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睡時,任姝涵朦朦朧朧地覺得薄遲好像抱著他親了一下。對方的漱口水是檸檬味的,差一點便酸澀得任姝涵睡意全無,但他隻是悄悄地親了一下就離開了,不知道是去做什麽,到任姝涵醒來也沒迴來。


    爸爸也不在,家裏沒有別人,原來他們說的沒有錯,午睡睡得太久,醒來以後會有一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


    任姝涵想要看一眼手機,突然又想起自己從在燕城登上飛機的一刻便一直維持著關機狀態。


    原來他並不是那樣一個堅強的人。


    「因因,你在嗎?」


    任先生迴來了,在門外問他。


    任姝涵從床上坐起來,披著衣服沉默了兩秒,高聲了些:「在的。」


    「出來一下吧,爸爸想和你聊聊。」


    「小任還好嗎?」夏之竹問道。


    「我打電話他沒有接,給他發的消息也沒有迴。」


    任何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間,哪怕是最親密的朋友也是一樣。夏之竹試著想要找到自己出事的時候,任姝涵安慰他的分寸感,但他在這種事上實在是太笨了,最終也隻是給長公主發了一個擁抱的表情。


    那日薄遲突然出現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明明該為他們兩人比想像中看起來更加動人的情深放心,夏之竹心底卻仍然不受控製地維持著一絲惴惴。


    席招握著他的手心揣進了自己的大衣兜裏,一心二用地迴答:「他們之間很複雜,不隻是他們兩個的故事。」


    那些上一輩的恩怨,薄遲從來不敢告訴任姝涵,任姝涵的爸爸也不敢,哪怕他們都知道那是一隻定時炸彈,仍然在死期將至之時裝作什麽都看不見,固執地用著自己的方式試圖對任姝涵「好」。


    夏之竹以前也是這樣,但好在他是唯一的那隻鴕鳥。


    聽席招說,洋子離開大阪後的第一站其實並不是燕城,而是夏之竹也去過的那個江城郊外的療養院。


    不知道她與阮覓的姐姐聊了什麽,又問過什麽,隻聽說那天從病房裏傳出了像是壓抑了幾十年後終於得以釋放的女人的哭聲,也不知道究竟是屬於來訪者還是被訪者,又或兼而有之。


    總之,那天過去之後,那張病床就空了,很快,那裏又搬進了新的人和故事。


    原來席招一直在嚐試聯繫洋子,說服她來麵對自己曾經不敢麵對的一切,真正地和夏之竹一起與過去和解。


    比起那些公關上的手腕,他大約比任何人都更加知道如何才能真的安慰與拯救夏之竹。


    而至於他最近做的那些膽大到幾乎快被算作妄為的事情……原來隻是一個想法,但在傅尹微把她那看起來相當不著調的兒子派來之後,席招忽然決定何不放手一搏。


    當然,這其中還是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前提的:


    ——怕什麽?你們可能也不知道,我媽傅女士縱橫娛樂圈,從業幾十年,從不偷稅漏稅的根本原因是什麽。


    顧晨星笑著微微揚起頭,故意似的對曾嚇過他們一跳的lily小姐眨了眨眼:我爸是人民警察。


    夏之竹:「哇。」


    法治社會,真是令人安心。


    「但他要結婚了。」席招再一次強調。


    夏之竹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知道啦!」


    所以他到底是為什麽會作為一個異性戀被列在你的潛在情敵名單裏啊?


    這個問題席招以前從來沒有迴答過,但今天他沉默了片刻,竟然破天荒地忽然開了口:「顧晨星提過的那個喜歡男生的朋友,不是你發小的哥哥嗎?」


    夏之竹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啊。」


    世界這樣小,顧晨星從小一個褲襠長到大中間還害怕過對方會不會喜歡上自己的髮小,正是季柏岑那患有顳下頜關節綜合紊亂症的表哥。而小時候季柏岑常帶阮塘迴的姥爺家,就在他們如今暫住的顧晨星爺爺家那早已無人居住的隔壁。


    夏之竹有些愧疚、更加不好意思地解釋:「我沒有想瞞你,隻是顧先生好像不太記得我,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出口。以後不會這樣了。」


    「沒有關係,也沒有應該不應該,」席招幫他繫緊了圍巾,語氣特別地放輕了些,「你做什麽都可以的。我隻是覺得,他們好像都比我更早認識你。」


    愛情的力量真可怕,竟然讓席招在這種事上變成小心眼。


    「來得早或來得晚都不好,」夏之竹將下巴貼近席招的胸膛,認真地解釋,「隻有你來得剛剛好。」


    席招垂眸看他,夏之竹歪頭不過半秒,立刻很懂地捉住男人的衣襟,踮起腳尖親了他一口。但不過一個瞬息,被動的人便反客為主,握住夏之竹裹著外套仍然盈盈一握的細腰,在無人的江邊與他交換起彼此的鼻息。


    愛情的力量真可怕,竟然這樣就把席招哄好了。


    幸好現在應該沒有狗仔有閑心跑來蹲文章已被做盡的夏之竹,而且就算此刻有人點名道姓地立刻爆出知名前愛豆現二線演員夏之竹先生不僅搞同性戀,還搞到了自己的前老闆,估計經歷了這兩日風波的觀眾們除了一聲「哦」,估計也沒有人能繼續拿出更大的震驚了。


    選秀節目的腐敗隻是一個引子,從那封詳細陳訴了多年來娛樂圈混亂常態的文章開始,輿論和事態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再能被任何人輕易掌控走向。


    而不容置疑的是,在司勤大廈頂層看小說、做蛋糕、拚樂高、打高爾夫的先生們在休閑之餘沒有被展示出來的那些工作時間裏,相當敬業地完成了他們所能做的一切工作,搜集到的證據也遠遠超出了那些人所能想像的縝密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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