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少年名叫杜至強,是杜至忠最小的弟弟。在他們家幾乎沒有存在感,從來不說話,也不跟族裏其他人交往。


    同在一個村子裏生活了十幾年,族人說起他,竟然是隻知道其名字,不知道其性格脾氣。


    在杜至忠算計著給杜若梨下蒙汗藥的次日,這個毫無存在感的少女特意找到杜若梨,跟她說:“我三哥杜至忠昨晚說了半宿的夢話,其中有幾句是關於梨妹妹你的。說他是迫不得已的,讀書人不能被人如此糟蹋,隻能想出如此下策雲雲,讓你不要怪他。


    我猜,他對你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對我也是,我本不姓杜,我姓夏,單名一個峻字。因為夏家落難,跟隨奶娘,也就是他嫡親的姑母迴到杜家村,冒充他夭折的弟弟生活下來。


    到了他家,才七八歲的他以要告發我為由,逼死了奶娘,訛走我所有錢財。讓我沒有機會讀書識字,沒有機會尋迴親人,甚至還要跟著一起流放。”


    為了表明自己所言非虛,杜至強拿出一塊銀鎖片,鎖片上刻著他的生辰八字:“梨妹妹請看,這是夏家子弟才會有的銀鎖片。鎖片上麵的夏字,為先祖夏大家的筆跡,外人仿不來的。杜至忠也是因為擔心敗露,才給我留了這麽一個念想。”


    銀鎖片花紋繁複,做工精致,看得出有些年代了,但是保存完好,不仔細看跟新的一樣,應該是日日擦拭的結果。


    杜若梨接過來,從原身的記憶裏仔細翻尋了一下,想起杜至忠確實有一個在府城給人當奶娘的姑母。後來不知因何原因,竟然離開夫家和主家,迴到娘家住著。在娘家住了兩年之後,病死了。


    姑母剛迴來,最小的弟弟就病了,成天湯藥不斷,在家裏養了兩三年才出門。背後很多人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歸家,是會給娘家帶了噩運的,他們家不就應驗了嗎?


    綜合這些信息,她基本可以確定杜至強,不,夏峻說的都是真的。


    加上此時的人們,宗族觀念強盛,不會隨隨便便的背叛祖宗,亂認祖宗,所以,這事確切無疑。


    杜若梨疑惑道:“杜至忠從你手裏,訛走銀錢幾何?”


    每年從族裏拿走近十兩銀子,把族裏搜刮得一幹二淨,難道是落魄公子帶來的銀錢不夠花?


    夏峻冷笑:“七七八八加起來,上萬兩銀子是有的。他從讀書起就在外麵花天酒地,花銀子如流水。考中舉人之後,又各種打點,爭取到一個肥差,這才有機會貪墨。


    嗬嗬,你別看他每次迴來一副窮酸樣,老大年紀不成親,其實都是做給族長和族人看的。人間闊著呢,養了幾房外室,還包了一個戲子。”


    杜若梨也冷笑:“原來是天生壞種,不是後天學壞的。”


    可憐族人還眼巴巴的等著他出人頭地了,跟著享福呢。誰承想人家從頭到尾都隻想著吸他們的血,迴報什麽的,不存在的。


    夏峻說:“我跟杜至忠不共戴天,想必梨妹妹也是,不如我們結盟吧,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的力量大。”


    杜若梨盯著夏峻問:“你憑什麽跟我結盟?你在杜家十多年,都沒能耐他何,我憑什麽找你?”


    夏峻不閃不避:“憑我對他足夠了解,憑我在他眼中沒有威脅,憑我願意髒了這雙手,不讓你沾上因果;憑我要求很低,隻需要你幫我請人給家人寫一封信,再寄出去。”


    杜若梨有些動心了:“說說他的弱點。”


    “貪婪,無比貪婪!”夏峻說:“見到萬事萬物,都想收入自己囊中。占便宜永遠沒夠,從不給別人好處,包括拿他當命根子的親爹娘。”


    “那也貪吃咯?”


    “自然!但凡有好吃的,都恨不得將自己撐死。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是不停的吃,從早吃到晚。”


    杜若梨說:“成,咱們結盟!你也不用做別的,就是鼓勵杜至忠吃,吃得越多越好。對貪婪的人來說,撐死是他最好的歸宿。”


    夏峻不確定的問:“萬一撐不死呢……”


    看到杜若梨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反應過來:“哦,那就是撐得還不夠多。我懂了,再見!”


    說完這句話,夏峻就走了,一直到六天後的今天,才跟她見麵。


    杜若梨說:“聽說你也吃多吃吐了,無事吧?”


    夏峻搖頭:“有人搶著吃,才會激發出貪婪者的最大能量。我必須做這個搶飯之人,不過心裏是有數的,並沒有全部咽下去,吐出來就無事了!”


    杜若梨點點頭:“無事就好!現在該我兌現承諾了,說吧!”


    夏峻說:“寫11個字的信,請清遠鏢局帶到嶺南府荔枝巷入口文家,這11個字是:峻隨杜家流放邊疆,請解救。”


    杜若梨跟著重複了一遍:“記下了,你放心!快迴去接著哭三哥吧,別讓其他人起疑,到時候橫生波折。”


    夏峻深深看了杜若梨一眼,小跑著迴到山洞。在山洞的包袱裏翻到一件幹淨體麵的外衫,再次跑迴墓地,蓋在已經閉氣的杜至忠身上,跪地痛哭。


    一大家子,除了同樣腹痛難忍,但是已經搶救過來的二哥以外,全都跪在地上痛哭出聲。


    杜長貴新官上任,還沒來得及慶祝,就聽說杜至忠死了。隻好強忍著大罵晦氣的衝動,帶著幾個年長輩分高的人趕過去,在他徹底冷透變硬之前,為他穿戴整齊,放在地鋪上,從頭到腳蓋上被子。


    杜若梨過來的時候,人群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水泄不通。杜若真在視野最好的一棵大樹上在她招手:“這裏!這裏!”


    在杜若真的幫助下,杜若梨也爬到樹上,跟她並排坐在樹枝上,晃動著腳丫,津津有味的看著下方的動靜。


    嗯,老父親和大哥是真哭,哭得肝腸寸斷;嫂子和侄兒男女形色各異,悲傷有,但不多;夏峻同學跪得最遠,一直默默抹眼淚,就是不曉得手背上塗的是大蒜水還是花椒水,能讓眼淚持續不斷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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