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任了集團主席之位,並不意味著許清嘉就退休頤養天年了,她隻是把精力轉移到基金會上,她早早地就建立了兩個基金,一個是家族的信托基金,一個就是慈善基金。


    前者可以保障子孫後代生活,哪怕都是平庸之輩,也能衣食無憂,子孫便不用為了生存不得不走上自己不喜歡的道路。後者是他們家對社會的迴報,他們賺取了社會發展的紅利,自然也該貢獻一些出來。


    不過總體而言她還是比以前更閑了,許清嘉樂得多點時間逗逗孫子孫女。


    自從西西把龍鳳胎抱迴家,家裏氣氛立時就大變樣,每天都有哇啦哇啦的哭聲,空氣中飄著奶香,角落裏放著五顏六色的玩具,客廳餐廳樓梯上漸漸多了小孩的東西,整個家都變得生機勃勃。


    就連家裏的狗都更活躍了,不活躍就得被小魔頭們抓住欺壓。


    在龍鳳胎周歲以前,家裏的二哈最是無法無天,但是兩個小家夥學會走路之後,二哈的噩夢降臨,兩個小家夥總是把狗狗當成馬騎。折磨的二哈學會了主動跑到狗窩裏把門頂上。


    在人與狗的鬥智鬥勇中,小人兒一天天長大,會跑會跳會撒嬌,開始背著小書包上幼兒園了。


    二哈老了,再也不能陪著他們瘋鬧,它的孩子們也長大了。


    狗的壽命隻有十幾年,和人相比太短了。它走完了一生,人的生命都還沒正式開始。


    許清嘉已經記不清現在養的這條哈士奇是第幾代,它三歲了,處於壯年期,可她行將就木。


    她送走了老太太,送走了父母,又送走了丈夫,親朋故舊也走的差不多了,幸好兒孫都健在,沒讓她嚐到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眼下,終於要輪到她自己了,躺在床上的許清嘉出神地望著吊頂,清晰的感覺到所剩無幾的生命力在一點一點的流逝。


    沒有惶恐,隻有坦然,她這輩子活的很是圓滿。長輩疼愛,兒孫孝順,夫妻恩愛,朋友相知,事業成功,親情、愛情、友情、事業、名望一樣不缺。


    “媽,你要不要喝點水。”西西都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了。


    許清嘉彎了下嘴角,忽然就想起了她剛出生那會兒,瘦瘦小小的一個,躺在保溫箱裏竭盡全力的吸著奶,一轉眼,她都當奶奶了。


    西西用勺子慢慢地喂了她一點水,年紀大了手不夠穩了,但是她沒有讓別人幫忙,她知道媽媽喜歡喝她喂的水。


    這時候,房門開了,進來的是曾孫輩裏的老大韓克勤,他在中物院裏工作。


    韓克勤走到床邊,彎下腰輕聲對許清嘉道,“阿太,我老師說有一位故人的東西托他轉交給您,您要不要見一見?”


    故人,許清嘉怔了怔,阿勤的老師是有名的物理學家,不過他還有一重身份——晏洋的弟子,故人,是他嗎,不然許清嘉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故人就把他們倆聯係起來。


    許清嘉沒力氣說話,她點了點手指頭。


    西西就對韓克勤道,“請李院士進來。”


    李院士八十多了,精神矍鑠,目光炯炯,看著比實際年齡小了十幾歲。醫學技術發展至今,讓人有了更漫長的壽命以及更健康的體魄。


    “許女士。”李院士微微躬身,這位老人家向科技領域投了數十億的善款,便是他們中物院也得到過她的饋贈。


    許清嘉禮貌地彎了嘴角,靜靜地看著他。


    李院士看了看屋子裏的其他人,溫聲道,“老師留下了一段視頻。”老師臨終時叮囑他在許女士生命的最後時刻交給她。至於內容,他也不知道,他沒看過。


    縱然很是好奇,但是出於對老師的尊重,他壓下了自己不禮貌的好奇。沒有老師,就沒有今天的他。雖然很多人都說老師不近人情、冷酷、傲慢,但是他知道,他的老師有一顆柔軟的心。他好幾次看見老師在難得的閑暇時光裏,眼神放空,神情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老師應該是想起了許女士吧。老師去世的時候,他幫著整理遺物,不小心把老師指明要和他一起火葬的幾本相冊掉在地上。


    陳舊的照片裏都是一位很美麗的女子,他當時就在想,這就是老師喜歡的人嗎?老師一直單身是不是因為她?為什麽他們沒在一起?怪不得老師選擇了單身。


    直到過了幾年,他無意間看到一篇有關於許女士的報道,上麵刊登了她年輕時候的照片,他才恍然原來如此。


    屋子的人有些納悶,李院士的老師他們的當然知道是誰,國內第一位獲得諾貝物理學獎的科學家。在這個獎項上,華人屢有斬獲,但遺憾的都是海外華人,是他填補了這塊空白,並且還培養出了一位獲獎者。


    晏院士為什麽要留一段視頻給母親/祖母/阿太?


    許家陽看了看床上的姐姐,故人一個接著一個的走了,估計也就隻剩下他還知道那段青澀的往事了,他也是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隻能歎一聲有緣無分。


    許清嘉神情安詳,到了這把年紀,沒什麽事能讓她激動了。


    許家陽緩聲道,“都出去吧。”拍了拍輪椅,示意孫子推他出去,年紀大了,腿腳不行咯。


    西西頷首,“都走吧。”說著一馬當先走向門口。


    大家夥兒懷揣著疑惑魚貫而出。


    李院士連接上全息投影播放設備之後,向床上的人鞠了一個躬,離開房間,關上門。


    關門的時候,他看見了老師,比他還年輕的老師。


    影像中的晏洋看著五十出頭的模樣,不過實際年齡應該更大一些,灰藍色的襯衫黑色西裝褲,依舊帥得一塌糊塗。


    他安靜地坐在一張藤椅上,膝蓋上放著一本相冊,背後的老槐樹迎風搖曳,颯颯作響。


    許清嘉認出來了,那是他在槐花胡同的宅院,那裏現在已經成為曆史文物保護區。


    許清嘉看著晏洋,晏洋也看著她,兩人的視線彷佛穿越了半個多世紀的時光再一次交匯。


    半響,晏洋笑了下,隱隱的有些不好意思,“嘉嘉。”他頓了頓垂下眼,似乎在醞釀後麵的話。


    許清嘉莞爾,她很多年沒有聽到別人這麽叫她了,恍惚間都要以為自己還是個水嫩嫩的小姑娘。


    晏洋抬眸,“抱歉,給你造成困擾了,我知道不應該,可我有些話真的很想親口告訴你,請原諒我的自私。”


    許清嘉的眼眶慢慢的潮了,怕給她造成困擾,所以哪怕他臨終時,自己去看他,他都沒有說,一直等到她生命即將終結,才讓人帶來這段視頻,這個人啊。


    “一白問過我,有沒有後悔過認識你。”他笑了,笑容純粹,“我這輩子最圓滿的事便是認識你。我所有的快樂都是你給的,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打球,一起看書,那五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如果沒有你,我這一輩子都會活在雜物間的那個衣櫃裏,是你拉了我出來,謝謝。”


    他眼裏忽然染上哀傷,“我隻是遺憾,遺憾當年的我不夠成熟,不夠可靠,不能讓你安心,所以留不住你。


    如果人真的有來生,我希望還能再遇上你,下輩子,我還是會喜歡你,隻喜歡你,你,”他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停下的位置正在床側,晏洋彎下腰看著躺在床上的許清嘉,雙眼盈滿了希望和忐忑,“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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