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一問才知道, 小兒子兩口子竟然離了婚, 那證明還是許向國幫著開的, 他是大隊長。


    可把孫秀花氣得不輕,差一點就想拿把柴刀,把兩兄弟腦袋劈開看看裏頭是不是裝了牛糞, 一個賽一個的缺心眼兒。


    在人前頗有威嚴的許向國這會兒隻有低著頭挨罵的份, 他在背後戳了戳許向華的腰。之前可是說好了的,老太太發火, 他負責滅火。


    “媽, 這事兒跟大哥沒關係,是我逼著他給我開了證明。”許向華賠著笑臉:“慧如家裏求爺爺告奶奶的才弄來這麽個名額,總不能放著不用。等她在城裏安頓下來, 我們就複婚。”


    秦慧如早年響應‘知識青年到農村去, 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號召上山下鄉, 被分配到三家村生產大隊。


    原以為下來是幫助農民、造福農民,結果到了地頭就是讓他們和農民一樣插秧幹活賺工分,理想和現實差了十萬八千裏。沒一個月就後悔了, 吃不飽穿不暖,住得還是髒兮兮的土胚房,幾個刺頭兒吵著鬧著要迴城,可下來容易迴去難。


    鬧了幾場沒有效果不說還被減了口糧,知青們終於消停下來, 可日子還是不好過。城裏娃哪會做農活, 幹死幹活頂天也沒幾個工分。


    那會兒秦慧如常常躲在山坡上哭, 一來二去就給許向華撞見了。


    秦慧如模樣生的好,白皮膚,鵝蛋臉,大眼睛,後麵梳著兩根黑汪汪的大辮子。一到三家村,村裏大小夥子就注意上了,許向華也不例外。


    見狀許向華哪能不上前安慰,一來二去,兩人便熟悉起來。


    後來,一色膽包天的革委會幹事想欺負秦慧如,幸好許向華及時趕到,才沒出事。


    這事之後,兩人正式處了對象。半年後結婚,婚後生了一兒一女,小日子過得不賴。


    不防一月初秦家突然來信,道是求來一個招工名額,但是有條件限製——單身。這不,就有了這一出,


    “我呸!”孫秀花一個箭步躥過去,用力戳許向華的腦袋,口沫橫飛:“你是不是傻,複婚,你做夢呢!迴了北京,她還能記得你們爺三,我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凳子坐。這兩年咱們公社走的知青,哪個還記得家裏人。”


    她娘家孫家屯大隊長的兒媳婦就是知青,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什麽一迴城就把男人和公婆都接進城享福。可結果呢,人一走就成了斷了線風箏。她男人找過去,還被打了出來。這種事,這兩年還少了!


    孫秀花真是恨鐵不成鋼啊,一下一下戳著許向華:“平日裏挺機靈一個人,怎麽這事上就犯了傻,你怎麽能和她離婚,你怎麽能讓她走呢?”


    孫秀花捶著手心,一巴掌拍在許向華背上:“你說你讓兩個小怎麽辦?”


    孫秀花做慣農活的人,憤怒之下這一巴掌力道可不輕,許向華嘶了一聲,兩道濃眉擠在一塊:“媽,慧如不是這樣的人,你別瞎想。”


    眼見兒子執迷不悟,孫秀花氣了個倒仰,還要再罵。


    “夠了,你還有完沒完!”一直沒吭聲的許老頭拿著旱煙管敲桌子,掃一眼擰著眉頭的許向華:“該是咱家的,跑不了,不是咱家的,留不住!”


    孫秀花潑辣,可對上老頭子,也辣不起來,憋了一肚子火,瞧著兩兒子就來氣,丟下一句:“糟心玩意兒。”抬腳出了屋。


    ~


    許清嘉剛睡醒,腦袋還有些迷糊,茫然地盯著灰撲撲的屋頂。


    “姐姐!”一小腦袋出現在她上方,咧嘴笑,露出八顆小白牙,忽然扭頭扯著嗓子喊起來:“奶,我姐醒了!”


    望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許清嘉用力眨了眨眼,原來真的不是在做夢。


    她真的迴到了四十年前,還成了一個十歲的農村小姑娘。唯一聊可告慰的是繼承了小姑娘的記憶,不至於兩眼一抹黑,因為潮水般湧來的記憶她還迷糊了兩天。


    許清嘉按按太陽穴,內心是崩潰的,她明明在睡覺,在睡覺啊,為什麽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


    小男孩眨巴眨巴大眼睛,伸手摸許清嘉的額頭,憂心忡忡:“姐姐,你還難受不?”


    許清嘉握住他的手,摸起來肉乎乎的,可見這小男孩被養的不錯。


    老許家的條件在這村裏頭倒也算得上頭一份。老大許向國是大隊長,老二許向軍在新疆當兵,老三許向黨在家務農,老四許向華在縣城棉紡廠運輸隊上班,小女兒許芬芳則是嫁到了縣城。


    “不難受了。”許清嘉對小男孩,也就是她這具身子的親弟弟許家陽笑了笑,這兩天,這小家夥就沒離開過。


    許家陽高興,放心大膽地摟住許清嘉的脖子撒嬌:“你可算是好了。”


    許清嘉僵了下,才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


    “陽陽,別壓著你姐。”孫秀花端著一碗水蒸蛋進屋,把碗往小桌子上一擱,伸手在孫女額上探溫度,笑起來:“不熱了。”


    見許清嘉直愣愣的看著她,孫秀花心裏咯噔一下,提高了聲音:“嘉嘉!”可別燒出毛病來了,西邊國良家的三丫可不就是發燒給燒傻了。


    想到這兒,孫秀花臉色大變,又恨離開的秦慧如。許清嘉之所以會生病,那都是因為追秦慧如摔進雪堆裏給鬧得,就是這樣,她這個當娘的都沒停下來看一眼。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人啊!


    “奶奶。”許清嘉下意識喚了一聲。


    見她眼神靈動起來,孫秀花一顆心塞迴肚子裏,扶著她坐起來:“還難受不?”


    許清嘉搖搖頭。


    “餓了吧,奶給你做了水蒸蛋,滴了幾滴麻油可香了。”孫秀花樂嗬嗬的舀起一勺雞蛋。


    金黃色的雞蛋上麵澆了點醬油和麻油,散發著鹹香味。許清嘉還真的餓了,不過她沒好意思讓孫秀花喂,自己接過碗勺。餘光瞥見許家陽在咽口水,習慣性勺子一拐,遞到許家陽嘴邊。


    “中午我吃過了。”許家陽往後仰,摸了摸小肚子,雙手比劃:“我吃了那麽大一碗。”


    孫秀花也道:“中午他吃了不少。”以前家裏不敢多養雞,怕被人說成‘新富農’拉出去批/鬥,前幾年那個亂啊,做啥都小心翼翼的。直到去年形勢好轉,公社鼓勵大夥兒養雞養鴨才敢多養。現在家裏養著二十來隻雞鴨,下的蛋足夠幾個小的補身體。


    不過許清嘉還是喂了許家陽幾口,實在那小眼神讓她沒法心安理得的吃獨食。孫秀花見姐弟倆一個喂得高興,一個吃得高興,也沒說啥,反正馬上就要吃晚飯,她做了好東西給孫女補身子,不差這幾口蛋。


    等許清嘉吃完了,孫秀花拿著碗站起來,叮囑許家陽:“陪你姐說說話,別讓她睡了,晚上要睡不著的。”


    許家陽挺著小胸脯,點頭如小雞啄米。


    ~


    許家兄弟從正屋出來,兩人額頭泛紅,是許老頭拿旱煙槍打的,許向華摸了摸,疼得一撮牙花,老爺子這是氣得狠了。


    覺得遭了無妄之災的許向國沒好氣的瞪著許向華,自打他結了婚,可就再沒挨過打。


    被瞪的許向華賠笑:“大哥你等一下。”說著鑽到自己屋裏頭,很快又出來,拋過去兩包東西。


    許向國下意識接住,定睛一看,頓時喜上眉梢,又趕緊往下壓了壓嘴角:“算你小子有良心。” 臉上到底繃不住笑,‘大前門’可是好東西,三毛九一包還得煙票,比他平時抽的煙可好多了。


    把香煙往兜裏一塞,許向國看了許向華半響:“能複婚?”他現在都開始後悔,當時就不該被老四說動了。


    許向華分了許向國一支煙,給他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支。


    “恩,能。”許向華吐出一口煙來,煙霧繚繞中,許向國看不清他的表情。


    許向華扯了扯嘴角,離婚的時候,他們說好了,等她在那邊安頓下來,就複婚。


    可就算複婚了,照樣得兩地分居。他不可能丟掉這邊的工作帶著孩子們去北京,沒戶口,吃住,工作,上學都是問題。


    分居的情況短時間內根本沒法解決,城裏戶口哪那麽好弄,何況是首都,要不然還能有那麽多知青留在農村迴不去。


    時間久了,中間會發生什麽變故,誰知道。


    許向華煩躁地撣了撣煙灰:“我去看看嘉嘉。”


    孫秀花歪了歪嘴:“兒女都成家後就分家,不也是咱們這的規矩。”


    許老頭被噎住了,瞪著眼想罵,又硬生生咽了迴去,壓著火氣道:“你這樣讓別人怎麽說老大?別人會怎麽想?”


    “你壓著不分家的時候不也沒想過別人會怎麽想嘛,怎麽這會兒就考慮這一茬了。”孫秀花懟迴去。


    許老頭氣得胸口發悶。


    要不是場合不對,六叔公和許來發都想笑,這可不是遭報應了,孫秀花的決定不符合規矩,可本來就是許來根自己先壞的規矩。


    見老頭子被噎得差點翻白眼,孫秀花歎了一口氣:“你也別擔心外人會說什麽,到時候我就說是我不放心孩子,華子離婚了,我這當媽過去幫他帶孩子也說得過去。都是自家人,我就說句實話,我覺得老大家的太刻薄,我還老教訓她,我怕我老了,落得個鄭寡婦的下場。”


    說起鄭寡婦,在場三人都心下一寒。


    “那都是豐收沒用,連個婆娘都轄製不住。”迴過神來的許老頭怒道。


    孫秀花靜默了一瞬:“老大要是能轄製住劉紅珍,她能幹出這些混賬事來。”


    許老頭無言以對,他能說那是老大沒認真管嗎?隻能鐵青著臉拍桌子:“我不同意,你要這樣,這家就別分了。”


    孫秀花沒理拍桌子瞪眼的許老頭,這老頭越來越糊塗了,滿腦子的小算盤,扣著她,不就是打量著許向華不可能丟下她不管。可從今天起,誰不知道老頭偏心不講理,他說的話沒人會在乎了,所以他答不答應分家,真不是什麽事兒。孫秀花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定了定神,孫秀花看著六叔公和許來發,把自己和兒子們商量好的結果說了:“這房子是靠著老二老四才造起來的。”


    兩人點頭,老許家這小院子,四間坐北朝南的正屋,東西再兩間,可是村裏獨一份。


    “論理該是一家兩間,不過老二老四那份都給老頭子,就當是孝敬他的,畢竟老大家孩子多住不開。老三條件差,那兩間房得折成錢給他。”繼續住一塊,就劉紅珍這德行,還是沒法清淨,索性破財消災,還能落個好名聲。


    聽到這裏,許老頭安靜下來,神色變幻不定地看著孫秀花。


    孫秀花接著道:“至於這家裏其他東西,各房自己置辦的東西歸自己。公中的東西,除了糧食得按著人頭分下去,要不沒法過日子,其他也都給老頭子。”


    “還有就是這些年攢下來的錢,老頭子你那有多少錢?”孫秀花問許老頭,家裏的錢兩部分,許向軍和許向華交的錢她收著。許向國交的錢,還有年底工分折算成現金後,去掉分下來的口糧款,一般也能剩個幾十塊,畢竟家裏幹活的人少,領糧食的人卻多,這些錢是許老頭收著的。有時候許老頭管她要煙酒錢,她也會給個五塊十塊。


    許老頭悶聲道:“沒錢。”


    六叔公和許來發無奈對視一眼,都認為他想把錢昧了。


    孫秀花卻猜測就算還有,也估計沒多少錢,她知道老頭子三五不時地私下貼補老大一家,許向國和許家文都是花錢厲害的。


    “我那還有五百四十多塊錢。”


    許老頭抬頭,狐疑地盯著孫秀花,隻差沒說騙人。許向軍和許向華每個月交的錢加起來可有五十。


    孫秀花冷笑:“家裏的花費都是從我這走的。阿文上一次醫院就是好幾十,這幾年不去醫院了,可每個月的奶粉麥乳精就沒斷過,這不是錢。


    阿文在縣城上高中,你說得吃好點穿好點才不會被人小瞧了,在這上頭一年一百都打不住。老大和阿文手上那兩塊表加起來就兩百八了,老大那輛自行車一百五……”


    一筆一筆賬算的許老頭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得六叔公和許來發咋舌不已,還真不是自己掙得錢花著一點都不心疼。怪不得許老頭明知道外麵說的難聽也不肯分家了。


    就是孫秀花自己都越說越糟心,單看著還好,加起來一算,才覺恐怖。


    “再說吃的,一大家子十幾口人,你知道每天要吃掉多少糧食。咱們家還時不時吃點細糧,每年分到每個人手上也就二三十斤,想多吃就得去跟人換跟人買,不要錢嘛?


    還有這座房子,前前後後花了八百。這麽多孩子學費書本費也要錢。這也就是這幾年老二老四工資高了,才能存下一點來,前些年,每個月一分都剩不下。”


    許老頭悶不吭聲低下頭。


    孫秀花換了一口氣:“這筆錢裏拿兩百算是折給老三的房錢。剩下的我和你還有兒子們平分,老二老四那份也不要了,都給你。”


    “至於以後的孝敬就按你說的來,老二每月給你十塊,老三每年給你五十斤糧食,我這邊也這麽來。老大和老四一個養爹一個養娘,不用額外再給。六叔,二哥,你們看這樣成嗎?”


    六叔公和許來發點點頭,這分法占便宜的還是許向國。不過許向國養著老人,條件也的確比其他兄弟差一些,所以占點便宜在情理上也說得過去,隻要各家心甘情願就行。


    “我不同意。”四十塊錢塊錢一百斤糧食變成了十塊錢五十斤糧,許老頭能同意才怪了,十塊錢能幹啥:“這麽大的事,等老大迴來再說。”


    許老頭已經被逼得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迴來不迴來都這樣。你要願意分,就按照剛才說好的來。你要不願意,連十塊錢五十斤糧食都沒了。”孫秀花抿了抿唇,不能因為沒占夠便宜就覺得自己吃虧了,這些年便宜占得夠多了。


    許老頭突然兇狠地瞪向孫秀花,舉手甩過去:“你是我婆娘,你不跟我過,你想幹啥!”


    六叔公一拐杖揮過去擋住許老頭的巴掌,老頭兒氣得胡子都飛起來了:“一大把年紀了,還要打媳婦,你可真能耐。”


    孫秀花眼睛都紅了,許老頭脾氣不好,年輕的時候,她沒少挨打。隨著兒子們慢慢長大,動手的次數才越來越少,這十年更是一次都沒有。孫秀花知道,那是因為她兒子出息了,老頭子不敢再打她。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孫秀花指著許老頭破口大罵:“就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老頭子,仗著年紀大輩分高就耍無賴。我告訴你,這家必須分,就得這麽分。不答應,一毛錢都不給你,你喝西北風去吧。”


    “你敢!”許老頭目眥欲裂。


    孫秀花梗著脖子:“我為啥不敢,你以為你是誰。我告訴你,老娘就要跟你拆夥,老娘不跟你過了。”吼完孫秀花扭頭就走,糟心玩意兒,看一眼就敗興。


    許老頭氣得渾身直打擺子。


    ~


    許清嘉完全不知道孫秀花把許老頭給一腳踹了,她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許向華從衣櫃裏摸出一個厚厚的信封,裏麵是一疊大團結。


    之前商量怎麽分家產的時候,許清嘉也在邊上,許向華留意到女兒小眉頭皺著,顯得憂心忡忡,以為她是在為家裏以後的日子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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