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有些崎嶇,渾濁的雨水在地麵形成一個個坑坑窪窪的水窪。


    司鴻羽和卓芸兒悄無聲息的跟在那兩人一二百米的地方走著。


    司鴻羽背著琴箱,沒有拄盲杖,單手打著雨傘。


    卓芸兒盡量往他身上依偎著,柔順,有著草藥香的發絲搔到他的鼻尖——


    但他一點都不心神蕩漾。


    因為她低頭看著手上的遊戲機,完全不抬頭看路。


    不小心踩到水坑,卓芸兒嘴裏嘀咕了一句什麽,然後嘟囔:


    “司司,好好看路呀,人家的遊戲機沾到水怎麽辦?”


    司鴻羽撇了撇嘴:


    “我知道你很過分,但是你讓一個瞎子給你帶路,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哎,你不是有序列能力【罪犯】嗎?算不上真瞎子。”


    “……”


    “幫我把水拿出來,我騰不開手。”


    司鴻羽很想給她放一發電,但最後還是妥協了,拉開她的背包,從裏麵拿出礦泉水。


    “嗯,水。”


    “騰不開手,喂我。”


    卓芸兒理所當然的說。


    “……”


    他陰沉著臉,擰開瓶蓋,湊到她的嘴邊,卓芸兒眼睛始終盯著遊戲屏幕,嘴巴微微張開,伸出殷紅小巧的舌頭,尋找著瓶嘴。


    司鴻羽把瓶子湊上去,耳朵裏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


    “噗啊!謝謝。”


    她歎了口氣,然後很是乖巧的說。


    “不客氣。”司鴻羽把瓶子放迴去。


    雖然這個摳腳小仙女渾身一堆毛病,但真要跟她生氣,總覺得完全氣不起來。


    顏值很重要,但隻是一方麵。


    “他們進去了,還跟嗎?”


    中年男人和女人拐進了超市旁邊的一條巷子裏。


    卓芸兒沒有說話。


    她提了提鼻子,聞了聞。


    “氣味變了,有情況。”


    “異類?”司鴻羽立刻換了隻手拿傘,抽出盲杖。


    卓芸兒點點頭,把遊戲機放進衛衣前口袋。


    然後從背包裏抽出砍刀。


    下雨的街道,沒有看見行人,不過司鴻羽感覺就算滿大街都是人,我行我素的卓芸兒對於當街抽刀這件事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準備停當,兩人共撐一把傘,繼續往前走。


    快到巷口,一個人影突然從巷子裏顛顛撞撞的摔出來。


    一把抓住他司鴻羽的肩膀,聲音急迫的喊道:


    “怪物!女人變成了怪物!還要吃我!救命啊!”


    他歇斯底裏,語無倫次。


    司鴻羽詫異的眨眨眼睛。


    “這個聲音……是你啊?”


    是那哥中年男人,他狼狽不堪,衣服破破爛爛的,下身全是血。


    中年男人看清楚眼前戴著墨鏡的年輕人,恐懼的眼神立刻朧上一層深深的絕望。


    想不到竟然是那個街頭賣唱的瞎子。


    “艸……白嫖不給錢……你去哪兒啊……”


    一個臃腫、醜陋、不可名狀的肉塊從黑暗的巷子裏擠出來。


    充血的眼球瞪著他,肉塊上的孔洞裏發出令人作嘔的聲音。


    滿是肉瘤的觸手一直向中年男人伸過來。


    “給錢……”


    肉塊一邊蠕動,一邊從孔洞裏吐出一小塊環形的連毛帶血的人皮。


    男人瞬間嚇尿,他癱軟在地上,同時發出“啊啊啊”的毫無意義的尖叫聲。


    “救命!救命啊!”


    他連滾帶爬的嚎叫,拖在腳踝上的褲子全都是血,將雨水都染紅了。


    司鴻羽想起之前這個男人飛揚跋扈的樣子,打趣道:


    “大叔,怎麽了?是小阿姨咬的太用力了?”


    “你、你瞎啊!怪物、怪物啊!”


    “先生,這……我確實瞎啊。”


    男人想站起來,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他猶如溺水的狗一樣在雨水裏瞎撲騰。


    他索性猛地推了一把司鴻羽,將他推向那個噗嗤噗嗤在肮髒的雨水裏蠕動的肉塊。


    司鴻羽想到他會來這一手,


    一個閃身,掄起琴箱,照著異類用力一砸。


    “啊!打女人……算什麽男、男……男……啊……啊……”


    異類的聲音開始越來越渾濁,這讓他想起鄭霞。


    卓芸兒也不廢話,她一腳踹開地上那個男人,一個閃現到異類身後。


    手裏的砍刀噗嗤一聲,捅進異類後心。


    異類發出一聲慘叫,渾身肉塊劇烈蠕動,爆發出無數的觸手,向著卓芸兒撲過去。


    她鬆開金屬製的刀把,一個閃現飛越到司鴻羽的身後。


    “司鴻羽,‘打雷’。”


    按照事先約定的信號,司鴻羽一打響指,街邊的路燈砰的一下就爆開了。


    強大的電流從裏麵泄露出來,猶如閃電,以砍刀為媒介,直接劈入異類的體內。


    加上今天下雨,那異類被劈了個外焦裏嫩,肉塊地上不停的顫動著。


    卓芸兒走上前去,拔出砍刀,然後,麵無表情的——


    哢哢哢哢!


    一陣快刀砍下,異類瞬間血肉模糊。


    對於血肉橫飛的場麵,她已經不能說是無動於衷,根本就是全然的漠視,仿佛那隻是稀鬆平常的風景。


    司鴻羽越來越覺得卓芸兒自身就是一個謎,而且有著罌粟一般的有毒的吸引力——


    當然,跟她一塊組隊打遊戲除外。


    “啊!”


    卓芸兒很不自然的啊了一聲,聲音帶著一點,說不清的性感。


    司鴻羽被嚇了一跳。


    “怎麽了?”


    “……”


    她兩眼直勾勾的,好像宕機了似的,怎麽叫她,她都不迴話。


    就在此時,司鴻羽聽見身後傳來啪嘰一聲。


    通過感知能力,他知道,是那個中年男人。


    剛才推了他一把,心想好不容易找到了替死鬼,使出吃奶的力氣強迫自己站起來。


    可剛想逃跑,卻一下子絆到了地上的盲杖,啪嘰一聲再次摔倒在雨水裏。


    身上的傷口惡化了,大量的鮮血從他下身流出來。


    他感覺渾身發冷,視線模糊。


    司鴻羽用手在卓芸兒麵前晃了晃。


    依然沒有反應。


    “啊、啊……”


    渾濁的呻吟聲,讓司鴻羽猛然把意識轉到那堆爛肉身上。


    竟然還沒死?


    而且,傷口正在愈合。


    司鴻羽沒有慌張,反而眉頭一挑,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那……正好。


    他要做一個試驗。


    司鴻羽打開琴箱,把魔弦琴握在手裏。


    略加思索,一首前世耳熟能詳的歌曲,從他的口中唱出: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


    跟卓芸兒那宛如車禍現場一般災難級的歌喉不同。


    司鴻羽低啞,深沉,細膩。


    歌聲飄蕩,同時飄向那半死的異類和中年男人。


    ……


    漸趨朦朧的意識中,聽見深入人心的歌聲。


    多美的歌啊!


    仿佛迴到了少年時,小學的教室,和煦的風,溫暖的雨,以及同桌的那個她。


    在令人懷念的音樂中,她拉起他的手。


    少女如夢,笑靨如花。


    真的好溫暖啊,仿佛心靈都被淨化了。


    同桌的你,美好的你,美好的年紀,你的淚水滴在我的臉上。


    啪嗒啪嗒。


    濕潤的臉龐,觸感如此的真實。


    假如這一切都是真的,假如人生真的重來,我一定在成為大人之前,在畢業之前對你說:


    “我喜歡你!”


    中年男人不禁輕聲呢喃。


    “啊、啊……”


    初戀在他的耳邊迴應著。


    他慢慢睜開了眼睛……


    映入他眼簾的身影,讓他的瞳孔瞬間凝固了:


    他雙手握著濕滑的觸手,那疑似嘴巴的孔洞發出令人作嘔的呢喃聲:


    “啊、啊、喜……”


    男人恐懼聲噎在喉嚨裏,完全說不出話來。


    血肉模糊的肉塊傷痕累累,流淌惡臭的液體。


    觸手用力抱緊嚇得快要昏厥過去的男人。


    呲溜呲溜。


    從肉塊的孔洞裏伸出血紅的,長滿疣的舌頭,不停的舔舐著中年男人的臉。


    “喜歡、啊……”


    伴隨著司鴻羽的琴聲和歌聲肉塊卷著男人,慢吞吞的向巷子裏移動。


    “……一起……不分開……”


    “救命、救命……”


    垂死的男人發出無力的呻吟。


    而司鴻羽全然沉浸在魔弦琴的音色中。


    直到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了。


    “大哥大嫂!一定要幸福啊!”


    司鴻羽對著巷子用力揮了揮手。


    他撿起地上的傘,遮住卓芸兒的頭頂。


    證實了。


    他之前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魔弦琴不僅可以影響隊友,還能影響敵人,這的確是一把強大的武器。


    還有非常大的開發空間。


    而且,在剛才演奏的時候,司鴻羽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符號: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的確在他盲了的雙目前短暫的停留。


    說不定,他也擁有即將覺醒的邪神序列呢。


    如果是的話,那,他的邪神序列又是什麽呢?


    就在他心中產生疑問的時候,卓芸兒突然大叫了一聲:


    “鏘鏘鏘!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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