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不知道,自己看見雲寶時,會是怎樣的場景。她猜想,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雲寶砸壞些什麽東西宣泄情感,或者躲在一個角落獨自冷靜。所以,小蝶找到雲寶,發現她背靠在一座書架上,認真讀著書的時候,她有點點驚訝。雲寶仍然在顫抖,她的耳朵緊貼著頭頂,唿吸急促,但她似乎漸漸冷靜了,雖然很緩慢。小蝶小心地挪上前去,草草看一眼雲寶蹄中的書。


    《1001種水晶莓烹飪秘籍》(1001 recipes with crystal berries)。


    雲寶大概是隨便找了本書就讀,想要不去想剛才的事,冷靜下來。小蝶皺起眉頭,在雲寶身旁坐下。灰心喪氣的天馬總算注意到身邊的動靜,隨便把書丟到地上,用悲切的目光看著小蝶。“...小蝶。”她聲音嘶啞,於是清清嗓子,又開口道,“咳。小蝶,你在這裏做什麽?你不是要照顧暮暮嗎?”


    小蝶搖搖頭。“啊,其實,她還好。但,嗯,你不好。你看上去很不好,我實在不想看到你這樣傷心,所以...我想來幫幫你。”她小心地說,稍稍湊近了些,“你好些了嗎?”


    雲寶苦澀地歎口氣,猛地一搖頭。“我差一點又失控了。”她冰冷地輕聲說,看著自己的蹄子,觳觫。她合上雙眼,前蹄落迴地麵。再開口時,聲音中的恐懼幾乎可以觸得到:“如果沒有暮暮擋住我...火車上的事就又要來一遍了。”


    “但暮暮確實擋住你了呀。”小蝶引導地指出,聲音冷靜,帶著安慰的語氣。她將一隻前蹄放在雲寶肩上,安慰地壓一壓她的肩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不會的。”雲寶突然說,從朋友的蹄下躲開,站起身來,她向後退了幾步,看著小蝶,滿臉震悚,“你剛才看到我的樣子了嗎?!我是個威脅,小蝶!現在黑晶包圍著,我們沒辦法的!如果護盾消失,哪怕隻有一秒,也全完了!我們最強的兩位獨角獸都在拚了命地維持護盾,沒辦法把無序那個該死的法術從我腦子裏弄出去!”


    小蝶緩緩起身,在雲寶的喊叫下微微後縮。雲寶看到小蝶的反應,深吸一口氣,惱火地咕噥道:“對不起,蝶...我不是有意的。”


    小蝶聽到雲寶道歉,弱弱地微笑,又一搖頭:“沒關係,雲寶。你的心很痛...可你不危險...你隻是...”她緩緩走上前來,伸出一隻前蹄。雲寶向後退一步,小蝶停下來,像是差點嚇跑了一隻受傷的、恐懼的小動物,“...你隻是不知該怎麽辦,隻是這樣。”


    “謝謝,蝶,真的,謝謝你...”雲寶歎口氣,低頭看向地板,“...可剛才那種事發生了,你怎麽還能對我說得出這樣的話?”她側身指向來的方向,“我差一點又傷害星光了...”


    “雲寶黛西。我相信你不是對我們的威脅,因為我知道,這些憤恨不是你的情感。”小蝶解釋道,又向前走了幾步。這一次,雲寶沒有再後退,像是被小蝶溫和的聲音、輕柔的微笑和閃爍的雙眼安撫了些許。“你自己都說了,是無序的魔法害你變成這樣。所以,我知道,你對星光發火的時候,說話的不是你,是無序...我認識的雲寶黛西,她勇敢地喊叫著,想要抵抗這一切,因為她知道,這不對。”


    雲寶蔫兒了,低下頭看著地板。“...我,好吧...可是...”她停下來,什麽也說不出。小蝶的笑意更大了幾分。


    “不用可是。”她反駁雲寶的話,輕輕抱住天馬,“你才不是那個不用腦子的壞蛋。你是雲寶黛西。你是我從小就認識的朋友,是在雲中城飛行學校(cloudsdale flight school)幫我對付壞學生的那隻雌駒。你堅強,你飛得超快,你自信幽默,酷炫無比。”


    小蝶的懷抱和讚譽,讓雲寶明顯放鬆了下來,她蹭蹭小蝶的肩膀,也抱住她。“大概吧...謝了,小蝶。”她嘀咕著鬆開她,臉上露出失去希望的神色,“但再怎麽安慰我,要是那個煙屁股(smoke-butt)不能被解決,也沒用啊。”她將頭朝一扇窗猛地甩一甩。


    小蝶輕聲嗯哼,露出小小的微笑。“你試過好好地請他離開嗎?”她問,顯然是在開玩笑。雲寶嗤笑一聲,露出愉悅的笑意。


    “啊,我覺得吧,估計也沒用。”


    小蝶打趣地撅撅嘴。“那要是你以小馬國公主的名義命令他走開呢?”她接著問,仍然帶著玩笑的語氣。但當雲寶聽到這裏,笑意漸漸消失時,小蝶開始有些擔心了。“哦,嗯,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管你叫‘公主’的...”她輕聲說,稍稍向迴縮了縮。


    “不,沒關係。”雲寶輕聲說,滿不在乎地揮揮蹄子,“小馬國公主...”她喃喃自語,看上去陷入沉思。好一會兒,她忽然驚唿一聲。“我有主意啦!”她說道,毫無預兆地跑過小蝶身邊,往其他幾位朋友們的方向跑去。小蝶驚訝地尖叫一聲,迴頭看去。


    “呃...誒?”她轉身追上去,但很快便被雲寶甩了好遠。等她終於追上時,映入眼簾的情景,是雲寶不管朋友們的疑問,把曆史書從地上拿起來,翻到扉頁。暮光不明所以地看看她,又迴頭看看小蝶,眼中是祈求答案的神色。可惜,弱氣的雌駒也隻能聳聳肩。


    “這裏!”雲寶用一隻前蹄戳戳扉頁上的出版日期,接著轉向暮光:“暮,告訴我:黑晶王占領水晶帝國具體是什麽時候?哪一年?兩姐妹城堡那本書裏有寫,對不對?”


    暮光驚訝地眨眨眼,點了點頭。“哦,呃,對!是塞雷絲緹雅和平紀元(celestial era of peace)前七十二年,也就是前七二年。”她複述道,熱切地微笑著,終於有機會利用自己的知識。但很快,她又皺起眉:“但...我不明白,這有——”


    “等我一下。”雲寶打斷她,翻開目錄。找到她的目標後,她立即往後麵翻去。


    “雲寶,你幹啥呢?”蘋果傑克懷疑地問道,走上前來想看看情況。


    “噓!”雲寶隻迴答,停止翻頁,仔細讀起自己找到的這一頁上的內容。緊迫的幾秒過後,她折起書角,朝小蝶露出微笑:“小蝶,你給了我個主意。”


    “嗯...不用謝?”


    雲寶放下書,站直身子,眼中閃爍著全新的決心:“是這樣,暮光和星光的護盾堅持不了多久,但黑晶並不知情。對他來說,我們完全有可能把他在外麵一擋就是幾個月。還有,黑晶根本就沒資格繼承水晶帝國的王偉——我剛查過了,這上麵的家譜沒有他的名字。”她轉向暮光,咧嘴一笑。


    暮光偏偏頭,對雲寶的想法很是好奇。


    “這本書的出版時間,隻比黑晶上台早兩年,也就是說他是從真正的繼位者——最後一任女王——那裏奪走了王位。因此,他是個篡位者,沒有資格成為水晶帝國的王。”雲寶指指自己,“我也沒有這個資格,所以目前來說,黑晶和我在這件事上半斤八兩。”


    “雲寶,親愛的,這與我們目前的處境有何關係呢?”瑞瑞打斷道,麵露困惑,“雖然你迅速的推理很是精彩,但我想,我們大家都不認為這和現在的事情有什麽關聯。”


    雲寶朝瑞瑞皺起眉頭。“還沒說完呢,瑞。”她幹幹地說,接著解釋自己的計劃,“我們知道,他的真身是獨角獸,我們還知道,他可以正常交流——我們和他戰鬥的時候,聽到過他講話。既然我們兩個都無權繼位,我的想法是...”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為墜地做好準備。接著,她睜開眼,展開雙翼:“以同為皇室成員的名義,我要和他談判——我要想辦法和他交涉。”


    “什麽?!”一連串困惑驚異的聲音同時響起,整座圖書館中迴蕩著他們的聲音。


    雲寶被這聲音巨大的迴應震得一縮,借朋友們的神色猜測他們的看法。瑞瑞看上去就快暈倒了,她一晃再晃,像隻被火車頭燈照亮的小鹿傻看著雲寶;蘋果傑克看上去困惑急了,睜大眼睛,挑著眉毛。萍琪偏過頭,嘴巴大張,看上去像是想知道這是不是個玩笑;小蝶用兩隻前蹄捂住嘴,耳朵緊貼頭頂,雙眼大睜;索拉克斯看上去最為鎮定,隻是有些為此不安;斯派克和蘋果傑克的樣子相仿,困惑又懷疑;暮光看上去驚呆了,但又像是若有所思地在考慮著她的計劃。


    星光...


    “無意冒犯,殿下。”星光緩緩開口,眯起眼睛向一側走了幾步,出現在雲寶眼中,“這真是個餿主意。”


    雲寶轉頭惱火地瞪著獨角獸,毛發豎立:“總比坐在這兒等你們獨角燒穿,那個大煙王(king smokey)進來把我們弄成肥料好。不知道你看沒看出來,我們這會兒就沒有不餿的主意。要是你行,你上啊!我聽著呢。”她冷冷地說,星光向後退卻。


    “讓她付出代價。”


    “現在。不行。”


    雲寶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暮光,她細細打量著她。“雲寶,”她開口了,緩慢謹慎地走到雌駒麵前,“你確定嗎?如果出了差錯,誰也不知道會怎麽樣。”


    “如果他聽不進話,那我們反正也完蛋了。沒時間想更好的主意了...”雲寶陰鬱地說,垂下眼看著地板,“我不笨。我知道這是個餿主意...但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幾秒的沉默,朋友們互相對視,陷入沉思。最後,暮光伸出一隻前蹄,抬起雲寶的下巴,同她四目對視。她露出小小的、愛的微笑:“雲寶黛西...這或許是你走過最險的一步,但...”她緊緊抱住雲寶,年輕的公主也滿心地抱住她,暮光將唇放到雲寶耳邊,說道,“我覺得也是很妙的一步...我支持你。”


    雲寶緩緩點頭,將臉埋在嗎的肩上,深深吸氣。雖然雲寶宣布計劃時堅定不移,但暮光能感到她緊張地打著顫。“謝謝...”雲寶輕聲說,從懷抱中撤開,看向朋友們,“好...我要到護盾邊界去,試試和那家夥談一談。”


    瑞瑞優雅地清清嗓子,上前幾步。“你真的決定了嗎...?”她輕聲問,蹭蹭地板。


    “決定了。”


    瑞瑞點點頭,露出熱切得有些奇怪的微笑。“那我有東西給你。請在此稍等一下。”她說,聲音中是少有的激動之意,轉身跑迴圖書館中心。雲寶挑眉,指了指她的背影。


    “她去哪裏?”


    誰也沒有答案,小團體裏是一致的困惑。雲寶雖然不明所以,但決定不多過問,和大家一起等著。


    短暫的幾秒過後,萍琪打破沉默:“那個,確認一下...你是要去找那個很大、特大特壞的黑煙怪物,叫他走開嗎?”她的聲音比平時小一些,問題聽上去有些尷尬。雲寶還是點點頭,於是派對神駒臉上露出很大、特大的笑容:“聽上去超好玩的!我也能來嗎?”


    雲寶眨眨眼,轉頭直麵萍琪。“誒?”她呆呆地問。


    “咱也跟你一塊兒去。”蘋果傑克堅定地說,向前踏幾步,整了整頭上的帽子,“咱得看著你,不能叫你給自己弄傷了。”


    “我也要去。”小蝶微笑著說,“我來幫你加油。噢耶。”然而她的加油聲音太小,幾乎聽不到。這可愛的一幕令雲寶臉上露出笑容。


    “我也來。”索拉克斯說,但聲音中帶著不確定,“我發過誓要保護小馬國的公主,也就是說,我要保護您。”


    雲寶皺眉,朝索拉克斯搖搖頭。“不行,疾風。你和輕語留在這裏。這孩子受了很多苦,她需要你。”她直接拒絕了他。


    索拉克斯稍稍睜大眼睛:“可、可是——”


    “不要可是!”雲寶尖銳地打斷他,接著用溫和些的語氣說,“你一直說想要保護妹妹,那就保護她吧。留在這裏,別讓她出事。”她轉眼看向星光,不願看她的眼睛,“還有...星光...你也留在這裏吧。對不起,但我在那裏...不能分心。”


    星光歎口氣,緩緩點頭。“我懂...”她挫敗地嘀咕。


    沉默。接著,暮光清清嗓子,繼續討論。“我也要去。”她將一隻前蹄放到雲寶肩上,“你別想叫我留在這裏。”


    “我想都不敢想。”雲寶輕快地笑笑,伸出前蹄揉揉暮光的鬃毛。獨角獸向後退開,朝雲寶撅起嘴,接著吐舌頭‘噗’一聲,雲寶又笑起來。朋友們也都在這玩鬧之中得到了些許愉悅,或是微笑,或是輕聲笑。笑意漸漸消散時,瑞瑞終於跑迴來,她的鞍包在魔法光環裏飄著跟在她身後。


    “久等了。咳,”時尚專家放下包,翻開一邊,“如果你要和一位‘國王’會晤,那麽...”她從鞍包裏取出一樣圓圓的東西來,“自然要正式著裝,不是嗎?”


    雲寶的眼睛睜得大大。“我的...我的王冠...”她氣若遊絲,看著自己以為早已弄丟的飾物,“我...我還以為在坎特洛就掉了呢!你怎麽找到的...?”


    “其實我帶你從坎特洛離開的時候,一直把你的王冠帶在身邊。”暮光解釋道,溫柔地微笑。雲寶好奇地看向她,於是她接著解釋:“我看到你專門去找到王冠,還戴上了...就想著,你可能想留著。我們從王座室傳送走的時候,王冠確實掉了下來,但我特意連它一並傳送了。我們從小馬鎮出發後,我就把王冠交給了瑞瑞。我知道她不會弄丟的。”


    “如果丟了,我還不如死掉算了,親愛的。我一直仔細地保證它光潔明亮,正配得上一位公主。”瑞瑞保證道,將王冠在空中旋轉,證明她的話。紅寶石與黃金反射著美麗的光。正如瑞瑞所說,王冠完美無瑕。瑞瑞再將王冠在空中揮了一揮,飄到雲寶麵前。雲寶原地坐下,小心地伸出雙蹄,接住王冠。


    她將王冠翻來覆去,仔細看著王冠的四個尖,尖上鑲嵌的紅寶石,黃金的冠圈,上麵刻畫鑲銀的閃電狀的抽象符號。她打量著王冠,忍不住露出一點點微笑。從前,她其實很討厭這東西。現在都有點討厭。可王冠落在她蹄中...這是她身邊塞雷絲緹雅留下的唯一的東西,看著它,她便想起自己渴望解救的一切。雲寶臉上的笑容變寬了幾分,更加自信,她將王冠舉起來,戴在頭頂。嚴絲合縫,本該如此。她站起身來,展開雙翼。


    她身旁,暮光臉上露出驕傲的微笑。朋友們也都為她露出驕傲或快活的笑容。


    雲寶為朋友們的支持感到寬心與自信,她微微側身,看向遠處圖書館的大門。她眯起眼睛,心率微微加快。“好...我們走。”


    - - -注 釋- - -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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