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我給慧如買塊手表, 她能陰陽怪氣好幾天。我給嘉嘉做身新衣裳, 她一會兒嚷嚷阿文身體虛要進補, 一會兒又全子褲腳短了。合著我自己掙的錢,我不能給我媳婦姑娘用,都得緊著她家先來, 是不是?”


    孫秀花張了張嘴:“她,她……”


    “媽, 你讓我說完,這些話我憋在心裏頭很久了。”許向華擼了一把臉,“養家我多出點,我認,誰叫我有工作呢,總不能兄弟吃糠咽菜, 我倒吃香喝辣。可不能一邊要我出大頭, 一邊還要我受窩囊氣吧。媽,你們心疼大哥不容易,也心疼心疼我啊。”


    孫秀花被他說的眼淚都掉下來了,這些年她知道小兒子不容易,養這麽一大家子人。


    瞧著他們家進項多,可許向國交上來的那點錢養一個許家文都不夠。


    許向軍郵迴來的錢,她隻動一半當兒子孝敬他們的,其他都給許家康攢著。爹沒良心後娘狠, 她得替孫子將來考慮。


    這麽算下來, 這家裏吃的用的大半是許向華的工資。她也知道這對小兒子不公平, 所以兒媳婦裏她高看秦慧如,孫輩中最疼許清嘉姐弟。


    可她真沒想到小兒子心裏頭這麽委屈,孫秀花抹了一把眼淚:“華子,媽知道你委屈。媽給你保證,你大嫂以後但凡敢胡來,我抽她大嘴巴子。”


    “媽,我信您,可我不信大嫂。她這人記吃不記打,要不也不能混到現在。這麽一大家子都要您操心,您總有個顧不著的地方。慧如又不在,我一出門就是十天半月。我真不敢把嘉嘉和陽陽留在她眼皮子底下,您看,今天一個沒注意,嘉嘉陽陽連口飽飯都吃不著。


    當時我看見嘉嘉那碗,媽,我差點就想砸大嫂臉上去,她怎麽做得出來。阿文幾個身上穿的都是我弄來的,沒要公中一毛錢,也沒要他們家一分錢,可她怎麽對我孩子的。”


    許向華眼神透著冷意。


    “你的好,你大哥你侄子他們都記著,劉紅珍那就是個棒槌,不值當為她生氣。華子啊,你消消火,迴頭我和你大哥說,讓他好好和劉紅珍說道說道,要是她再犯渾,我讓她滾迴娘家去。”孫秀花發狠,都是這攪家精,攪得家都要散了。


    “她能願意走,就算她要走,她替咱老許家生了四個孫子,爸和大哥能狠得下心,侄子們能舍得。”許向華扯了扯嘴角,劉紅珍敢這麽混,可不就是自持為老許家生了四個帶把的,這一輩一半男丁都是從她肚皮裏出來,是老許家的大功臣。


    “媽,這牙齒都有咬到舌頭的時候,這麽多人住在一塊免不了磕磕絆絆。再這麽住下去,剩下那點情分早晚得磨光了。分了家,各過各的,遠香近臭,關係還能比現在好一些。”許向華點了煙。


    孫秀花被他說得心頭發涼,情分磨光這一點她聽進去了,看許向華這模樣就知道,他和老大家那點情分已經被劉紅珍磨得差不多了。這兒子向來主意正,要是再強壓著不許分家,隻怕他得徹底寒了心。


    “你爸他不會同意的。”孫秀花心亂如麻。


    許向華笑了笑:“我每個月給您和我爸二十塊錢。”養爹媽是他的義務,侄子不是他的責任,至於爹媽想補貼誰,他管不著。


    這筆錢加上老兩口每年能分到的口糧,還有其他兄弟的孝敬,足夠過得很好。


    之前許向華每個月交三十塊家用,少了十塊錢。不過一旦分了家,就不用養這麽多人了,這麽看著分攤下來反而隻多不少。


    可事實上不能這麽算,一旦分了家,許向華時不時帶迴來的糧食肉油也沒了。還有布料,他在棉紡廠上班,老許家就沒缺過布,老頭子恐怕不會答應。


    孫秀花心裏亂的不行,一會兒是小兒子,一會兒又是大兒子,忽然想起來:“分了家,誰照顧嘉嘉陽陽,你這時不時就要出門?”


    “我是想您和我爸跟著我,我給你們養老,我沒什麽大本事,可讓你們吃飽穿暖還是辦得到的。不過我爸肯定不樂意,您看您願不願意,您要願意,您就幫我照顧下孩子。您要不願意,我就把孩子接到縣城去,反正有食堂,餓不著。”


    他早就想好對策,能和和氣氣分了家最好,頂好老娘跟著他。不行,他就把孩子們接到縣城去,橫豎不能繼續這麽過日子了。


    “去了縣城,你們住哪兒?”許向華沒分到房子,所以每天得騎一個小時的自行車上下班。


    許向華道:“先租房子住著。”


    “那可得花不少錢。”孫秀花先給心疼上了。


    “所以,您跟著我得了,我給您起個敞亮的新房子。”許向華哄。


    孫秀花默了默:“你盤算很久了吧?”起房子,租房子,聽著就不像是一天兩天能琢磨出來的。


    許向華笑了笑,沒說話。


    “你爸不會答應的。”孫秀花嘴裏發苦。


    許向華用力抽了一口煙,要笑不笑的模樣,“腳長在我身上,我爸還能管得了我去哪。”


    三年前縣城局勢亂,他不敢把老婆孩子接進城,可今時不同往日。老頭子要是死活不同意分家,他就把自己這一房單方麵分出去,也許還要帶上康子,他走了,這小子留下怕是不好過。


    孫秀花嘴唇顫了顫,她聽明白了,要是他們不同意,他就帶著孩子搬出去。跟老二似的,不就等同於分出去了。


    “你就一定要分家?”


    “一定!”許向華語氣堅決。


    孫秀花難受得慌,清晰的意識到這家真的要散了:“你先別跟你爸說,我緩緩跟他說,等過了年再提,讓你爸過個好年。”


    許向華應了,這事一兩天掰扯不清,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的確沒充足的時間處理。何況他本來就打算年後說的。


    ~


    迴頭,孫秀花就把劉紅珍叫了進來,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要不是這攪家精,許向華怎麽會想分家。


    劉紅珍低著頭,唯唯諾諾,認錯態度十分良好。


    可孫秀花知道,劉紅珍隻是在敷衍她,這些話她壓根就沒往心裏去,這人就是老油條,臉皮比城牆還厚。不對,劉紅珍壓根就沒臉沒皮,但凡要點臉皮,她能混了這麽十幾年。老許家前世造了什麽孽啊,娶了這麽個媳婦。


    罵了半響,劉紅珍不痛不癢,倒是孫秀花自己把自己氣得不輕,想揍,她下不了床。劉紅珍也乖覺,死活不肯靠前。


    孫秀花冷笑:“你以為我躺下了不能把你怎麽著,所以膽子肥了是不是,迴頭我就告訴老大,讓老大捶你。你個敗家娘們兒,咱們老許家就是散在你手裏的。”真等老四分出去了,有她後悔的。


    劉紅珍沒聽出她話裏機鋒,隻記著讓許向國揍她這一句了,她男人向來聽這個老不死的,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又恨得不行,精貴的大米合該給男孫吃,她為老許家生了四個孫子,難道還不能多吃兩口米了。


    阮金花一撇嘴,這老許家最奸的就數他了,讓老婆出麵占便宜,好處他得了,名聲還不受影響。她哪能讓大家夥被他糊弄過去,要是能把他從大隊長的位置上拉下去,她男人可不就能轉正了。


    “還分不分了!”許老頭抓著煙杆子,低吼一聲。


    許向華笑了笑,覺得這村裏還是明白人更多點。


    “都圍在這幹嘛,閑得慌。”六叔公看一眼阮金花,又看一眼許向國,這大隊長到底是他們許家的。


    六叔公德高望重,哪怕阮金花還想再擠兌兩句,可也不能不給他老人家麵子。沒事,她不當麵說,她私底下仔細說。


    ~


    在同一個生產隊裏遷進遷出,戶口這事兒在村委就能辦。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村委,所謂村委,就是一間磚瓦房。裏頭坐著副隊長馬國梁,就是阮金花的男人。


    “這是怎麽啦,都來了?”馬國梁明知故問。


    許向華遞了一根煙過去:“分家,把戶口來辦一下。”


    接過煙的馬國梁意味深長地哦了兩聲,似笑非笑地睨一眼許向國。他沒跑去圍觀,卻也聽了個七七八八。這家一分,許向國的錢袋子可就掉了,看他以後拿什麽鑽營。


    想當年,他當副隊長的時候,許向國啥都不是。可架不住他命好,幾個弟弟都有出息,拿著弟弟的錢他愣是給自己弄了個副隊長當當。


    後來老隊長出了事,論資排輩該是他轉正,偏被許向國截了胡。一打聽才知道,許向國給姚書記送了重禮,他娘的,就是榨幹了他,他也沒那麽多錢啊!


    這會兒馬國梁看許向華順眼多了,就衝他把許向國一家的臉皮給扒了下來。這一順眼,辦事的動作就快了:“把你家孩子遷到向黨名下?”許向華是城裏戶口,孩子戶口不能跟著他走。兩個小的又沒成年,不能單獨立戶,故他有此一問。


    “放在我媽名下,我媽也要遷出來。”要是孫秀花不跟他,許向華本來是這麽打算的。


    馬國梁驚了驚,驚喜的驚:“嬸子也分出來了?”那可真是太喜聞樂見了。


    許向華笑著點點頭:“還有康子,也放我媽名下。”


    神清氣爽的馬國梁動作迅速,比許向華還怕夜長夢多的模樣,正要蓋章。


    “等一下。”


    許向華皺著眉頭看向許老頭,沒完了是不是。


    許老頭用力抽了幾口旱煙,眼裏布滿血絲:“我是你老子,你就真一點都不養我了。”許老頭越想越慌,每個月十塊錢,夠幹啥,夠幹啥!


    “十塊錢,你每個月再給我十塊錢。”許老頭咬著牙伸出一根手指頭。


    “老頭子,你有完沒完,老二那十塊錢難道還不夠你嚼用。”孫秀花氣得胸口疼:“這十來年華子交給家裏的錢都有好兩千了,家裏的東西大半都是靠老四置辦起來的,他一點都沒要。可他還得養著我和康子,你搞清楚,老二寄的那二十塊錢,是給我們老兩口和康子三個人用的,分一分,每人七塊都不到,你拿了十塊還不夠,還想再拿十塊。老四不用起房子,不用養老人孩子了是不是。”


    要不是知道老頭子不占點便宜絕不罷休,這點好處她都不想讓。可真不能再鬧下去了,就算他們不在乎臉麵,許向華要啊,跟親爹吵得臉紅脖子粗難道很好聽。


    許老頭扯著喉嚨嚷:“他那麽高的工資,哪裏不夠用了。”


    “十塊錢你又哪裏不夠用了。”孫秀花嚷迴去。


    許向華沒理許老頭,隻冷冷看一眼許向國。


    說實話,他真不差這十塊錢。之前他就打算按月給每個老人十塊錢的生活費。可老頭子太讓人寒心了,劉紅珍把孩子打了,老頭見了第一句話是質問他為什麽打劉紅珍。在他眼裏,老大的臉麵老大的權威比他兩個孩子加起來都重要。


    剛才吵起來的時候,更是恨不得把不孝這頂大帽子戴他頭上。那架勢不像對兒子,倒像是對仇人。他不心疼錢,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許向國拉了一把許老頭:“爸,我雖然沒老四有本事,可也不至於餓著您。”


    他真不想再節外生枝了,已經鬧的夠難看,現在他就頭疼怎麽把這件事的影響減小。現在這名聲,誰還服他?四月就要評選大隊長,雖然最終還是根據上麵的意思來定,可要是村民意見太大,上麵也得酌情考慮。


    他隻想趕緊把這事解決了,讓村民別再亂嚼舌頭,過一陣風聲自然就過去了。老四和他媽的氣也該消了,打斷骨頭連著筋,他們還真能不管老爺子。


    許老頭向來最聽大兒子的話,見他使眼色,悶悶地推開他在牆角的凳子上坐了,大口大口的抽煙,神情苦悶。


    沒了許老頭搗亂,事情很快就辦好,老許家一分為三,許向黨自成一家,孫秀花帶著三個孩子成一戶。


    馬國梁來了一句:“恭喜啊!”


    氣得許向國繃緊了麵皮。


    許向華對他笑了笑:“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馬國梁笑眯眯的擺手:“為人民服務。”


    許向華笑著道:“那再麻煩幫我們在分家協議上敲個章做見證。”村裏分家一般都會找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作見證,講究點的再請隊裏敲個章。


    “那算什麽麻煩,寫好沒?沒的話,這裏有紙筆。”馬國梁服務十分到位。


    “還沒。”許向華接過紙筆就要下筆。


    結果又出幺蛾子了,許老頭是想多要錢,許向國卻是不想多要房子和錢。


    許老頭詫異地看著許向國,差點就脫口而出,幹嘛不要。老大家孩子多,本來就該多分一些。


    許向華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哪不知道許向國打的主意。之前在家裏沒反對,卻在這鬧這一出,不就是做給人看,不想落個侵占弟弟財產的名聲。老大可比隻會耍無賴的老頭子精明多了。


    許向華如他所願在分家協議上寫下一家兩間的字眼,又把養老情況寫明白。


    許向國驚疑不定,似乎沒想到許向華竟然沒有反對。


    許老頭著急,被許向國看了一眼之後,愣是憋住了沒出聲。


    寫好協議,簽名的簽名,按手印的按手印,最後敲上大章,老許家就算是分了。


    孫秀花小心翼翼從裏麵的衣兜裏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手帕,一打開,周圍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麽一疊,得是多少錢啊!


    坐在角落裏悶頭抽煙的許老頭猛然抬頭看過去,老太婆肯定藏了私房錢,還不少。冷靜下來之後,他算了好幾遍,怎麽算都覺得家裏不隻這點錢。


    可他一說,老太婆就扯著喉嚨嚷嚷那就一筆一筆對賬,被許向國阻止了。這賬一出,丟人的還是老大,所以他隻能咽下這個啞巴虧。


    許向華數出三個六十分別遞給孫秀花、許向黨和許向國,又數出兩百塞給許向黨:“這是三哥的房子錢。”


    許向黨拿著一疊錢手心微微出汗,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許向華把剩餘的一百六推過去,看著許向國的雙眼道:“我和二哥好歹有份正經工作,就不要錢了。還有該分給我們的那四間房,也留給老爺子,大哥家這麽多人,兩間房怎麽住。全當我們做兒子的孝順老子。”


    不要,有本事迴去就七口人擠到兩個屋去,可能嗎?怎麽可能。


    老大總是不明白,說的再漂亮都不如行動來得有效果。大夥兒都是有眼睛的,隻要他不搬迴去住,那幾間屋就是他們接濟老大一家的,老大就是占了兄弟便宜。在他麵前老大永遠都沒法挺直腰杆擺大哥的譜。


    這迴他可是真心實意送好處,不然怎麽堵住外人的嘴。


    村裏分家,完全均分不可能,過得好的少不得要讓著條件差的一點,錙銖必較隻會叫人戳脊梁骨,世情如此。尤其是他和許向軍領著工資,還都不低。這會兒均分了,轉頭就得有人說他們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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