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的聶仙臉上有些生疼,秋夜的風有些冷,卻不如她的心來的冷。


    聶書音卻在那帳子中端著還熱乎的茶盞,眸子裏平靜無波,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讓本妃進去。”


    帳子外傳來了聶仙的聲音,卻被門外的兩名精兵攔下。


    “皇妃娘娘,殿下吩咐,誰都不能靠近聶三小姐。”


    端著茶盞的聶書音唇邊一勾,想著懷中的黑匣子,終究是笑了笑,姬風冥終究還是怕她惹出什麽事兒來。


    譬如,給他身邊的人下蠱。


    “本妃若是想進去,你們攔得住嗎?”


    隨著聶仙音落,這些精兵也是見過聶仙領著百獸攻城的模樣的,終究是退開了兩步。


    終究是攔不住,何必自討苦吃,萬一姬風冥再怪罪起來,他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嘩啦——”隨著帳子被撩開,聶仙在兩名精兵的阻撓下,終究還是進了帳子。


    帳子裏的燭火晃了晃,可聶書音的身影卻沒有動了半分。


    “三妹妹。”


    聶仙見她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倒也有幾分不忍打破這份靜謐,可思及姬風冥此刻正在生死的邊緣,終是上前一步,拱了手,算是行禮。


    “還請三妹妹出手相助,救救他吧!”


    雖然懷疑過聶書音為何會身懷蠱術,可姬風冥不想告訴她的,她還真查不出來,尤其是現在她沒有了瓊樓的情報之後,宛若一隻被禁錮在軍營的小鳥,無法振翅飛翔。


    “他有沒有告訴你,我是誰?”


    聶書音倒是不疾不徐,盯著杯中那燭光的倒影,眸子裏有些許悲戚。


    隨著聶仙搖頭,聶書音那張清冷的麵容終究是有了幾分表情,卻是幾絲苦笑,“他還是怕我告訴你,我娘與蠱族的淵源。”


    “邱姨娘?”


    聶仙終究是抬了眸子,卻正巧對上聶書音那張苦笑的麵容,一愣,她竟是看不懂聶書音是什麽意思。


    “你想知道嗎?”


    聶書音好似有幾分循循善誘的意思,可聶仙卻不然,皺著眉頭,眸子裏有幾分急切,“邱姨娘同蠱族如何,我不想知道,但我知道你能救他這就夠了。”


    “你當真心中隻有他嗎?”


    聶書音的眸子裏有幾許悲戚,隨即從那木椅上起身,緩緩靠近聶仙。


    隨著聶書音的動作,聶仙陡然想起姬風冥方才好似玩笑的話,加上聶書音此舉,聶仙倒是覺著背脊有些發涼,隨即忙不迭地後退了兩步。


    “三妹妹,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救救他……”


    “他身上的蠱蟲便是我下的,我為何要救他?”


    隨著聶仙對她的戒備,終究是惹來了聶書音的不悅,背過身去,不再看聶仙,言辭中滿滿的敵意與不甘。


    “你說什麽?”聶仙顯然被她這句話驚住了,她也曾試想過,聶見遠何處得來的蠱蟲,哪怕是知道聶書音會解蠱之後,也不曾想過會是聶書音。


    畢竟聶書音救過她數次,她不相信聶書音會害自己。


    “父親的蠱蟲都是我給的,哪怕是皇上身上的蠱,也是我的,你這麽聰明,應該早就猜到了吧?”


    聶書音用餘光瞧著帳子上的影子,成功看到了聶仙那微微一僵的身子,在燭光下跳躍。


    “我未曾懷疑是你,你救過我多次,我不信你會害我。”


    聶仙有幾分震驚,隨即很快便明白過來,“是不是聶見遠逼你的?”


    曾經,他也這麽逼過自己,難保不會故技重施,將對付自己的路子,再用到聶書音身上。


    不管是不是親生的,聶見遠都下得去手,不是嗎?


    “我自是不會害你的。”聶書音轉了身,那眸子裏意外的有幾分霧氣,好似有些委屈,“可我想害他。”


    隨著聶書音話落,聶仙猛地一驚,頓時覺得姬風冥方才的推論好似有幾分道理的,就憑著聶書音此時那語氣中深深的怨懟。


    就好似一個小妻子,正在指責著丈夫的不忠不貞。


    “你這麽聰明,你一定知道我的心意的,對嗎?”


    聶書音見她開始退縮,便一個箭步上前,靠近聶仙,惹的聶仙已經走到了帳子邊緣,側開了臉。


    “三妹妹,若是你有意醫治,那也不枉我們多年姐妹一場,若是不願,便不用在此浪費我的時間了,我還需要去請那些會這些巫蠱之術的高人。”


    隨著聶仙的聲音,聶書音已經靠的愈來愈近,女性特有的芬芳從聶書音身上傳來,讓聶仙終究是有了幾分不適。


    “你究竟想做什麽?”


    終究是忍不下,聶仙伸手推開了她,眸子裏是驚魂未定,手中的銀針已經拈在小指,隨時準備朝眼前這個個並不算太熟的三妹妹解決了。


    若不是她能夠治蠱,聶仙想著,自己會不會一刀殺了她,保自己本就已經不太好的名聲,而後再千裏迢迢讓大長老帶著千千快些迴來。


    “要我救他,可以,大姐姐,你隨我去隱世罷。如何?”


    聶書音見她推開自己,又躲到了帳子周圍,便提出了條件。


    隻見聶仙聞言便抬了眸子,有幾許未褪去的驚慌,還有幾分戒備,隻是那耳根子的紅的好似都有些燙了。


    “三妹妹,你不會是認錯人了罷,你的小王爺還在邊疆渾水摸魚呢,你這就想一個人享清福呢?”


    聶書音見她的模樣,終究是勾起了眸子,輕笑,“仙兒當真好看,連害怕,都如此好看。”


    低沉的聲音響起,哪裏還有往日裏聶書音那清冷卻脆生生的聲音,有的隻是那男人的陽剛之氣。


    聶仙那驚恐的眸子抬起,望著聶書音,她模樣未變,那聲音,確確實實是從她嘴裏發出來的。


    一時間,這帳子裏的涼意愈是徹骨了,聶仙盯著“她”許久,終究是打破了這一份詭異的寧靜。


    “你是……”


    “我是聶書音,一個被邱姨娘當女子養的,男人。”


    略顯粗糙的聲音終究還是再次傳來,惹的聶仙那小嘴險些合不上了。


    有誰會知道,聶家這個文靜賢淑的三小姐,竟一直是男子裝扮的?


    “為、為什麽?”


    聶仙有些瞠目結舌,終究還是顫著聲音問著,隻覺得這事情太過荒唐,讓她有些難以置信。


    難怪,聶書音一直不愛說話,甚至不常出現於人前,而現在看來,聶書音那衣裳下的身子,竟是比聶仙高處小半個頭的。


    “姨娘本是蠱族聖女的貼身侍女,在聖女嫁給北溟杜家之後,因為想爬上杜莊主的床,而被打發到了東啟。”


    聶書音低沉的語氣讓聶仙有些不適,尤其是還頂著一張嬌俏的容顏。


    好似看到了聶仙微變的臉色,聶書音唇角一勾,便伸手將頭上的發髻取下,胸口的兩片厚重的絲綢也隨手丟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雖然身著女裝,可這一身清冷的氣質,到也不輸給那個東方煜了。


    還不待聶仙緩過神來,卻隻見聶書音笑的愈發動人了,“想來是姨娘怕了,在嫁給父親之後,怕因為自己生的是男孩,而嫡生的卻是女兒,便怕再次遭罪,便將我這身份,隱瞞了下來。”


    “所以你……”


    “你是第一個,讓我感到溫暖的女子,哪怕是姨娘,也不敢對我過多親近,反而讓我去處處討好家裏各房的姨娘側室,姨娘她希望我可以繼承聶見遠的所有,卻又怕柳姨娘的手段,隻能明裏暗裏的,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而你,是第一個真心待我的,猶記得那年,姨娘她知道你不是聶見遠親生了的,便讓我喂你一隻蠱,你察覺了糕點裏有蟲子,卻隻問我是不是廚房裏的過錯。”


    “我騙你,說那是我親手為你捉的大補之藥,騙你將那蟲子放進嘴裏,你照做了,也告訴我,如果吃壞肚子了,讓我快些迴房裏,別說見過你。”


    聽著聶書音娓娓道來的事情,聶仙隻覺得記憶已經有些朦朧了,十歲之前的她,向來都是純真無暇的,甚至覺得那聶府的每一個人都是那般良善。


    可哪裏知道,聶書音與邱姨娘,是日夜盼著她這個嫡女死。


    終究還是造化弄人,聶仙也僅僅是燒了一夜,次日便如同一個無事人一般,找聶書音說著昨夜的痛楚,甚至還勸她以後那些蟲子不能亂吃。


    那副可愛純真的模樣,便印在了聶書音的腦海裏,這麽多年也未曾抹去。


    “那作為迴報,你可不可以,救救四郎。”


    聶仙聽她說了許久,心下雖然有些感慨,卻終究是沒忘記,那邊還危在旦夕的姬風冥頓時眸子間的焦急已經開始蔓延,小臉上藏不住的擔憂,卻刺疼了聶書音的眼睛。


    “我說了這麽多,你……”


    “我不曾對你有什麽想法,以前還能將你當做姐妹,雖然做不成姐妹了,可如今還是姐弟,不是嗎?”


    聶仙終究是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聶書音那滿頭披散的青絲在燭光下微微泛黃,柔和的光暈好似將她籠罩在燭光下,尤為柔媚。


    這麽多年的偽裝,終究是擺脫不了這一身的女子氣息了。


    “好。”


    一身清清冷冷的迴答,卻好似耗盡了他半生的執念,“我可以救他,但有條件,放我和姨娘迴北溟。”


    聶府已經被發配了,她知道,求得姬楚雄的釋放是沒有意義的,最終的勝者,一定是姬風這番,哪怕姬風冥死了,還有齊揚。


    姬楚雄氣數已盡,姬風傲是掀不起風浪的。


    “就這麽簡單?”


    聶仙好似有幾分不可置信,方才還要求自己同他“隱士”去,怎麽突然就改變主意了?


    “怎麽,覺得我應該拉你一同走?那我倒是不介意的。”


    聶書音把心頭的那番話說完,此時的聲音中好似有了幾分解脫的意味,甚至能調侃聶仙了。


    偽裝了這麽多年的女子,他自知是配不上聶仙的,若是她過得極差也就帶去罷了,可她偏生是心尖上有了人,而那個人,也是他一直羨慕的對象,能上戰場殺敵,為國捐灑熱血,而不是同他一般,守著後院那一畝三分地,同那些女人麽爭執吵鬧。


    他如何能同他爭呢?


    “我……那便過去吧。”


    聶仙一時語塞,竟是不止該如何迴應了,隨即話鋒一轉,伸手就要去拉聶書音的手臂,卻在目光觸及他披散的青絲時,終究是縮了迴來。


    險些忘了,現在的聶書音,是個男子。


    隨著聶書音唇角若有若無的淺笑,二人一前一後的到了姬風冥的營帳外。


    一盆血水從帳子裏端出,偶爾還傳來白顏的怒斥聲,聶仙心下一涼,忙上前撩開了簾子,“師公,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


    白顏端坐在姬風冥床前,滿頭的青筋凸起,手中的內力源源不斷地朝姬風冥輸去。


    而姬風冥則是滿頭冷汗,唇邊泛白,緊閉著雙眼,好似想醒過來,卻無能為力。


    “三……你快進去看看他吧!”


    一時間聶仙陡然忘了該怎麽稱唿聶書音,隻好略過,而後將簾子又撩起了一截,讓他可以進去。


    看到聶書音這等樣子出現,白顏楞了半晌,顯然是在軍營前是見過的,如今這般打扮,顯然是他也被聶書音那爐火純青的偽裝騙過了。


    可看到聶仙一副信任的模樣,白顏終究是沒有問什麽,手中的動作卻不曾停下,問道,“那蠱蟲已經開始啃食內髒了,他已經醒不過來了,我隻能給他輸送內力不讓那蠱蟲靠近心脈。現在該如何?”


    聶書音見狀,也是眉頭一皺,“用過引蠱之術了嗎?”


    “用過了,不出來。”


    白顏說著,隻覺得有些脫力,手中卻不敢有片刻放鬆,一旦蠱蟲侵入心肺,姬風冥就真的無救了。


    掃了一眼姬風冥的慘狀,聶書音終究是迴眸看了聶想一眼,那眸子裏包含了太複雜的情緒,讓聶仙有些茫然,不知該如何迴應。


    “勞煩先生再堅持一會了。”


    說罷,聶書音便閉了眸子,口中念念有詞,床上的姬風冥卻好似受到了極大的痛楚一般,整個身子蜷縮起來,渾身顫抖。


    白顏見狀,手中的內勁一收,那心脈中的力量好似弱了幾許。


    聶書音一驚,“續上!”


    隨著聶書音一聲嗬斥,白顏不敢再出神,忙不迭地又抓起了姬風冥的手,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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