻很別扭。


    不得不說,我那個小老嬸蘇曉娥確實有些本事,她在自己經商中獲得曆練。


    在被村民選為村主任後,她繼續發揮她的攻關優勢,沒事就往鄉裏跑,甚至,她還跑到縣裏的有關部門去活動。


    老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蘇曉娥的積極主動,自然給各部門的領導留下好印象。


    因此,上級的各種資金都傾斜黑山嘴村,黑山嘴成為第一批“村村通”試點村。


    縣裏的林業部門還給村裏撥付專項資金,用於發展黑山嘴村的林果產業,勤勞的人們把自家的山場都栽種了各種果樹。


    蘇曉娥的積極作為,村裏人有目共睹,這幾年,黑山嘴村的基礎設施建設很快,一改過去的落後麵貌。


    韋誌祥書記非常賞識蘇曉娥,認為她是接地氣,能抓工作落實的村幹部,也在極力培樹她這個先進典型。


    因蘇曉娥的作為,她被北旺鄉黨委和政府多次表彰,還獲評了縣級優秀婦女幹部,三八紅旗手等。


    上次阻工事件時,我結識了韋誌祥,後來我被醫院除名,本想不會再和他有交集。


    可是,韋誌祥到我的廠子修車,我倆再次建立聯係,逐漸變得熟絡起來。


    他知道我是黑山嘴村人,說:“聽說你廠子技術過硬,反正在哪兒都是修,何不支持一下咱的產業呢!”。


    北旺鄉政府成為了我的客戶,我和鄉裏的一些領導幹部成為了熟人,他們經常找我修車。


    臘月二十九夜裏,老天爺又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黑山嘴村銀裝素裹,分外美麗。


    年三十清早,我起炕後,就抄起掃帚,來到院子裏開始掃雪,把雪攢成小堆,然後用推車把雪運往院外的溝道裏。


    今天晚上就是除夕夜了,我必須把院裏收拾幹幹淨淨,迎接新的一年。


    在我基本清掃運完的時候,我發現兩輛警車閃著警燈,一前一後,開向黑山嘴村裏來。


    可能是出於職業原因,我對汽車十分敏感,我的廠子修過這種老式警車。


    大年三十,警車冒雪入村,這是不正常的,除非是有重大案件發生,或者是執行重要任務。


    在我遲疑之際,警車開始鳴放警笛,這種聲音在寧靜的村莊裏,顯得很刺耳。


    剛剛起床的莊稼人,都紛紛走出院落,來觀望這警車的去向。


    等我走出院落後,警車已經拐向前街,我追過去的時候,警車已經停在了趙長友家門口。


    隨後,從車上下來五六名警察,都穿著警服,手裏還拿著家夥,推開趙長友家的大門,魚貫而入。


    等人們緩過神的時候,警察們已經押著趙振旺,還有兩個陌生男子走出了院子。


    更讓大家吃驚的是,這幾個被抓的人,都被警察背了手,手上還戴著明晃晃的手銬。


    不用說,趙振旺這家夥肯定是犯了大事,否則絕對不會在大年三十被警察抓走的。


    讓村裏人感覺奇怪的是,沒有人知道趙振旺迴村,就連常在東牆根曬太陽的老人們,都沒見過趙振旺的人影。


    這就說明,這小子是偷偷潛迴家裏的,否則,喜歡高調的他,注定會招搖過市,滿大街顯示他的財富的。


    那些羨慕趙長友生了好兒子的人們,此刻一改過去的口氣,他們都在歎息。


    唉!這下子趙振旺恐怕得吃些年牢飯了。


    過了初五之後,更勁爆的消息傳迴村裏來,在鎮上開超市的趙長友也被警方帶走了,他的超市被警察貼上封條,關門大吉了。


    看來趙長友也犯事了,他的超市肯定有問題,否則警方不會平白無故給貼上封條的。


    這下子,已經蔫頭耷拉腦的董誌軍突然來了精神,他在暗自解恨。


    媽的,風水輪流轉,讓你趙長友敲我竹杠,這下該你倒黴了吧。


    董誌軍落選之後,這家夥徹底沒了昔日的威風,就連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長山家的,都棄他而去。


    現在,這位村裏的老幹部,已經沒有了昔日的風采。


    董誌軍迴歸了家庭,多虧他老婆王喜芬非常賢惠,對他不離不棄,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他的花花世界崩塌了,到現在,他才玩明白,知道女人是啥東西。


    村裏人忽而又想起趙長友弟媳婦的口頭禪,她曾經憤憤地說:“趙長友沒有那個福分,恐怕是吃的下,拉不出!”。


    過去,大家都認為這是她害了“紅眼病”,見大伯子家裏發大財,她是眼氣的慌,口出此言純屬嫉妒。


    現在,這位普通農婦的戲謔之言,被無情的現實所驗證,人們對她生出幾分欽佩來。


    難不成,這個小娘們也會算卦嗎?


    實則不然,她和趙長友家東西院住著,她家的茅廁在兩房的夾縫處。


    她跑到廁所拉尿的時候,不止一次聽到趙振旺在屋裏,滔滔不絕地向他爹講述他的發跡史。


    這位沒啥文化的農婦,雖然不懂太多的法律,可是,從侄子的描述中,她能夠聽出他所做的都是歪門邪道。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她已經意識到趙長友家的危機,隻是他們還不自知罷了。


    記得老姑奶在世的時候,她時常教育村裏人積德行善,她還留下了一句名言“色是刮骨的鋼刀,錢是催命的符咒。”。


    幾乎村裏上點年紀的人,都會把老姑奶這句話作為口頭禪,一旦有類似的事件發生時,大家都會重提這句至理名言。


    人們總會在別人的故事裏,尋找一些樂趣和談資,或者給自己一些警示。


    可是,當事情過去之後,人們就會把這句話拋到腦後,男人們繼續去采花追蝶,為錢財而拚命,繼續擁抱這些符咒去了。


    古時候,有親哥仨在老宅菜窖裏發現了一堆金山,哥仨商量好全挖出來後均分,就在要挖完的前一天晚上,老三擺了一桌子酒宴,偷偷地下了毒藥,請大哥和二哥吃飯,他想獨吞財富。


    此前,老大和老二已經商量好,今晚把老三幹掉,然後二人平分所挖的金子。


    見麵後,老二直接下手掐死了老三,然後和老大開懷暢飲。第二天,人們發現了三具屍體,還有一堆金子。


    這意外之財,最終成為了哥仨的催命符,可惜,可歎啊!


    如果董誌軍本分過日子,別亂搞男女關係,或許他的小日子很滋潤,可如今身體不中用,錢財也被他揮霍一空。


    到頭來,董誌軍成了一個非常潦倒,被村裏人可憐的人。


    現在,最懷念老姑奶的人就是董誌軍,他時常把老姑奶掛在嘴邊,講一些她的名言警句。


    老太太之所以成為“老神仙”,那是因為她欲望值低,無欲無求才可豁達通透。


    而那些凡夫俗子們,無法擺脫欲望之魔,取財無道自會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人間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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