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休止地前進了幾個小時後,太陽落山前,與小蝶一同走在隊伍最前麵的蘋果傑克舉起一隻前腿,叫停了行進。她轉頭看向朋友們,和他們一樣疲憊不堪,搖搖欲墜。“離太陽下山沒幾個小時了,大夥。”她說,“要暗得不能走了,咱在這兒建營地吧。”


    “哦哦,終於可以休息了!”瑞瑞誇張地出了口氣,泄了氣,甩了甩蹄子上幾小時粘的泥巴,“這樣走上幾個小時,天知道我的蹄子要裂成什麽樣子!”


    “你的鬃毛也危險咯。”萍琪眨眨眼,樂嗬嗬地走在瑞瑞身邊,她倒是哼著一首歌。


    瑞瑞用蹄子碰了碰鬃毛,縮了縮。“嗚,希望萍琪在開玩笑。你們知道要把鬃毛打理成這樣,得花多大功夫嗎?”她嗚咽著,看向身後不遠的暮光。再遠些是雲寶,她趕了一天的路,看上去反而精神好了些。


    “我大概能理解。”暮光微笑道,“我以前在書上讀到過,搬到小馬鎮之後更是親眼見過打理鬃毛的難點。對你這種卷卷的鬃毛,更是難上加難。”


    “更不用說連個梳子什麽的都沒有,”瑞瑞輕輕哼了一聲,怨恨地看著一蹄子泥,往暮光身後的雲寶看去,“你呢,雲寶?”


    “好點了。”雲寶迴答。她聽上去有些疲勞,也有點心不在焉,但至少在答話,“怎麽老和我的翅膀過不去啊...算了,這迴還不是走得最累的。”她說著,愧疚地瞟了一眼暮光,又將視線鎖在附近的一棵樹上。


    暮光不想看雲寶,她低下頭,重重歎了口氣。“我...我去找點柴火。”她說完便走開了。斯派克匆匆跟了上來,迴頭看了雲寶一眼。


    “萍琪,要不你也一塊兒去吧?”蘋果傑克插嘴道,看向粉色雌駒。


    “好的好滴好噠~”萍琪點點頭,蹦蹦跳跳地走到暮光身邊,一同往樹林裏去。蘋果傑克轉頭看向瑞瑞。


    “好了,瑞瑞,把你之前找的葉子啥的拿出來,咱能幫忙弄些實用的。”


    “那我呢?”雲寶問,聽上去急切地想幫上些忙。她朝暮光遠去的背影有所期待地看了一眼。暮光沒有迴頭,她心中的希望少了幾分。


    蘋果傑克蹙起眉頭。“咱不是說你,但你傷得蠻重,雲寶,你就在這兒歇著,好不?”她小心地說,稍稍低下頭。


    雲寶泄了氣,但還是點點頭。“好吧,好吧...就當是給公主個麵子好了。”她想開個玩笑,但她自己的笑聲都幹巴巴的,簡直像是在哭。她頹喪地在泥地上坐下,把下巴放在前腿上,看著地上冒出來的一根草,仿佛世界隻剩下她和草。


    小蝶看到這一幕,耳朵垂了下去,臉上泛起擔憂的神色。她慢慢地、小心地走上前去,在雲寶身邊俯下身。雲寶扭過頭看看小蝶,又呆滯地看向地麵,用一隻蹄子隨意戳了戳。小蝶微微豎起耳朵,想要說些積極的話。“嘿,雲寶。”她開口了。


    雲寶隻哼了一聲,仍然一動不動地生悶氣。


    “你,嗯,還好嗎?”


    “我感覺自己是個廢馬。”雲寶苦著臉說,收起蹄子。小蝶的耳朵又垂了下去。


    “唔...嗯...有沒有辦法讓你好受些?”她試著幫忙,擠出一個鼓勵的微笑。


    “...我不知道。”雲寶把臉埋進臂彎裏,閉上眼睛,“你要是有主意,可以拿我試試。”


    小蝶的笑容消失了。她朝雲寶挪了一挪,靠在雲寶身上,想要以體溫作為慰藉。


    蘋果傑克眼裏也有同情,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瑞瑞,點了點頭。兩隻天馬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的時候,瑞瑞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好嘞,咱開工吧。”


    ----


    雲寶倒吸一口氣,睜開眼睛。空氣冷得發苦,一陣冷風刷過天馬的麵龐,愈發冰涼。雲寶眨了好幾下眼,才勉強看清四周。


    小馬鎮...這裏是小馬鎮,隻有最後一縷餘暉隱約照亮世界。


    雲寶轉過身,她就在金橡木圖書館門前。她在家門前。燈亮著,圖書館裏的交談聲、音樂聲填滿了緊閉的窗裏。“啥...?我怎麽在這裏?”她自言自語道,伸出前蹄去拉門。外麵太冷了,快進屋吧。


    門鎖著。


    雲寶嚇了一跳,一次又一次地壓下門把手,但門一動不動。她舉起前蹄用力敲門:“喂!放我進去!”她喊道。


    聲音消失了,音樂也消失了,有小馬調小了音量。幾秒後,門打開了幾寸,紫色的麵孔上是一雙紫色的眼睛,它們眯著眼睛,憎惡地打量著雲寶。門又打開了一寸,雲寶看見那張臉上的傷痕,瑟縮了。


    “哦...是你啊。”暮光苦澀地說,把雲寶上下看了個遍。


    “我...嘿,暮暮,”雲寶想要裝得滿不在乎,但話卻在喉嚨裏梗著,“呃...我能進來嗎?外麵冷死了。”


    “不能。”暮光隻說兩個字,臉上的傷痕更深了幾分。


    雲寶的額頭起了汗珠。“我...暮、暮暮,別鬧,我住在這裏誒。”她顫抖的聲音有些可憐。暮光臉上的傷痕四下爬去,在她臉上擴展開。


    “真的嗎?你明明住在你自己的憤恨裏頭。”她嘶聲說,眼白在惱怒中化作紅色。


    “對...對不——”


    “你說什麽?”暮光啐道,向前踏了一步,用前蹄狠狠推了雲寶一把,她跌坐在地。“對不起?對不起有用,要諧律來做什麽?!”暮光臉上的傷痕中心變作黑色,她的脖子與肩膀也慢慢變了顏色。“對不起能治好我嗎?!!”她指指滿臉的傷痕,漆黑一片的臉上隻剩下一雙眼睛。


    “暮暮...”


    暮光將一隻蹄子落在雲寶的腦袋邊,打斷了她的話;蹄子周圍的草漸漸死去。“閉,嘴。我不想聽你的借口,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給我滾,說不定會有個傻子可憐你。”她的聲音漸漸扭曲,變得可怖。


    雲寶本能地伸出蹄子,想要推開變成了怪物的暮光,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她的蹄子朝它的臉推去...被牢牢粘住——那些傷痕像粘液似地流動。“誒?!”她大叫,想要拔迴自己的蹄子。


    那個不是暮暮的東西咧嘴笑了,雙眼睜得滾圓:“或者給我找個借口解決你...倒也不錯。”她舉起一隻純黑的蹄子,準備朝雲寶砸下去。


    “不要!不要!”雲寶大喊著,想要拔出蹄子。


    黑色的蹄子落下。


    雲寶尖叫。


    ----


    雲寶失聲尖叫著,睜開雙眼,渾身滿是冷汗。她四下看去,爬了起來,準備一有動靜就做反應。她隻看到幾雙盯著她的眼睛——有的恐懼,有的擔憂。她還在樹林裏。天已黑了,隻剩下最後一縷橘黃色的陽光在地平線邊徘徊。蟋蟀叫個不停,朋友們圍成的圈中間是明亮的篝火。朋友們都看著她。


    “雲寶,你還好嗎?”小蝶趕緊走上前來,但在離雲寶一條前腿的距離停下了,“你一直在說夢話...我們不知道你做噩夢了。”


    雲寶的唿吸漸漸平複下來。她坐下,漸漸停止顫抖。“我、我、我,我沒...”她猛吸了一口氣,慢慢唿出,“我沒、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沒關係。”


    “隻是做了個噩夢?”斯派克懷疑地問,指指雲寶,“你剛起來的樣子可不止像個噩夢。”


    雲寶打了個顫,看向一旁,咬咬下嘴唇。


    暮光微微眯起雙眼,也走上前來。雲寶一看見她,驚叫一聲,向後躲去;她想展開翅膀,趕緊飛走,但雙翼被繃帶緊緊綁住,她隻疼得嘶叫一聲。暮光僵在原地,眼裏的怒火消失殆盡。她小心地、慢慢地俯下身,伸出一隻前蹄。


    “嘿,是我啊。”她輕聲說,擠出一個微笑。


    雲寶盯著她,驚恐萬分。“我...我知道...”她勉強結結巴巴地說,依然緊張兮兮。


    暮光放下前蹄,耳朵下垂。她明白了其中緣由,睜大了眼睛:“是我...對不對?你的噩夢裏是我。”


    雲寶隻弱弱地點了一點頭,看向一邊。


    “可憐的孩子。”小蝶輕聲說,趕緊來到雲寶身邊,緊緊摟住她。雲寶滿心地與小蝶相擁,將臉藏在小蝶的肩膀裏,微微顫抖。與此同時,蘋果傑克慢悠悠地走上前來,用蹄肘蹭了蹭暮光的肋骨。


    “暮,你得把這事兒理清。”她低聲道,嚴厲地看著暮光的眼睛,“你們倆這樣僵著,大夥都不是滋味,一點忙也幫不上。”


    暮光低下頭,挫敗地歎了口氣:“我...我知道,隻是...”


    “大夥是都不爽,暮,”蘋果傑克嚴肅地說,“但雲寶都做噩夢了,更不用提還是夢見你,這可不成。”


    暮光看向雲寶和小蝶,她們小聲地說著悄悄話,就像她和蘋果傑克一樣。小蝶用銳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移迴雲寶身上。


    “好吧,”暮光隻好投降認輸,“但再等等吧,至少等到明天早上。她需要平複心情,我需要好好想想。”


    蘋果傑克盯著暮光看了好一會兒,緩緩點頭。“咱會盯緊你的,你兩個要不整好這事兒,下迴咱就來硬的。”她一字一頓地說完,朝瑞瑞和萍琪看去,她們無能為力地看著這一切,“咱有點餓了。誰幫咱一塊兒收整收整?”


    “哦哦!我也餓啦!”萍琪稍稍打起精神,亂揮起蹄子來。瑞瑞把頭點了一點,強擠出一個微笑。


    誰也沒反對,於是蘋果傑克和萍琪一同從一路上收集的東西裏翻出食物來——無非就是些莓子、堅果,還有幾個果子,一小點花。她們忙著張羅晚飯的時候,暮光在篝火後坐下,看著對麵的雲寶。


    她看上去,脆弱,無力...愧疚。


    滿麵慚愧。


    - - -注 釋- - -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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