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建斌迴來的時候,三人剛止住話頭,看著閨女就拿了一個行李袋,從兜裏掏出剛剛特意取的200塊錢遞過去。


    “迴去了缺啥就自己去買點,每個月爸爸發了工資就給你寄生活費過去,在家多幫著爺爺奶奶幹點兒活……”


    元繼宗可不聽他嘮叨,這好不容易要接迴去的小孫女,他和老伴兒就沒想過讓她幹活的事兒。


    “行了,咱走吧,早點辦完下午我還想去看看娟兒呢。”


    也不管這句話有多大的殺傷力,起身拉著孫女就出了門。


    元建國拎著行李自覺的跟在後麵,元建斌訕訕的閉了嘴,鎖上門跟著下了樓。


    劉敏琢磨著元念初今天得來街道辦,便跟別人換了班留在了辦公室裏,見人到了,直接帶去了調解室。


    這種把城裏戶口遷到鄉下的事情,最好處理,這邊開了單子到派出所蓋個章就行。


    當然,要是農村戶口想進城就沒那麽容易了,首先得有工作單位能接收,或者是在城裏有房子能掛戶口才行,就這也攔住了多少人了。


    劉敏怕元建斌再反悔,趕緊教元建國寫好了接收證明,然後自己也開了遷出證明,去旁邊派出所蓋了章,這事兒就算行了。


    整個過程不到半小時,搞定,這效率杠杠滴。


    元繼宗看到侄子點頭了,這心才算是放迴去了,看了一眼元建斌,轉頭看向劉敏,“侄女兒,叔還得麻煩你個事兒才行。”


    劉敏趕緊開口,“叔,有啥事您說就是。”


    “我們這說好了,往後建斌每個月給我和初初奶10塊錢養老費,給初初20塊生活費,”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元建斌,沒看到他露出什麽不樂意的表情,才繼續往下說。


    “這錢呢,他就給到初初18歲就行,等初初18歲能掙錢了,我和她奶奶以後就靠她養了,初初能行不?”


    元念初坐在爺爺旁邊,抱著他的手臂,趕緊點頭,笑眯眯的開口,“爺爺,能行,肯定行的。”


    元繼宗繼續,“所以這事兒還得你幫忙寫個證明啥的,再當個見證簽個字,我這也不是不相信建斌,隻是想給我小孫女留個保障,建斌沒意見吧?”


    元建斌哪敢有意見,雖然不高興是有點,但想到楊秀做的那些事兒,又直不起腰來,“爹,行的。劉姐,麻煩你按照我爹的意思寫吧。”


    劉敏看幾人都沒意見,也就寫了一式三份,寫完後又念了一遍,沒問題之後,元繼宗,元建國元建斌和劉敏都在上麵簽了字按了手印。


    遞給元繼宗一份,元建國以大隊長的身份拿了一份,得拿迴大隊部的,街道辦留了一份備用。


    事情辦完,出了街道辦,元建斌把幾人送到招待所,就找借口準備先走,這麽幾年他都沒去看過元淑娟,這會兒感覺渾身不自在。


    “爹,大哥,你們趕著迴去還沒買票吧,我下午去火車站先把票給買了,明天一早給送過來。”


    元繼宗沒說話,元建國倒是爽快答應了,跟著出去把人送到了路口,說了會兒話,看他上了車才迴去。


    留在房間的元念初,看著爺爺從包袱裏掏出個布袋子來,打開一看,裏麵全是紙錢和香燭。


    拿出來黃色的紙錢,一張一張分開整理齊整,“這是來前兒特意去集上買的,就怕到了這邊找不到地方買,你說說你媽,從小就不讓人省心,上山下河的,長大些又非要學什麽醫,離家又遠,這好不容易安生了吧,倒是徹底迴不去家了,我和你奶想來看她一眼都不行,唉…”


    這話聽著讓人覺得心酸,元念初不理解那種心情,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過去幫著整理紙錢。


    這會兒的紙錢也沒那麽多花樣,都是黃色的草紙裁剪下來的,再用鑿子在上麵鑿出對應的圓孔。


    鑿好後還得把厚厚的一摞紙錢一張一張分開,不能弄破,這樣有利於燃燒,有種說法是紙錢得整張全部燒完,下麵的人才能收到錢。


    這些都是從爺爺的絮叨中知道的。


    這厚厚的一摞,應該是怕來的路上弄壞了,所以爺爺在家就裁剪下來鑿好直接帶過來的。


    元建國迴來的時候,兩人剛弄完,“叔,咱出去吃飯吧,吃完再去?”


    元繼宗搖搖頭,“你嬸兒給我做的餅子還沒吃完呢,再不吃該壞了,你帶著初初上國營飯店吃去,早點吃完咱早點去。”


    看著他從包袱裏拿出來的玉米饃饃,元念初哪能真出去吃啊,趕緊搖頭,“爺爺,我去打壺開水,我包裏還有沒喝完的麥乳精,咱衝一杯隨便吃一口得了,就別耽誤事兒了。”


    說著話,就從包裏拿出熱水壺,也不給兩人反對的時間,拿著水壺就出了門。


    到樓下前台打了開水,迴到房間的時候元建國也拿了自己的幹糧出來。


    兩人來的時候都想著糧票難兌換,用糧食去換糧票還得折一些進去,所以把糧食做成了不容易壞的餅子饃饃,帶的多又紮實。


    元念初拿出麥乳精,不顧兩人的阻攔,一人泡了一大飯盒,三人就著饃饃吃了午飯。


    說是烈士陵園,但也隻是一座荒山,也沒後世那麽氣派,三人從招待所出來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才到地方。


    順著路進去,元建國走前麵帶路,元念初沒來過,在後麵扶著爺爺慢慢走。


    “爺爺,咱明天去醫院看看腿吧,別拖的更嚴重了。”


    元繼宗笑著搖搖頭,“不去啦,早就在咱那城裏的醫院看過了,說是骨頭長歪了,要治得把骨頭弄斷重新接上,爺爺這身子也扛不住,就這樣吧,也不影響啥的。”


    元念初知道後也沒再勸,爺爺年齡也確實沒必要再去遭那罪,“行吧,那咱就慢點走。”


    看看前麵走遠的大伯,悄悄告訴爺爺,“我身上還有好多錢呢,夠咱用的。”


    元繼宗沒說話,隻是抓著的手用力了一下,打算晚上迴去再問問是啥情況,想到下午元建斌的反應,沒忍住問出來,“初初,你爹帶你來看過你娘沒?”


    元念初仔細在記憶裏搜尋了一圈,才一言難盡的搖搖頭,“爺爺,沒有。”


    元繼宗這會兒已經生不起氣來了,隻是默默歎息,中午那會兒自個兒說要來看娟兒,元建斌那臉色就不對,他也有了心理準備,沒想到是一次都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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