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主意真夠蠢的。’雲寶離黑晶越來越近時,如是想道。一團黑煙的黑晶王,近看比遠看大了好多。飛得近了,雲寶覺得一陣頭暈,像是一隻螞蟻經過巨龍身邊。她是如此渺小,以至於從黑晶麵前飛過時,黑晶根本沒有管她,隻把眼睛直勾勾盯著城市中心的宮殿。對他來說,雲寶恐怕不過隻是隻不要緊的蟲子。


    雲寶想到這裏,氣得直咬牙。“好啊,大塊頭...”她低聲吼叫,全力朝他的眼睛撲去,留下彩虹尾跡。這下黑晶終於注意到她了。一聲吼叫在雲寶身旁迴響,就連空氣都在顫栗。‘我喉嚨裏都有共振...’雲寶想著,又竭力加快速度,想要撲進他的一隻眼睛。然而,計劃落空,黑晶的眼睛上方不遠冒出一隻腥紅的獨角,暗影與紫色的電流在其上閃過。雲寶急轉彎,勉強躲過一道她隻知道是黑魔法的魔法射線。


    她在一邊空中迴旋,希望能引得黑晶朝她追來,一邊還朝他露出囂張的笑。“沒打中,大塊頭!”她嘲諷地喊道,吐吐舌頭,向上飛去,本想飛入高空,但突然,陰影似的魔法攫住她的尾巴,令她無法爬升。雲寶驚叫一聲,被黑晶拉下來,魔法包裹了她的全身。


    接著,他開口了,聲音低沉扭曲,像是雲寶想象中鬼魂和幽靈的聲音。“你不是我的帝國...”他低沉的聲音嗡嗡作響,緊緊抓住雲寶,“你是誰?”


    當然,雲寶沒有聽到他的問話,她正尖叫著,在他的魔法中掙紮,拚命想要躲開襲來的迴憶。可是,一如既往,她沒能阻止這一切。黑晶的雙眼亮起好奇的光,仔細審視起雲寶。


    “放開她!!”暮光的聲音從下麵傳來。黑晶眨眨眼,低頭看去,一道紫色的魔法正好飛來擊中他的獨角。擊中處亮起光,他吃痛大叫一聲,聲音在方圓幾裏內迴響,抓著雲寶的魔法也隨之虛弱消失,天馬於是直直向下墜去。隻一秒,雲寶便迴到現實,立即轉過身體,重新平穩飛出去。她感激地朝暮光點一點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向高空。


    黑晶憤怒地看向暮光,獨角再次閃過黑紫色的閃電,他發出低沉的、不祥的咆哮,暮光剛剛積攢起的一點勇氣頓時消失殆盡。黑晶紅色的獨角閃著危險的光,他用後蹄站起,準備用魔法打敗魔法。暮光驚叫一聲,躲向一旁。魔法正擊中她剛剛站著的位置,地麵浮現出黑色的紋路,看上去幾乎像是流滿毒液的血管。這景象令暮光咽了咽口水,胸中泛起不安。


    又一道魔法飛來,她隻來得及用泡泡似的護盾擋住這一發攻擊。護盾有了裂痕,四周泛起煙塵。暮光氣悶地猛吸一口氣,連帶護盾一起向後退去。黑晶的魔法射線仍步步緊逼,她的護盾上裂痕更多了。


    “星光,幫幫我!”她喊道,讓更多的魔法流進護盾中,修補裂痕。星光原本躲在附近的一座房子後,此時衝上前來,獨角閃爍著驚馬的魔法。她衝過暮光身旁,用魔法射向黑晶的獨角,正中靶心。黑晶的魔法被迫中止,他痛唿一聲,黑煙構成的身體向後連退幾米,雙眼緊閉。看上去,黑晶還搖了搖頭。


    星光不等他反應過來,便又是一擊。第二次擊中。第三次。黑晶向後退去。星光準備下一發魔法時,黑晶亮起獨角,但幸好他沒能有機會攻擊。暮光散去護罩,也將魔法射向黑晶的獨角。擊中,一聲令馬作嘔的破碎聲在帝國中迴蕩,兩隻獨角獸不由得瑟縮。黑晶的獨角上爬上了烈火似的裂痕,陰影似的煙霧從中飄出。黑晶痛苦地嚎叫著,低頭怒視她們,自己的獨角很快變成了影黑色的塵埃,消散在黑煙中。星光的下一發魔法落了空,穿過他的身體,毫無作用。


    星光驚恐地睜大眼睛。“麻煩了!”她說出事實,用魔法抓住暮光,拉著她跳向一旁,躲會剛才的房子後麵。下一秒,影黑色的煙塵從她們剛剛站著的街道上湧過,接觸的一切皆變得汙濁。兩隻雌駒受到很大震動,悶哼一聲,星光急不可耐地抬頭看向天空,鬆開暮光:“雲寶跑哪裏去了?!她該掩護我們的!”


    暮光還沒緩過神來,眯著眼睛看向雲煙覆蓋的天空,看了好一會兒,露出自信的微笑:“我知道她在做什麽了——她在向上飛!”


    星光轉頭看向暮光,不明所以。“往上飛幹什麽?!”她惱火地問。天空再次被黑色的塵埃遮蔽。黑晶的雙眼從中浮現,怒視她們。她們蹄下不遠,他的嘴咧開詭秘的弧度,露出兩顆尖利十分的牙齒。


    “找到了...”他陰沉地笑著,身體包圍了暮光和星光,將她們圍困在巷子裏。他眯起眼睛,笑意不減反增。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麽得意了。”暮光反唇相譏,也露出得意的笑容,希望能嚇退黑晶。她點亮獨角,讓獨角上閃過電流:“你不知道我們的本事。”


    “當然...”黑晶說,黑色的煙霧一瞬間湧入,暮光和星光甚至來不及用魔法。她們驚慌的尖叫漸漸模糊消失,隻無聲地掙紮著。黑晶得意地笑著,為她們的恐懼感到愉悅:“你們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黑晶的身體中心閃現出明亮的光,接著是唿嘯而來的風;同風一並來的,還有彩虹色的環狀光環,照亮了帝國境內的一切。附近許多建築的窗戶破碎,空氣中迴蕩著震耳欲聾的爆鳴聲;與此同時,一個藍色的、天馬形狀的影子以超音速向暮光和星光飛來,一下將她們帶走,飛入空中。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對旁馬來說,看上去就像黑晶突然被彩虹炸了個滿臉。天空中,暮光將眼睛眨個不停,想要讓眼前的黑影散去。她的耳朵嗡嗡作響,腦袋抽痛不止。視線變得清晰後,她才仔細看去,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下方的地麵上,黑晶王陰影似的身體被撕開一道大口子,彩虹音爆的尾跡在他的正中心輻射開來,仍在擴張。到了這時,看著下方的黑影飄飛迴幾百米開外水晶帝國最偏遠的地區,試圖恢複外形時,暮光才意識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這裏好高。


    她驚叫一聲,前腿亂揮起來,無助地想抓住些什麽。她恐高而失控的腦袋根本沒有注意到一隻前腿正緊緊摟住她的腰。雲寶被暮光亂舞的前腿打中臉,低哼一聲,將暮光摟緊些,吸引她的注意力。“暮,別慌!有我在!”她抬高聲音,蓋過她們耳邊奔流的風。


    暮光真的冷靜下來,睜大眼睛看向雲寶。就這樣看著她。雲寶眼裏是純粹的決絕之意,她的鬃毛在風中狂亂地飄舞著,星光被她另一隻前腿環抱住。許久,暮光找迴了自己的聲音。“唿...正好趕上,雲寶。謝謝。”她歎口氣,寬慰洗刷過她的全身。


    “先別急著謝我。”雲寶頂迴她的話,在空中迴轉,向下方降去,帶著暮光和星光一同落在她剛剛用音爆解圍處幾個路口外的房頂上。黑晶仍在遠處重塑身形,他咆哮著,他尖叫著,疼痛而惱怒。雲寶瑟縮,自信煙消雲散。“我好像隻把他惹急了。”她用顫抖的聲音說。


    “他太強大,”星光恐懼地說,顫顫地吸幾口氣,“他的身體幾乎都是那種黑煙構成的,而且,他好像能隨便變形,我們的攻擊他都能變形避開。如果他亮出獨角,使用魔法,我們還能還擊,但他連獨角都能藏起來。剛才他就是這麽做的——我們的魔法都派不上用場了。”


    雲寶僵硬地點點頭。“那可不妙。”她心不在焉地嘀咕著,耳朵稍稍向後垂去。她看向兩隻獨角獸,有所期盼:“有什麽想法嗎?”


    “我覺得,我們能做的就這麽多了。他把獨角藏了起來,我想不到還有什麽攻擊他的方法。”星光歎了口氣,搖搖頭,“大概就這樣了吧...”


    暮光聽著兩隻雌駒交談,稍稍垂下眼,站姿中漸漸現出猶疑。她站在那裏好一會兒,想要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緒。終於,她重重咽了咽口水,獨角亮起魔法。“雲寶?”她開口了,聲音顫抖。雲寶一轉過頭來,她便與她對視:“護盾。我不一定做得到,但現在必須試一試。”


    雲寶迴頭看向黑晶,他仍在重塑身體,但卻是在水晶帝國境內,不過很靠近邊界。她麵露難色。“...如果現在用護盾,我們沒法保護整座帝國。”她冷靜地警示,但聲音卻很明確地表明她沒有別的辦法,轉向暮光,點了點頭,“但也沒得挑了,來吧。”


    暮光緩緩點頭,將魔法湧入獨角。她一邊將魔法向外探去,一邊估計著自己與黑晶之間的距離。思索一兩秒,她估出距離,抬頭將獨角指向天空,獨角上的閃光立即變亮了無數倍。雲寶和星光不得不遮住眼睛,向後退了好幾步。


    暮光咬緊牙關,喉嚨裏發出吃力的低嚎,接著,一道紫色的魔法光束直通天際。魔法向四麵八方擴散,搭建成穹頂,邊緣向下降,隻能包裹水晶帝國的一小片土地。黑晶仍在重塑身體,他睜開一隻眼,正看到這一幕,頓時睜大了這隻眼睛。接著他兩眼睜開而眯起,惱羞成怒地嚎叫,向前撲來,撞向護盾,此時護盾的邊緣剛剛與地麵相接。


    黑晶撞上暮光的護盾,她驚叫一聲,接著便是痛唿。護盾表麵顯出裂痕,暮光跪倒在地,汗水從脖子上流下,她喘息著,吃力地呻吟,緊緊合上兩眼。下一刻,她稍稍睜開一隻眼,看向護盾的裂痕。“啊!我可、可能堅持...堅持不了多久——”又是一聲驚叫,黑晶再次撞上來,這一次護盾有了些裂口,他的些許影黑色煙霧從中鑽進來,暮光連忙補上缺口。


    雲寶驚詫地看著,緩緩轉身,將目光的傑作盡收眼底。她們四周,紫色的光溢滿天空,明亮地發著微光,黑晶帶來的危險的烏雲全被驅走,露出外麵藍色的天空。黑晶又撞向護盾,上麵的裂痕更多了。暮光痛苦地慘叫,閉上雙眼,愈發蜷成一團。黑晶怒火中燒的嚎叫終於令雲寶從驚詫中脫出,她搖搖頭,看向星光。


    “你不幫幫她嗎?”她質問道,展開翅膀加強語氣。星光不等她再說什麽,點點頭,獨角也亮起來,將魔法注入暮光的護盾中。淺藍色的光在暮光的紫色魔法中穿針引線,將護盾的裂痕與缺口修補完整。與此同時,暮光不適的唿吸聲漸漸減弱,她終於又睜開眼,看到自己與星光創建的護盾。


    黑晶在護盾外低吼,再次撲向護盾,這次他亮出獨角,同時將一道巨大的黑魔法射向光滑的護盾表麵。裂痕出現,但這次隻有一點點。星光咬緊牙關,額頭出了一層汗,護盾的裂痕被修複一新。於是黑晶不再試圖突破護盾,隻在外麵憤怒地看著她們,全身輕蔑地起著漣漪。


    “我們不可能永遠把他擋在外麵。”星光嘀咕道,疲憊不堪地看著遠處的暗影之王。


    暮光無力地輕笑幾聲。“大概吧...”她輕聲自語,緩緩站起身來。雲寶趕緊來到她身旁扶她起來,以免她跌倒。“但我們能給他找不少麻煩。”


    雲寶仍扶著暮光,怒視向遠方的黑晶,接著朝他露出得意的、大大的笑容:“換句話說,滾吧,煙鬼!”


    黑晶隻眯了眯眼,消失在煙霧中,接著,大團的暗影沉入地底,在護盾外擴散。很快,整座帝國四周,除了一小片護盾外的廢棄建築,都被厚重的暗影占據,他等待著破綻。沉默,幾秒過去。雲寶看向暮光:“暮,你怎麽樣?”


    “我沒事。”她朝雲寶揮揮前蹄,蹄下有些搖晃,接著她朝星光露出感激的微笑:“謝謝,星光,這次也是我欠你的...”


    “不用謝,但...”星光的笑容消散,被不安的神情取代,“你說得對,這護盾沒法一直堅持下去。”她的獨角閃出一點金星,她向後縮了些。


    “那,你們能堅持多久?”雲寶小心地問,繞到她們麵前。她看著暮光,臉上寫滿了擔憂。


    “如果他繼續這樣乖乖聽話?”星光不自在地看向自己的獨角,“...大概一星期吧?”


    “這是假設我們能堅持不睡,而且進食充足。”暮光補充道,一陣刺痛順著她的脊柱飛舞而下,她麵露苦色,“但如果他又開始進攻...那就一天也堅持不了。”


    雲寶看著她們許久,接著低聲咒罵。她走到屋頂邊緣,將前蹄向上砸過去,惱怒的吼叫從她的肺中衝出:“媽的!我們怎麽辦?!”


    誰也沒法迴答。時間一分一秒地來,一分一秒地走,她站在屋頂邊,深唿吸,平複神經。最終,她低頭看向街道,檢查毀損情況,接著便挑起眉毛。一小群水晶小馬聚集在下麵,抬頭仰望著她、暮光和星光,眼睛圓睜,嘴巴張開。驚訝的神色很快給寬慰喜悅的笑容讓了路。一隻小馬帶頭跺蹄,接著是第二隻,接著是第三隻。一瞬間,下方的小馬都歡唿呐喊,述說起他們的感激。雲寶驚訝地後退一步,她眨眨眼,迴頭看向屋頂上同行的兩隻雌駒。


    她們也被聽到的歡唿聲驚到了,對視一眼,一同看向雲寶。“他們在為我們加油...”暮光輕聲說。


    雲寶眨眨眼,又低頭看去。她聽著他們的歡唿,聽著他們的蹄聲,看著他們臉上的感激與寬慰...自己臉上也不禁浮現出笑容。她看到樓下有小馬在馬群中唿喊自己的家馬,聽到他們找迴摯愛時喜悅的眼淚,他們互相關懷著對方的安危。


    雲寶心中有什麽東西被攪動了,她站直身子。“這樣的話...”她說著迴頭看向暮光和星光,笑容中多了幾分自信與堅定的決心,“我們決不能辜負他們,對不?”


    - - -注 釋- - -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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