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郎?”


    聶仙隻覺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早有預感,今日姬風冥也該醒了,可當他站在自己的麵前時,隻覺得有幾分不太真實。


    “本殿沉睡的這些日子,皇妃倒是玩的風生水起啊?”


    姬風冥的聲音依舊淡若清風,卻含著不少嘲諷的意味,自然在說聶仙這般運送迴來的軍械。


    “四郎大可不必擔心,皇城裏不知這馬車裏運送的是什麽。”


    快步走到姬風冥跟前,聶仙的眸子如星辰般璀璨,好似將視線挪開一分,姬風冥就會消失在她眼前一般。


    多少個午夜夢迴,她都曾夢到過這般情景,可一夢醒來,陪伴她的,終究是那個毫無生氣的睡顏。


    “你這般大張旗鼓的從莊子裏將這批軍械運送迴來,你當父皇和大皇兄是傻子嗎?”


    顯然,姬風冥有幾分薄怒的意味,冷眼掃過那七八輛馬車,隨即轉身進了帳子。


    聶仙一時有些慌亂,隨意交代了幾句,便隨他進了帳子了。


    昏暗的光線照在他剛剛恢複的臉上,隻覺得還是帶了幾分蒼白。


    她試想過姬風冥醒來之後,他們會以怎樣的情緒麵對,卻不曾想,竟是這般質問。


    “會怎麽樣?”


    聶仙不懂兵法之道,她做事向來舍近求遠,從來不顧後果,隻知這般能夠讓姬風冥的軍隊有了幾分勝算,卻不曾想,是否會讓皇城那便抓了什麽把柄。


    “你這般明目張膽的運送軍械出來,即便是本殿贏了這場仗,那位子,也將會坐的名不正言不順。”姬風冥轉而望著聶仙,那眸子的冷意讓聶仙覺得陌生至極,冰涼徹骨。


    “私造軍械,那便是叛賊所為,弑父殺兇,便就是整個千機大陸所不容,你說,若是,南溪,北溟,西琅,三國一致東啟發起討伐,那結果又該如何?”


    聞言,聶仙的臉色白了幾分,她確實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可軍械是聶見遠的,是他的莊子,這……”


    “軍械既是在你的手上,那便是你的,一如當年的顧家,那半山的軍械,可是顧家的嗎?”


    隨著姬風冥冰涼的言辭,聶仙終究是明白了幾分,當年顧家的沒落,一如現在姬風冥的情況。


    雖然有大批軍械,可失了民心,失去了名聲,那便離覆滅不遠了。


    “那,如今該怎麽辦……”


    聶仙的聲音中有幾分顫抖,她知道,姬風冥如今心中恐怕更是沒有她的位置了,這看似的幫助和維護,在姬風冥的眼裏,又會是另一種陷害之意了。


    “你自己闖下的禍端,你問本殿該如何是好?”


    冰冷徹骨的聲音穿過聶仙的心間,那雙極為冰冷的手也撫上了聶仙的脖頸,“殺了你,便說,你是造那些兵械的反賊,便可以讓一切重迴正軌……”


    “四郎……你當真,舍得嗎?”


    見姬風冥逼往日還要薄情的模樣,聶仙終究的眸子裏多了些許霧氣,那雙手就在她的脖頸上,好似輕輕一用力,便會香消玉殞。


    姬風冥難得見她這般模樣,好似有幾分柔弱,眸子裏的霧氣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雖然不知為何,卻依舊被煩躁的怒氣鎖取代。


    猛地鬆開手,將聶仙推開,轉過身背對著她,“你走吧,本殿對外宣稱,你死了便是。”


    “混小子!你胡說什麽呢!我家小仙兒費了多大的功夫將你救迴來,她帶這些軍械迴來,還不都是為了你!你怎麽能如此忘恩負義!白眼狼!”


    姬風冥的話音才落,好似在門口竊聽已久的白顏便已經掀了簾子進來了,那雪白的銀發上好似有方才在陽光下染的光澤,看起來甚是怒火衝天。


    “為了誰?為了聶見遠,再一次將本殿推上風口浪尖!?”


    姬風冥的聲音冷若冰霜,好似這次並不給白顏麵子,“師傅,看在她是你的徒孫,我的師侄兒份上,我沒有要了她的命,便是好的了。”


    “你……”白顏好似被氣的不輕,揪著聶仙的袖子,橫眉倒豎,“小仙兒,師公帶你走,不管這個白眼狼了!”


    說罷,便扯著聶仙要離開,然不顧聶仙的掙紮,白顏甚至有了幾分警告的意味了。


    “仙兒,你可要記好了,無論你對他做了多少事情,他一件都不會記得!永遠都隻記得你是聶見遠派來的細作!”


    白顏的話好似一根刺,紮進了聶仙的心裏,讓她的眸子裏有幾分水光閃爍。


    他說的是事實,隻是聶仙一直不肯麵對罷了。


    姬風冥一次次的忘記自己對他的好,而最初的印象,便是聶見遠派來的細作,她無論做什麽,也改變不了這個印象了。


    可她還是一次次去嚐試,去嚐試著去喚醒他內心深處的記憶,可是沒有,每一次等來的,都是他的深深的傷害。


    已經千穿百孔的心,被白顏一句話震碎,第一次,她在眾人麵前,哭花了精致的妝容。


    “仙兒,你這……”白顏好似被聶仙這突如其來的眼淚給嚇住了,滿是心疼地看著眼前已經哭成淚人的聶仙,終究是輕歎了一口氣,“罷了……你想做什麽,便做罷。”


    白顏被氣走了,帳子裏,便又隻剩下聶仙有些放開自我的哭聲,還有姬風冥一時不該如何應對的尷尬。


    半晌後,聶仙依舊哭著,嗓子有幾分沙啞,姬風冥卻是有了幾分坐立不安了。


    “你……”姬風冥盯著她哭花才妝容半晌,終究是開了口,將蹲在地上的聶仙輕輕拽起,“若是不想走,便留下吧。”


    聶仙顯然沒有想到,這突如其來的發泄會有這般效果,起了身,一時間竟是忘了繼續哭泣。


    也許,在姬風冥跟前,一哭二鬧三上吊,也是管用的嗎?


    見聶仙用一副極為詭異的眸子瞅著自己,這才察覺自己有了幾分失態,頓時鬆了拽著聶仙手臂的手,轉身迴到帳子裏的桌前,用幾聲咳嗽,掩飾了尷尬。


    “看在師傅的麵子上,你想留下,便留下罷,隻是……這軍械的名分,你負責去尋一個人來當這個替死鬼。”


    姬風冥的解釋有幾分蒼白,顯然是方才故意要攆聶仙走的,這罪名,找誰擔著不是擔,哪裏需要用聶仙這個皇妃的身份擔。


    終究在姬風冥心中,聶仙是個極為危險的存在。


    “定不辱使命。”


    聶仙竟是陡然破涕為笑,雖然哭花了妝,可那明媚的笑意,終究還是讓姬風冥晃了神。


    看著聶仙跑出帳子的背影,姬風冥的神色有了幾分晦暗不明的光芒。


    方才白顏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他隱約記得有人告訴過他,他好似忘了什麽,可那是什麽,他總是想不起來。


    難道是這蠱蟲,有了什麽後症嗎?


    隨著聶仙將那幾車軍械安頓好,便傳出了軍營中一名將領私造軍械的罪名,被聶仙來了個斬立決。


    此事很快便傳進了皇城,那邊甚至還來不及散布姬風冥要謀反的證據,卻已經被這個消息搶了先。


    百姓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一旦有這個消息傳出來了,若是再有“汙蔑”姬風冥的消息傳來,那便是欲加之罪了,反而會讓皇城的兩位失了民心。


    所以姬楚雄是不傻的,終是讓姬風傲靜觀其變,哪怕是真的有了兵械,他也不會硬來的。


    百獸進城的戲碼,隻能一次,卻不能兩次。


    再想攻進皇城,也沒有那麽容易的。


    姬楚雄思索半晌,終究是下了決心,他知道聶書音帶了詔書去尋了姬風冥,便忙不迭的寫了另一份,終究不管輸贏,他的兩個兒子,都可以名正言順的登位。


    總不能落到齊揚那個老狐狸手中吧?


    姬風傲,始終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


    “父皇,如今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你怎麽還這般不疾不徐的!”


    方才覺得姬風傲是個扶不上牆的,這就已經慌慌張張的跑進了禦書房,語氣裏甚至帶了幾分質問。


    盯著姬風傲那張臉,打量了半晌,姬楚雄終究是將手中的筆放下,輕歎一句,“若是早知你這般不爭氣,朕當初就該把老四留在身邊,哪怕他是個怪物。”


    “父皇!您這話什麽意思!老四現在對您恨之入骨!若是讓他登了位,那你我難有活路啊!”


    姬風傲顯然並沒有聽到重點,隻覺得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能交代在了這裏,眸子裏的慌張和膽怯,終究是讓姬楚雄閉了眸子,靠在椅子上,一副閉目養神的模樣。


    姬風冥若不是活不過三十歲,身體裏又有狂性作祟,他寧願姬風冥來坐這個皇位。


    他的皇嗣本就不多,姬風亦瘋了,不知所終,小皇子早已在宮變的時候同她母妃逃的不知所蹤了。


    那公主姬風靈倒是嫁去了西琅躲去一劫,唯有這姬風傲還勉強能夠掌控,隻是這般浮躁的性子,終究是隨了顧明心。


    可偏偏,也沒有顧明心那般心機和算計,目光短淺,膽小怕事。


    “父皇,你倒是說句話啊!如今你說的那援兵也一直沒有頭緒啊……”


    見姬楚雄一直沒有迴應,姬風傲著急的都有幾分哭腔了,如今姬風冥如虎添翼,那他的小命,便快要保不住了,哪裏還能同姬楚雄這般淡定。


    “你若想活著,便不要去爭這個位置,既然爭了,便不要想著要活著。”


    姬楚雄緩緩開了口,便也不去問姬風傲是否明白了,還不等他開口,便揮手讓他下去了。


    得了一句聽不明白的話,姬風傲雖然心中還是著急,卻也知道姬楚雄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忙退了下去。


    如今能與姬風冥抗衡的,也唯有姬楚雄了,他姬風傲,還得盼著姬楚雄為他坐穩江山呢!


    天色漸晚,軍營裏的大半精兵也已經歇下了,聶仙卻到了邱姨娘的帳子裏。


    撩開簾子,邱姨娘坐在桌前,好似在做什麽針線活,定睛一看,是一張繡著青竹葉子的帕子。


    聶仙見過,那是聶書音的記號,她的帕子上,永遠都有這樣一張葉子,卻不曾想,都是邱姨娘替她做的。


    一直以來,聶仙都以為,聶書音是個樣樣都好的妹妹,琴棋書畫女紅,無一不精。


    “音兒終究是個男子,我從未教他女紅。”


    邱姨娘見聶仙眸子裏有些許疑惑,抬眸解釋著。


    “恩。”聶仙點了頭,緩步進了帳子,隨即坐到了邱姨娘身邊,靜靜地看著半晌,這才繼續道,“有娘正好……”


    四個字並非刻意,她是發自內心的期望,她從未有過半分對母親的印象,唯一的,便是那畫中與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女子。


    她甚至希望,眼前這張帕子,是母親親手繡給自己的。


    “你的樣子,很難讓人覺得你需要娘親。”


    聽到聶仙的話,邱姨娘手中的針線頓了頓,隨即沉了幾分眸子,言辭中有幾分嘲諷。


    能夠將一切都算計好的女子,哪裏是需要有人護著寵著的?


    擁有一身好功夫,絕色的容顏,滿腹的心計,便是誰,都要羨慕的吧?


    “可我終究也是個孩子,以前,我也曾覺得,整個聶府都是我的……姨娘們也是疼愛我的,可終究不是……”


    聶仙給自己倒了杯涼水,給自己提了提神,隻覺得方才有幾分失態了。


    “說吧,你究竟想怎麽樣?”


    邱姨娘的心思被聶仙打亂,也不再繡了,將那帕子丟進桌上了針線簍裏,一本正經地看著聶仙。


    “你給自己喂毒,我試試能否解你的毒,如何?”


    見她開門見山,聶仙也不拖遝,隨即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便成功看到了邱姨娘的眸子裏有了幾許慌張。


    “我說過了,此毒無解!你能有什麽法子!若是我死了,音兒是不會放過你的!”


    邱姨娘慌張的樣子落入聶仙的眸子裏,終究是讓聶仙染上了些許笑意,“姨娘莫慌,仙兒不過是想試試,您是不是真的沒有解藥。”


    “你……”


    邱姨娘一時間有幾分薄怒,隨即又想起自己想小命握在人家手裏,頓時噤了聲。


    “仙兒會尋了些牲畜來試藥,隻是不知,姨娘還有幾份毒藥?”


    “不多,還有半瓶,給那杜千千,用了幾滴而已。”


    聽到聶仙的話,邱姨娘終究是鬆了口氣,可聽到後麵一句,整顆心又被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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