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風冥眉毛一挑,如料想中一樣,姬楚雄並不打算問罪於卓影,隻要和玉秋意扯上關係,姬楚雄自然是能揭過就揭過的。


    倒是蓋頭下的聶仙微微蹙了眉頭,她雖然蒙著蓋頭,自然也是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方才殿中的四皇妃是聶雲溪,那姬風冥自然就是還跪在身前的卓影扮的。


    而能做到的,隻有玉秋意,這讓聶仙不得不懷疑玉秋意的來曆。


    “咚咚咚——”


    三聲鍾聲響起,卓影被姬風冥單手托起,相視一眼,便站到了人群中去。


    而跌坐在大殿中央的聶雲溪卻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顧明心的丫頭上前來,將她扶到了角落,這才緩過神來。


    “皇後娘娘交代,姑娘趕緊想法子知會聶大人一聲,否則深究起來,太後也保不住你。”


    小丫鬟輕聲輕語地交代完,便匆匆離開,留下淚痕未幹的聶雲溪。


    周遭慶賀的聲音響起,卻再不是為她,聶雲溪陡然又是落下兩行清淚。


    “啪——”


    清脆的巴掌聲,震得聶雲溪耳邊嗡嗡作響,直到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這才看清眼前的粉衣女子。


    玉秋意清冷如水的眸子瞅著她,好似方才那一巴掌不是她扇的,眸子半閉,轉身便離去。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大殿中的姬風冥與聶仙身上,聶雲溪挨的這一巴掌,好似落入奔湧江河的石子,驚不起一絲波瀾。


    大婚的儀式不疾不徐的進行著,姬風冥拒絕了遞上來的紅綢,兀自撤了聶仙的衣袖:“本殿牽著仙兒便好。”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惹了滿殿的喝彩聲,不絕於耳。


    有人說,四殿下愛妻如命,是世間難得的好男子。


    也有人說,四殿下被那妖妃迷了心智,將來定然是要禍亂後宮的女子。


    可那又如何,聶仙感受著衣袖上傳來的觸感,火紅的蓋頭下唇角微揚,眉眼間是暖意。


    她終是嫁給他了。


    直到被饑腸轆轆地送進新房,聶仙唇角的笑意始終未褪去,盡管入眼處,隻有一片火紅,可在她眼裏,好似看到了春暖花開,桃樹盈盈。


    晚宴上的聶見遠卻好似被孤立了,明明就是這場婚禮的丈人,卻受到了最大的冷落。


    沒有人敢向他敬酒,唯有姬楚雄拈了杯子,從高台俯視著他:“聶愛卿,教女有方,實乃我東啟之福啊。”


    聶見遠則是恭敬地迴敬了一杯,唇角卻沒有半分喜色:“微臣惶恐,小女能得四殿下厚愛,乃小女的福氣。”


    聶見遠明白,姬楚雄沒有當眾譴責他,便是給他留了麵子了。


    或者說,姬楚雄是給自己留一份體麵。


    聶見遠勢力不小,若是突然反抗,這皇城又會有一番血雨腥風。


    而聶見遠就是看準了這一點,這才對這次的“偷天換日”,抱著必贏的心思,姬楚雄城府深,好麵子,也有幾分懦弱。


    他怕聶見遠,就一如當初怕顧太師。


    “老四眼光比你好。”姬楚雄衣服微醺的模樣,下了高台,手中的杯子卻未曾放下,一路行至聶見遠跟前。


    周遭的大臣則是能避則避,終是怕龍威餘波震到他們。


    可他們隻知道姬楚雄陰晴不定,卻不知聶見遠捏了姬楚雄的七寸。


    “微臣不知皇上何出此言?”


    聶見遠微微弓了身子,一副恭敬的模樣,眼睛卻直視著姬楚雄,沒有半分畏懼。


    “你……”姬楚雄盯著他的眼神半晌,終究是露出了一抹淺笑,配上他拿微紅的臉頰,倒是有些憨態,“你隨朕來瞧瞧便知道了。”


    一眾臣子見姬楚雄帶走了聶見遠,忙不迭地圍成一團,盯著二人離開的身影,各執一詞。


    “這是領去治罪了吧!”


    “自然是,聶大人位高權重,終究是要留些麵子的。”


    “我看不然,方才皇上還笑的開心,該是去討論什麽喜事去了。怎麽說現在也是沾親帶故的親家了。”


    “胡說,雖說次女替嫁或是側妃扶正,有理有據,可這欺君之罪,不能免吧?”


    這位話音才落,便惹來眾人的冷眼,倒是有些愣神,不知何意。


    “小兄弟,你涉世未深,老夫勸你一句,莫惹聶大人。”一位有了些許白發的老臣上前,拍了拍這位年輕小哥的肩,而後替他正了正頭上的官帽。


    “淩大人,聶大人是宰相,可您也是太師啊,為何……”


    後麵的話,小兄弟卻不敢明說,聶家權勢滔天,而這位姬楚雄的老師,淩太師,卻是兩袖清風。


    若不是偶爾早朝時候,還替姬楚雄出些主意,恐怕大多數人早已忘了,這個同聶見遠同一高度的淩太師。


    “無債一身輕啊。”


    好似醉了酒,淩太師抱著那一小壇女兒紅,晃晃悠悠地往人群中擠去,留下了懵懂的少年。


    “鄭侍郎。”


    姬風冥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讓鄭良鬆微微愣了愣。


    好似從他去年中了狀元到今日,他還未與這位傳說中的戰神皇子,說過一句話。


    他沒有見過姬風冥上戰場的模樣,也不過百姓口口相傳中得知他武藝高強,用兵如神。


    一度認為是誇大其詞,阿諛奉承。


    可就在方才那大殿中一聲夾雜著內力的聲音,從天而降,倒是讓他有些敬畏了。


    “恭喜四殿下。”


    從自己的思緒中緩過神來,鄭良鬆轉身便弓下了腰,不敢再看姬風冥一眼。


    姬風冥見此,眼角禁不住染上了一層笑意,“不打算敬本殿一杯嗎?”


    聞言,鄭良鬆忙不迭地將手中的酒杯端至身前,卻發現早已空無一物。


    本就有些微醺的臉上,更是紅了幾分。


    “不知鄭侍郎,對今日此事,有何看法?”


    姬風冥倒也沒有為難他,右手的酒壺順手便將他手中的杯子倒滿,話中有話。


    鄭良鬆又是一愣,這話題轉的有些快了,猛地抬眸看了一眼姬風冥,又垂了頭去,“微臣不知殿下說的何事。”


    姬風冥笑著給自己也斟酒了一杯酒,方才那些大臣早已因為聶見遠的事情,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的不知天南地北了,自是此時樂的清閑。


    這才發現這個有些稚嫩的小侍郎,有些意思,便擺脫了一位有些聒噪的臣子,來尋了鄭良鬆。


    “偷天換日之事。”


    鄭良鬆認真的抬眸看了一眼姬風冥,見他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終究是咬了咬牙,輕聲道:“偷的是殿下的天,換的也是殿下的日,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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