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撞了,快減速!”暮光抬高聲音,蓋過四周唿嘯的風聲。雲寶有些失望,嗚咽一聲,乖乖聽話地在空中減速懸停,落到群巒一側突起而密林覆蓋的斜坡上。她的前蹄落在草地上,濺起一陣煙塵。暮光從雲寶身上下來,花了些時間平複狀態。


    “好,既然是你堅決要跟來,那你得出個主意。”雲寶正色道,用微眯的、銳利的雙眼看向坎特洛的城牆,“離日出不到四個小時——假如邪繭和我老媽按一個時間表來。”


    “如果運氣夠好,我們一小時就能進出一趟。”暮光迴答道,搖搖身子,甩開猛飛留下的不適,“等我一下——頭還在暈。”


    雲寶輕哼一聲,搖搖頭:“唉...你要是這麽容易暈天馬,我就得找時間多拉你飛幾趟了。”


    “閉嘴啦。”暮光還嘴,深唿吸,“好了,好了...聽著,隱形咒語很耗魔法,所以我們隻能衝一段停一段。一次最多三十秒。”


    “三十秒是吧?如果我們沿著巷子過去,用建築物做掩護,應該是沒問題。我大概三次就能連你一起到城堡正門去——最多四次。”雲寶說著,又抬頭看向城市的高牆,“但,正門大概是不行的。”


    “那怎麽辦?”暮光問道,走到雲寶身邊,“城堡除了正門,肯定還有很多入口的吧?”


    “是有不少,基本都是內殿的陽台。還有一個門通向不知道什麽地方的廢棄礦坑,我從來沒去找過,所以最好是從陽台進。”


    暮光微微露出笑容,雲寶全神貫注做計劃的樣子,看上去成熟了許多,讓她心有驕傲。她收斂笑意,將一隻前蹄放在雲寶背上:“好,再等我一下,馬上出發。”


    雲寶點點頭,耐心地等著暮光爬迴她背上。


    暮光趴在雲寶背上,忽然遲疑了:“雲寶...我不知道這魔法會讓你有什麽感覺。如果你受不了,我們就迴去,好嗎?”


    雲寶微微繃緊身子:“暮暮,我都走到這兒來了——我們都到這裏來了,不能因為我的原因就迴去。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另想辦法。”她有些粗暴地迴答,又深吸一口氣,為即將到來的魔法做好準備,“來吧。”


    “好吧...”暮光有些擔憂。但正如雲寶所說,她們不能迴頭了。她閉上眼,將魔法注入獨角中,刻畫起隱形魔法。暮光先讓魔法覆蓋自己,她的身體一閃,便消失了;然後,她將魔法導向雲寶的身體。


    魔法碰到身體的那一刻,雲寶便僵在原地,咬緊牙關猛吸一口氣。她的身體顫抖起來,心髒加速,震得肋骨生疼。雲寶感覺到,在她腦海中,另一個場景正漸漸覆蓋她眼前耳邊的一切。她尖叫,她哭泣,她抓著爸爸媽媽的肩膀,想讓他們醒過來。“媽媽!!爸爸!!快起來啊!!不要丟下我!!”她哀求,將臉埋進母親冰涼的胸膛。


    到此為止。現實迴到她身邊,雲寶用力吸了口氣。她睜開眼,想抬起一條前腿,擦擦眼角的淚。但前腿沒有出現在她眼前,她停頓片刻,露出微笑。


    “對不起。你還好嗎?”暮光柔聲問道,從身後抱著雲寶,渴望給她一些安慰。


    雲寶點點頭,身體的顫抖漸漸停息。“嗯,嗯嗯,嗯,我沒、沒事了。”她抬頭看向坎特洛,“浪費時間了,我們快上。”


    雲寶展開翅膀,吃力地低哼一聲,像一艘火箭飛入空中。世界向下墜,她改變角度,掠過坎特洛的建築上空。


    近距離看到坎特洛,雲寶心情沉重。美麗的城市仍屹立不倒,但戰爭留下的破壞讓她的美麗蕩然無存。雲寶的雙眼看向四周,到處都有動靜。那是影子似的身影,長著一雙雙藍盈盈的眼睛——幻形靈。她強忍著,沒有飛下去把他們暴揍一頓。還有任務要完成,這時候動粗隻會破壞了計劃。


    “雲寶,掩護。”暮光艱難地說,額頭冒出汗珠,“撐不住了。”


    “啊!”雲寶趕緊急轉彎,飛向幾排後巷。她展開翅膀,穩穩地落在巷子裏,蹄子剛一碰地,她們便又出現在視線中。雲寶轉過頭,幫暮光從自己身上下來。獨角獸喘息著。“你還好嗎?”


    “我...我沒事的。”暮光一邊喘息,一邊說著,“呃啊...隻是...又是魔力耗盡...又是暈天馬...唔...”她暈乎乎地幹嘔幾聲,向一旁倒去。


    雲寶伸出前蹄,接住暮光。“老天,你真的沒事嗎?”她輕聲問,仔細看著暮光,確保她沒有更嚴重的症狀。


    “我需要休息一會兒。”暮光的唿吸開始平複,她說,“在天上飛的時候,看不到帶你飛的小馬,還挺恐怖的,你肯定想不到。”


    “我當然想不到,”雲寶聳聳肩,“我自己有翅膀,要是我在飛,肯定是我自己帶自己。”


    “那你好棒棒哦。”暮光撇撇嘴,有些嫉妒。兩隻雌駒靜靜地呆在原地,聽著聲音,以防巡邏隊經過。到目前為止,她們還沒遇上這種麻煩。過了一會兒,暮光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好,我沒問題了。你怎麽樣?”她問。


    “當然沒問題。”雲寶說著也起身,“快上來。”


    暮光立即爬迴雲寶背上。確認無誤,她點亮獨角,隱形魔法再次覆蓋她和雲寶。


    輪到雲寶受罪了。“媽媽!!爸爸!!快起來啊!!不要丟下我!!”她哀求,將臉埋進母親冰涼的胸膛...


    ----


    “到了。”大約十分鍾後,雲寶輕輕落在露娜公主的陽台上,對暮光說道。暮光的頭頂在她脖子後,點點頭,於是她俯下身,讓暮光下來。


    “索拉克斯說,他們把塞雷絲緹雅、露娜和音韻關在王座室。肯定有重兵把守...”暮光說著收迴魔法,謹慎地打量四周,“運氣夠好的話,我們可以悄悄溜進王座室,把公主們救出來,趕在衛兵們有機會反擊前,用傳送離開。”


    “有道理。”雲寶點點頭,緩緩往房門走去。“等等。”她輕聲說著,將門推開一道縫,向外看去。然後,她將門推開,迴頭朝暮光點點頭:“沒問題了,我們走。”


    兩隻雌駒走進內殿的走廊。原本走廊上照明的火把全數被熄滅了,一片黑暗。確切的說,本該一片黑暗,但走廊上到處是發出微弱綠光的繭,將小馬們關在裏麵。暮光驚訝地吸了口氣,跑到一個繭麵前,向裏看去。“...這是...他是矛頭(spearhead)。”她難以相信地說,看著裏麵熟悉的雄性陸馬,“是皇家衛兵,我哥哥和他是朋友來著!”


    雲寶環顧四周,到處是被關押的小馬,她既厭惡又不適地皺起鼻頭。“...他們會付出代價的。”她咬牙低聲道,眼睛看向自己的房間。雲寶停頓片刻,走到門前,眼中泛起懷念。她好奇地伸出前蹄試了試。門居然沒有鎖。


    “雲寶,你幹什麽?”暮光用力低聲說,跑上前來,“沒時間亂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雲寶嚴肅地迴答,看看四周,“裏麵有個東西,我去拿了就出來。”


    她走進房間,在床頭停下。就在她的床頭櫃上,那盞熄滅的燈旁邊,是一個落滿灰塵的小保險箱。雲寶將一隻前蹄放到箱子上,鎖‘劈啪’一聲打開。雲寶滿意地打開蓋子,向裏看去。


    暮光在她身後睜大眼睛。“哇...蹄紋鎖嗎?是很厲害的魔法——天哪...我從來沒見過這個。”她原本在評價保險箱的先進技術,但看到裏麵的東西,她更加驚異了。


    “因為我從來不想戴這個東西。”雲寶將王冠取出來。王冠的設計並不複雜——鍛造的時候,她專門要求的——不過是一圈黃金,剛好能戴在她頭頂,上麵刻畫鑲銀的是閃電狀的抽象符號;王冠上有四個尖,每個尖頂上有一顆小小的紅寶石。雲寶用疏遠的眼神看著王冠:“...我最討厭這東西了。”


    “那我們還來找這個做什麽?”暮光好奇地問,她既感興趣、又不耐煩地看著這王冠。


    “因為,”雲寶看向暮光,眼神僵硬,“我不能再逃避了。我是小馬國的公主...是時候真的負起責任了。”她又看看王冠,再將眼神移向暮光,“所以...”


    暮光露出小小的微笑,轉過身。“...我們得快點了。”她說著跑出門去。雲寶看著她離開,低頭又看看王冠。她臉上浮現出堅定的信念,將王冠帶到頭頂,跟上去。


    ----


    走廊裏沒有幻形靈。但兩隻雌駒離王座室越近,關著小馬的繭便越多。雲寶真想把每一個繭都撕爛,把裏麵的小馬趕緊放出來,可是,盡管不願承認,但她心中深深知道這樣隻會適得其反。現在決不能引來注意,而小馬越多,她們被發現的概率就越是幾何性地爆炸增長。


    終於,她們來到王座室的門前。兩邊的繭裏基本是皇家衛兵,但也有幾位不幸的侍從。門在不祥的綠光中像一隻可怖的龐然巨物。


    “邪繭女王準在這後麵。”雲寶對暮光低聲說。


    暮光嗯一聲,上下打量著大門:“公主們肯定也在裏麵...好,小心,等我用魔法——”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樣做了。”一個氣焰囂張的雌性聲音在她們四周響起。綠色的火在雲寶和暮光麵前燃起,她們向後跳開。火焰閃爍搖曳,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中浮現。“那可都是白費力氣...”邪繭笑道,綠火消失。


    “暮暮,快到我身後!!”雲寶大聲說道,展開翅膀,俯下前半身。


    “雲寶!”暮光驚懼地叫了一聲,前後看去。幻形靈沿著牆爬出來,從一個個繭之間出現。


    邪繭露出甜到掉牙的微笑,俯視雲寶和暮光。“我建議您投降,殿下。”她說著抬起眼睛,嘴角撩起,露出鋸齒似的尖牙,“這樣,您還能少受點罪...”


    “快跑。”雲寶咬牙道,迴頭看向暮光。


    “什麽——”


    “快跑!!”雲寶轉身抓起暮光拍著翅膀往門飛去。可她們卻被攔下了。門邊的蠟燭閃過綠火變成嘶叫著咆哮著的幻形靈。


    “你們無路可逃,”邪繭愉悅地嘲諷著,向前閑庭信步似的走著,“也無處可藏...”她殘忍地笑起來,長長的分叉的舌頭像一條毒蛇似的舔舔嘴唇。


    雲寶擋在暮光身前,與邪繭對視,努力不往後退,但她的心髒砰砰直跳,已經到了崩潰邊緣。邪繭的笑容更大了幾分。


    “哎呀呀,你這麽在乎她的嗎?”她說著低下頭,幾乎與雲寶平視,“她是你的誰呀?”


    “閉、閉嘴。”雲寶顫抖無力地說。她向後退了一步,驚恐地睜大雙眼。‘完了,’她想,‘我就不該來這裏的...我又犯錯了。我們要被抓了,我的朋友們要完了,小馬國全完了,都怪我!’


    她心中的一根弦斷了。


    “雲寶,不要!”暮光叫道,但已經遲了。雲寶用力拍打翅膀,撲向邪繭,放聲尖叫。


    邪繭露出了獅子的微笑。


    - - -注 釋- - -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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