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景明動力十足,興奮難言,看著眼前那句話,決定大展身手,好讓溫慎之對他刮目相看!


    第一個時辰。


    延景明苦皺著眉頭,認真誦讀。


    第二個時辰。


    延景明捧書鑽研,努力理解。


    第三個時辰。


    延景明……延景明不行了。


    他從沒想過讀書竟然是這麽乏味的一件事,那書上密密麻麻的中原漢字,看起來好像一團扭在一塊的蚯蚓,他怎麽學也寫不對,不是漏了幾筆便是多了一畫,連毛筆拿起來都令人難受得很。


    那麽一根細細的竹管,他覺得自己稍一用勁就會捏斷,而也就這麽短短幾句話,他就是讀不順,也根本背不下來,莫說背上一天,他覺得背上十天都沒有用。


    而從頭到尾,溫慎之就坐在他身邊看著書,不時微笑看他一眼,勸他莫要太過拚命。


    「若是學不會。」溫慎之笑吟吟道,「我們可以明日再來。」


    延景明:「……」


    延景明絕不肯明日再來。


    他背得頭昏眼花,滿腦子都隻剩下溫慎之教他的那幾句話了,莫說什麽還要揪溫慎之去同後院的美人們一道訓練,等他終於磕磕巴巴能將那句話背出來,外頭天色早已全黑,溫慎之為他誇讚鼓掌,而後牽著他的手,道:「天色不早了,該休息了。」


    延景明:「……」


    延景明總覺得哪兒不太對。


    溫慎之又道:「早點睡吧,明日還要背書呢。」


    延景明:「……」


    延景明真的覺得哪兒不太對!


    他換了寢衣,躺在床上,瞪著床幔怔怔看了許久,腦內還是溫慎之方才教他的那幾句話反覆縈繞,他睡不著,又過了一會兒,才猛地迴過神來,一下翻身按住溫慎之,氣唿唿脫口道:「泥騙窩!」


    溫慎之沒想到延景明過了這麽久才迴過神來,他都已快睡著了,延景明按著他,他倒還閉著眼,順勢摟了摟延景明的腰,恍惚喃喃道:「我何時騙你了?」


    延景明咬牙切齒:「泥就是為了逃開訓練,才騙窩讀書的!」


    溫慎之仍是平靜迴答,道:「這書,是你自己想讀的。」


    延景明:「嗯……」


    這話說得沒錯。


    溫慎之:「這辦法,是你自己同意的。」


    延景明:「好像……」


    好像是這樣。


    溫慎之:「也是你自己主動說了,若你背不好書,你便要受罰。」


    延景明:「我……我……」


    溫慎之:「既然如此,又怎麽是我騙你呢?」


    延景明:「……」


    延景明啞口無言。


    溫慎之又將扶著延景明腰的手上移,摸了摸延景明的腦袋,道:「好了,早點歇息吧,明日我要上朝,你還要背書。」


    延景明:「……」


    延景明竟真的就這麽趴下了。


    他腦中一片混亂,隻覺溫慎之的每一句話都不曾說錯,可卻好像每一個字都不太對勁,而他背了一整天的書,腦中好像塞了一團漿糊,令他難以思考這不對勁的究竟在何處,隻是有些驚慌地想——完了,今日他背不出來,明日還有其他要背的。


    不僅如此,照溫慎之所言,除開背那些晦澀難懂的漢文書之外,還要學什麽九章算術樂法書畫,他隻要落下一日,那第二日便要吃更多的苦,他絕不能如此,今日事今日畢,他一定要好好學習,讓母妃和溫慎之刮目相看!


    ……


    第二日清晨,溫慎之起身上朝,延景明也跟著一骨碌爬起了身。


    隻不過今日同往日不同,他心中已沒有了訓練。


    他隻想學習。


    溫慎之離開東宮,延景明便抱著昨日溫慎之教他讀過的那本書,到了東宮花園之中,看周圍鳥語花香,而他認認真真,大聲誦讀。


    他記得很清楚,第一句好像是——


    延景明:「能之粗,訓本算。」


    大宮女藍暖原隨侍一旁,此刻聽延景明如此念叨,禁不住噗嗤笑出了聲,覺得小王子著實是可愛極了,而到此刻,她又記起殿下特意吩咐過她,小王子對王爺送來的白兔糕點很有興趣,令她吩咐禦膳房準備些一樣的,她忘記去取過來了,她便趁著小王子背書,離開去拿早已備好的糕點,僅留了幾名小宮人陪在延景明身邊。


    延景明還在繼續努力。


    他閉上雙眼,試圖背出方才自己誦讀的那句話。


    延景明:「能……能很粗……能很算……」


    延景明:「……」


    等等,剛剛那一句,到底是什麽來著?


    ……


    延景明隻得皺緊眉頭,重新再打開了書,認真背誦,心中還有些緊張。


    他覺得再要不了多久,溫慎之就要下朝迴來了,可他還記不住這短短幾個字,那若是溫慎之真要罰他可怎麽辦?


    延景明憂心不已,可也隻能竭力苦背,可這一迴他連一句開頭都不曾念出口,便瞥見了一個熟悉身影,鬼鬼祟祟溜進花園之中,還要四處張望是否有人注意,他好像並未看見這邊還有一群人,於是鬆了口氣,扭一扭腰,開始晨練。


    延景明有些驚訝。


    他認真看了好一會兒,方才認出這人,竟然是束了頭髮換了身利落衣服的落羽。


    以往他見到落羽時,這落羽總是披頭散髮的,又大多寬袍大袖,還要往麵上塗脂抹粉,而延景明覺得,中原的粉實在太白了,落羽往上一塗便蓋了他原本的五官膚色,看起來像在塗了層麵具,著實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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