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裝的能跟你卿卿我我了?你騙鬼?”


    白顏遞給聶仙一個眼神,眸子裏除了怨懟,還多了幾分嫉妒,“這臭小子也不知道哪兒修來的服氣,竟是能讓你拿出龍鳳佩換。”


    “好了,師公你給他看看吧。”


    聶仙將手中的瓷碗放下,隨即安撫一般的順了順姬風冥那亂蓬蓬的頭發,輕聲道,“四郎,你現在受傷了,讓師公給你看看吧。”


    眸子間的溫柔讓姬風冥那殷紅的眸子柔和了幾分,再看向白顏的時候,也褪去了幾分戒備。


    “真是瘋的?”


    白顏見此,終究是信了聶仙方才的話,這小子還真不是裝的,隨即有些驚訝,猛地的起身,上下將姬風冥打量了一番,“還真是稀奇啊!來,給師傅瞅瞅!”


    說著,便要伸手去捉了姬風冥的手腕,卻隻見他猛地退了兩步,喉間發出低低的威脅聲,眸子間的殷紅讓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嘿!還真不認得我了!”白顏臉色一變,擼起袖子,一副不捉到他不罷休的模樣,“我還就不信了,捉不了你一個渾身是傷的臭小子!”


    話音才落,姬風冥就好似聽懂了一般,猛地竄到了帳子的角落去,映著昏暗的光線,那雙殷紅的眸子裏好似有些許火光。


    聶仙見他依舊對白顏有些抗拒,終究攔住了即將上前的白顏,搖了搖頭,“硬來不行,若是惹的他再次發狂,那就不好收拾了。”


    說罷,見白顏遞給角落的姬風冥一記冷眼,隨即甩袖坐迴了椅子上。


    聶仙終究是緩緩上前,是拉了他傷痕累累的手腕,而後朝白顏走去。


    直到將姬風冥的手放在白顏手中,姬風冥便也再沒有發作,而是沉著一張臉,盯著聶仙,竟是有些委屈的味道。


    好似聶仙要將他拋棄一般。


    “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林子裏,可好?”


    思及姬風冥如今的獸性,聶仙終是挑了最具誘惑力的條件。


    反正姬風冥醒來後,什麽都不會記得了。


    “好……”


    低沉的聲音從喉間發出,粗啞的一點兒也不似往日的姬風冥,仿倒愈是像林中那些野獸了。


    威逼利誘之下,姬風冥終究是接受了治療。


    而皇宮之中此時早已亂做了一團,姬楚雄一把將手中的藥碗砸向大殿中央,姬風傲忙不迭地退了兩步,微微的恐懼在他的臉上蔓延。


    “父皇……如今該如何?”


    姬風傲怯怯的聲音傳入姬楚雄的耳朵裏,床上那張蒼白的臉上彌漫著怒意,盯著姬風傲幾欲噴出火來,“你為何自己不去守著!”


    “兒臣……哪裏知曉會有人來偷了鑰匙……”


    姬風傲有些委屈地辯解著,“而且,您也說了,有那玄鐵鏈,老四插翅難逃嘛……”


    “所以,你鑰匙被盜了,不敢同朕說,自己安排了幾個子弟兵去守著?!”


    聽到姬風傲的辯解,姬楚雄險些從床上蹦起來,若不是身子已經殘破不堪,他也許會親手掐死姬風傲。


    “可兒臣也沒想到,宮中會起火,那些子弟兵……”


    “你以為宮中為何會起火!?咳咳咳……”


    隨著姬楚雄一聲怒吼,血氣一陣翻湧,終究是咳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那憋得通紅的臉,青筋暴起,顯然是已經怒急攻心了。


    “嗤——”


    一口淤血吐出,染紅了這昂貴的地麵。


    見此,姬風傲有些慌,“快,快去請太醫過來!”


    為首的小公公跌跌撞撞地出門,姬風傲忙上前將姬楚雄扶著躺好,終究是不敢再正視他滿是失望的眼睛。


    “不用請太醫了……”


    虛弱的聲音,傳入姬風傲的耳朵裏,讓他的心也涼了半截,如若此時姬楚雄沒了,無人給他出謀劃策,他必死無疑。


    “父皇,你一定會好好的,不會有事的……”


    姬風傲顫抖的聲音倒是惹來了姬楚雄的一聲冷笑,“朕可是殺了皇後的人,你不必表現得如此孝順,朕心裏有數,你不過是想朕再救你一次罷了。”


    被姬楚雄戳穿了心思,姬風傲索性破罐子破摔,收了收那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兩滴淚,沒讓它們落下來,而後才起身道,“若是兒臣能活下來,父皇定然也是能活下來的。”


    言外之意,便是他若是活不成了,姬楚雄自然也是活不成的。


    如今的姬風冥他們都是見過的,若是讓他領著那些精兵殺進皇宮,怕是這宮中的人,一個都不會留下。


    “哼……”


    姬楚雄冷哼一聲,終究是撇過頭去,眸子閃了一閃,“聶三姑娘請來了嗎?”


    “迴皇上,應該在迴來路上了。”


    一直守在床邊的侍衛躬身迴話,卻惹了姬風傲疑惑的眸子,“請聶家小姐做什麽?他們不是今日被流放嗎?”


    “流放誰都可以,她不行。”


    “為何?”


    姬楚雄迴了眸子冷睥他一眼,“她比你強多了。”


    聞言,姬風傲臉色有些陰沉,若是說他不如聶仙,他認了,起碼他沒有能夠領著百獸攻城的勇氣。


    可聶書音可是滿寧城人盡皆知的柔弱女子一個,除了吟詩作賦,什麽也不會。


    “皇上,太醫來了。”


    方才離開的小公公終究還是領了太醫來,衣裳不整的太醫顯然是被一路拖拽而來的,那小公公氣喘籲籲的跪在身邊,倒是那個太醫挺直了腰杆子,死活不肯跪下。


    “怎麽,現在朕請個太醫,都要架著來嗎?”


    姬楚雄一眼就看出了這其中的貓膩,惹的那太醫終是正眼瞧了姬楚雄,竟是流露出一絲冷笑,“皇上,您大限已至,再治下去,也不會有什麽起色的。”


    其實這個太醫說的沒錯,他們太醫院已經盡力的,所有能用的方法也都用上了,可終究還是沒有研究明白,姬楚雄體內究竟是什麽東西作祟。


    聽說過蠱,卻沒有見過,更沒有醫治過,他們是真的不懂。


    這段日子為了姬楚雄的病情,太醫院已經被打死兩個了,他既然知道自己會是第三個那張狂一迴又何妨?


    “胡說什麽!來人呐!給本殿打!狠狠地打!”


    姬風傲終究還是被這太醫目中無人的態度惹的心火上頭,忙嗬斥著手邊的侍衛。


    那太醫見到侍衛行至跟前,竟然是笑了,“多謝四殿下給老臣一個痛快!”


    姬楚雄用餘光看了一眼那已經有些年邁的太醫,終究是閉了眸子。


    既是治不了的太醫,留著也沒有什麽用,死了便死了罷。


    “慢著。”


    那太醫被按在這大殿裏,侍衛手中的板子還未落下,門口便響起一口清脆的女音,聶書音身著素衣,款款而來。


    清冷的麵容上帶著幾分不悅,顯然是對方才姬風傲那番作為有些不滿,“皇上既知太醫院對您的病情束手無策,又為何為難他們。”


    沒有跪拜,沒有行禮,甚至連一聲問候都沒有,聶書音那清冷的聲音裏透著質問的意思,站定在太醫跟前。


    “大人,您先起來。”


    說罷,伸手就要去扶那太醫。


    姬風傲卻終究是率先迴過神來,嗬斥道,“哪裏來的姑娘,擅闖皇宮!膽敢質疑本殿同父皇的判決!”


    “傲兒,不得無禮。”


    話音才落,卻得了姬楚雄的輕斥,將微怒的眸子從姬風傲臉上移開之時,馬上便一副略帶歉意的模樣,轉而望向聶書音那僵在半空中的手,“聶三小姐宅心仁厚,這迴,便放過他吧。”


    聽到命令,那些侍衛倒也不敢再動手了,隨著聶書音扶起地上的太醫,侍衛們便退到了兩邊,宛若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多謝姑娘!”


    那太醫起身就要朝聶書音跪拜而下,卻被聶書音托住了手臂,“大人慢走。”


    沒有多餘的話,聶書音開口便是要讓這太醫趕緊離開。


    那太醫逃過一劫,自然是不敢再逗留,見聶書音如此說,便忙不迭的起身離開,走出殿門的那一瞬,他覺得整個皇宮都因為這個女子而明亮了許多。


    隨著太醫離開,殿中的三人卻誰也沒有再開口,好似一開口,便會褻瀆了聶書音這一聲的氣質。


    長的不漂亮,這一聲的氣勢卻終究讓姬風傲動了幾分歪心思,眯著眼睛上前,“你是聶府三小姐?叫什麽?”


    “皇上,若是要解蠱,您準備好了麽?”


    聶書音宛若看不見身前的姬風傲一般,不著痕跡地躲開了他,而後朝床邊走去。


    站定在那灘血汙前,聶書音終究是皺了眉頭,“誰開的藥。”


    冰冷徹骨。


    “這是太醫院開的方子,說是能緩解痛楚。”


    姬風傲好似並不死心,在此上前一步,站定在聶書音身後,他比聶書音整整高出一個頭,聶書音身上隱隱約約的幽香讓他又有了幾分飄飄然。


    “緩解痛楚,便是讓那蠱蟲越是肆無忌憚。”


    聶書音自然感受到身後傳來低沉的唿吸,嘴角微微一扯,一抹冷笑便浮現在她清冷的麵上,“大皇子,請自重。”


    “你下去!”


    姬楚雄見聶書音已經猜出自己的病情了,又見姬風傲是不是的搗亂,便出言嗬斥。


    因為一名女子,又遭到了嗬斥,姬風傲的眉頭皺起,眸子裏閃過一絲不屑,隨即轉身離開,嘴裏還喃喃自語著,“裝什麽清高,還不是想爬父皇的床……”


    也許是這殿中太靜,也許是聶書音聽力太好,她偏生是聽到了這句生生的汙蔑,隨即猛地起身。


    “皇上,民女倒是覺得,大皇子殿下,需要先治一治。”


    冷的徹骨的聲音,讓已經走遠的姬風傲都打了一個冷顫,隻覺得背後陰森森的,忙搓了搓手臂,快步離開了姬楚雄的寢殿。


    “聶三小姐,不用同他計較,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罷了。”


    姬楚雄一個馬虎眼打過去,本以為就此揭過,卻不料聶書音素來軟弱的性子,也在聶家覆滅後,開始初露鋒芒,畢竟聶家已經沒有什麽丟的起了。


    “大皇子還比民女年長幾許,尚且是個孩子,那皇上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壓在民女身上,民女還真是不敢妄自替皇上解蠱。”


    “你……”


    聶書音的話讓姬楚雄有些始料不及,頓時眸子冷了下來,“朕可記得,聶家邱姨娘,便是出自蠱族吧?想必聶三小姐的蠱術也已經出神入化了吧?”


    這是拿府中的親娘威脅了聶書音。


    可聶書音自然是知道姬楚雄的用意的,隨即嘴角一扯,“不負皇上所望,民女確實習得一手好蠱術,可偏偏,隻會養蠱,不會解蠱,皇上您尋錯人了。”


    說罷,便提步要走,卻身影一頓,“對了,那緩解疼痛的藥,便別喝了,忍一時之苦,總比那蠱蟲噬心來的要好。”


    眼見聶書音就要離開大殿,才迴過神來的姬楚雄冷了眸子,“站住!”


    不負方才那客客氣氣的一幕,略帶威脅。


    “要如何,你才肯替朕解蠱。”


    邱姨娘已經威脅不了她了,姬楚雄心中的思緒百轉千迴,聶書音這上半生過的平淡如水,一如她雲淡風輕的眸子,什麽事都不會放在心上,還有誰能夠威脅的到她?


    “民女不會。”


    聶書音頓住了腳步,背脊筆直,眸子一閃,一張嬌媚的小臉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邱姨娘可是當年蠱族聖女身邊的侍女,你讓朕怎麽相信,她不會,你也不會?”


    姬楚雄輕笑一聲,盯著她筆挺的背脊,歎道,“如今東啟,朕已經給不了你任何東西,除了國庫裏的珍寶,朕已經沒有什麽能給得起的了。”


    這番話說的無奈,聶書音卻明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現在寧城已經亂作一團,可他若是要讓沒了聶見遠的宰相府從這千機大陸上消失,還是綽綽有餘的。


    “皇上,寫一張傳位詔書罷。”


    聶書音終究是歎了一口氣,轉過身,那雙清冷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怨懟,卻不知是為的誰。


    “什麽?”


    姬楚雄顯然也沒有想到聶書音會提出這樣的條件,聶書音一直養在深閨之中,甚至連聶府的門都沒有踏出去幾次,她要的傳位詔書,給誰?


    “傳位詔書。”


    聶書音朝前走了兩步,隨即又把那四個字再重複了一遍,好似怕姬楚雄真的沒有聽見一般,眸子裏的堅定又多了幾分。


    盯著聶書音的模樣,姬楚雄竟是覺得有些好笑,喃喃道,“連你這般雲淡風輕的女子,竟也是想要權勢嗎?你可知,自古以來沒有女子做皇帝的?還是個外姓女子。”


    言外之意,就算給了她詔書,她這個女皇帝的位置也是坐不住的。


    “皇上誤會了,自然不是寫給民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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