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草原與戈壁的邊界，不足十裏處。
一隊丟盔卸甲的兵卒踉踉蹌蹌地逃來，一個個滿身血汙，汙漬斑駁的麵孔上透著掩飾不住的慌張神色，血紅的眼睛裏滿是對迴家的渴望，還有一抹對未來的絕望之色。
他們的披頭散發，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地作痛，喉嚨裏也難以遏製地發出痛苦的呻吟之聲，浸透鮮血的戰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著血滴，在身後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跡。
他們這些人裏麵，大多數人都麵露稚嫩之色，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十幾歲的樣子，還遠遠沒到那及冠的年紀……
特別是前方領頭的那人，他的年歲絕對不會超過十六歲，甚至更小，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當上兵的，實在是怪異非常。
隻見此刻的他，正一邊踉踉蹌蹌毫無目的的向前奔跑著，一邊不時的迴頭向後張望著什麽，就連嘴裏也在不時說著什麽。
‘近了，近了！’
‘我們快要迴家了！’
‘馬上，馬上就可以了。’
‘這玉門關好遠好遠啊，好累！’
‘我們何時才能抵達啊，我們真的還能抵達那裏嗎？它究竟還有多遠啊！’
‘可惜，可惜啊，我們，我們好像再也迴不去了，我們全都要死在這裏。’
‘四哥，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阿耶他以後，可就要靠你了，請您原諒他吧，哪怕是為了我，原諒他吧！’
‘還真是可惜啊，我好想，好想看見我們大家團聚在一起的樣子，可惜啊！’
‘可惜不能再見你一麵，永別了！’
“轟隆隆！轟隆隆！”
隨著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此人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也停下了腳步。
其他人見狀，有的仍然在繼續在向著東南方前進，有的直接癱倒在了地上，甚至有那心裏脆弱之人，直接拔刀抹了脖子，不願死在那數之不盡的馬蹄之下，變成肉泥。
當然，更多的人，卻是和那領頭之人一樣，拿起了各自隨身的兵刃，嚴陣以待。
死，有無數種死法。
但是他們寧願選擇站著死，哪怕他們這些人之前是逃兵，但是現在卻不會了。
因為他們知道，既然這些騎兵現在能夠追到這裏來，那就說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給他們這些臨陣脫逃之人，舍身斷後的那些人，那些昔日的兄弟，那些昔日的兄長，他們……他們恐怕都已經死了。
他們現在這些人，原本是逃不掉的，原本應該和這些人一樣，客死異鄉，再也不能迴到那魂牽夢繞的地方，然而……
他們此刻卻跑到了這裏。
他們知道，這是那些被他們這些人所丟棄的那些兄長們，在刻意給他們斷後。
然而現在，那四千多人，全都死了。
為了他們這些人死了！
為了自己這些人，真的值得嗎？
雖然眾人並不理解他們當時的想法，但是眾人此刻的心，卻無疑是火熱的，是充滿憤怒的，也是無比絕望的。
絕望到了盡頭，就剩那無邊的殺意。
隻見為首的那個年輕人，左手拿著弩箭已經所剩無幾的諸葛連弩，右手拿著專門配發的製式長槍，朝著遠處冷冷的說道:
“看樣子，不管如何……”
“今天，我們都要死在這裏。”
“我們之前已經逃過一次了，現在我不想再逃一次，也逃不了了。”
“既然都是死，那麽我希望，我是死在衝鋒的路上，而不是死在逃跑的路上。”
“你們覺得如何？”
聞言，一旁的高個子壯漢，一巴掌把他拍翻在了地上，笑著說道:
“如何個屁啊如何，阿耶要不是為了保護你這個廢物，阿耶早就跟著弟兄們一起壯烈犧牲了，還輪不到變成肉餅子。”
“小子，記得下輩子請阿耶喝酒。”
見狀，其他人也跟著起哄了起來。
“哈哈哈哈，個直娘賊的，咱們這些泥腿子，能跟著他這個大少爺一起死，下輩子該不會變成他家的家丁吧？”
“矮騾子，你倒是想的挺美啊。”
“就是，他家的家丁，又豈是你這狗東西能夠高攀的上的？你啊你，還是迴去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夢裏什麽都有。”
“怎麽，阿耶我這都要入土了，你們還不允許阿耶我做迴白日夢不成？”
“矮騾子說的對，你們都閉嘴。”
“說這麽多廢話，不累嗎？讓咱們馬上就要死的大少爺，來給咱們說兩句。”
“指不定下輩子真的高攀上了呢？”
“哈哈哈，死了的大少爺！哈哈哈！”
“……”
隨著眾人的哄笑聲，那遠處的騎兵也快到了，眾人的表情也漸漸凝重了起來。
“馬殺胡，漁陽人，來世再見。”
“萬登科，河間人，來世再見。”
“柳傳誌，範陽人，來世再見。”
“王剛，太原人，來世不要再見。”
“方寧，上穀人，下輩子我不來了。”
“宇文通……”
“……”
“我是……”眼見終於要輪到自己了，那年輕人正準備說話，卻被旁人再次打斷。
“你小子就別說了，我們都知道。”
“你小子隻用記得，來年去給我們這些泥腿子上柱香就夠了，別的就算了。”
“是啊，最好還是頭香，最高最大最好最貴的那種，你小子可不要吝嗇啊。”
“嘿，你瞎操這個心幹什麽，這小子家裏可有的是錢，根本就用不完。”
“嘖嘖嘖，這倒也是啊！”
“既然如此的話……哪就開始吧。”
“嗯，已經準備好了。”
“你們什麽意思？什麽準備好了？”
眼見眾人向著自己慢慢靠了過來，年輕人有些疑惑和慌張，然而……
“……砰！”
眼見這大少爺馬上就要倒地，王剛連忙上前抱住了他，同時也朝著眾人吩咐道:
“各位，等會兒按照計劃行事。”
“一定要遠離此地，越遠越好。”
“隻要他還活著，你們家人的後半生，就由我王家來養了，決不食言。”
“……”
片刻之後，此處草地隻剩孤塋一座，再也看不見其他人，他們全都四散而開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活著。
都是為了家人能夠更好的活著。
隻要他活著，一切都好。
至此，漠北衛先鋒營，全滅！
…………
草原與戈壁的邊界，不足十裏處。
一隊丟盔卸甲的兵卒踉踉蹌蹌地逃來，一個個滿身血汙，汙漬斑駁的麵孔上透著掩飾不住的慌張神色，血紅的眼睛裏滿是對迴家的渴望，還有一抹對未來的絕望之色。
他們的披頭散發，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地作痛，喉嚨裏也難以遏製地發出痛苦的呻吟之聲，浸透鮮血的戰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著血滴，在身後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跡。
他們這些人裏麵，大多數人都麵露稚嫩之色，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十幾歲的樣子，還遠遠沒到那及冠的年紀……
特別是前方領頭的那人，他的年歲絕對不會超過十六歲，甚至更小，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當上兵的，實在是怪異非常。
隻見此刻的他，正一邊踉踉蹌蹌毫無目的的向前奔跑著，一邊不時的迴頭向後張望著什麽，就連嘴裏也在不時說著什麽。
‘近了，近了！’
‘我們快要迴家了！’
‘馬上，馬上就可以了。’
‘這玉門關好遠好遠啊，好累！’
‘我們何時才能抵達啊，我們真的還能抵達那裏嗎？它究竟還有多遠啊！’
‘可惜，可惜啊，我們，我們好像再也迴不去了，我們全都要死在這裏。’
‘四哥，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阿耶他以後，可就要靠你了，請您原諒他吧，哪怕是為了我，原諒他吧！’
‘還真是可惜啊，我好想，好想看見我們大家團聚在一起的樣子，可惜啊！’
‘可惜不能再見你一麵，永別了！’
“轟隆隆！轟隆隆！”
隨著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此人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也停下了腳步。
其他人見狀，有的仍然在繼續在向著東南方前進，有的直接癱倒在了地上，甚至有那心裏脆弱之人，直接拔刀抹了脖子，不願死在那數之不盡的馬蹄之下，變成肉泥。
當然，更多的人，卻是和那領頭之人一樣，拿起了各自隨身的兵刃，嚴陣以待。
死，有無數種死法。
但是他們寧願選擇站著死，哪怕他們這些人之前是逃兵，但是現在卻不會了。
因為他們知道，既然這些騎兵現在能夠追到這裏來，那就說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給他們這些臨陣脫逃之人，舍身斷後的那些人，那些昔日的兄弟，那些昔日的兄長，他們……他們恐怕都已經死了。
他們現在這些人，原本是逃不掉的，原本應該和這些人一樣，客死異鄉，再也不能迴到那魂牽夢繞的地方，然而……
他們此刻卻跑到了這裏。
他們知道，這是那些被他們這些人所丟棄的那些兄長們，在刻意給他們斷後。
然而現在，那四千多人，全都死了。
為了他們這些人死了！
為了自己這些人，真的值得嗎？
雖然眾人並不理解他們當時的想法，但是眾人此刻的心，卻無疑是火熱的，是充滿憤怒的，也是無比絕望的。
絕望到了盡頭，就剩那無邊的殺意。
隻見為首的那個年輕人，左手拿著弩箭已經所剩無幾的諸葛連弩，右手拿著專門配發的製式長槍，朝著遠處冷冷的說道:
“看樣子，不管如何……”
“今天，我們都要死在這裏。”
“我們之前已經逃過一次了，現在我不想再逃一次，也逃不了了。”
“既然都是死，那麽我希望，我是死在衝鋒的路上，而不是死在逃跑的路上。”
“你們覺得如何？”
聞言，一旁的高個子壯漢，一巴掌把他拍翻在了地上，笑著說道:
“如何個屁啊如何，阿耶要不是為了保護你這個廢物，阿耶早就跟著弟兄們一起壯烈犧牲了，還輪不到變成肉餅子。”
“小子，記得下輩子請阿耶喝酒。”
見狀，其他人也跟著起哄了起來。
“哈哈哈哈，個直娘賊的，咱們這些泥腿子，能跟著他這個大少爺一起死，下輩子該不會變成他家的家丁吧？”
“矮騾子，你倒是想的挺美啊。”
“就是，他家的家丁，又豈是你這狗東西能夠高攀的上的？你啊你，還是迴去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夢裏什麽都有。”
“怎麽，阿耶我這都要入土了，你們還不允許阿耶我做迴白日夢不成？”
“矮騾子說的對，你們都閉嘴。”
“說這麽多廢話，不累嗎？讓咱們馬上就要死的大少爺，來給咱們說兩句。”
“指不定下輩子真的高攀上了呢？”
“哈哈哈，死了的大少爺！哈哈哈！”
“……”
隨著眾人的哄笑聲，那遠處的騎兵也快到了，眾人的表情也漸漸凝重了起來。
“馬殺胡，漁陽人，來世再見。”
“萬登科，河間人，來世再見。”
“柳傳誌，範陽人，來世再見。”
“王剛，太原人，來世不要再見。”
“方寧，上穀人，下輩子我不來了。”
“宇文通……”
“……”
“我是……”眼見終於要輪到自己了，那年輕人正準備說話，卻被旁人再次打斷。
“你小子就別說了，我們都知道。”
“你小子隻用記得，來年去給我們這些泥腿子上柱香就夠了，別的就算了。”
“是啊，最好還是頭香，最高最大最好最貴的那種，你小子可不要吝嗇啊。”
“嘿，你瞎操這個心幹什麽，這小子家裏可有的是錢，根本就用不完。”
“嘖嘖嘖，這倒也是啊！”
“既然如此的話……哪就開始吧。”
“嗯，已經準備好了。”
“你們什麽意思？什麽準備好了？”
眼見眾人向著自己慢慢靠了過來，年輕人有些疑惑和慌張，然而……
“……砰！”
眼見這大少爺馬上就要倒地，王剛連忙上前抱住了他，同時也朝著眾人吩咐道:
“各位，等會兒按照計劃行事。”
“一定要遠離此地，越遠越好。”
“隻要他還活著，你們家人的後半生，就由我王家來養了，決不食言。”
“……”
片刻之後，此處草地隻剩孤塋一座，再也看不見其他人，他們全都四散而開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活著。
都是為了家人能夠更好的活著。
隻要他活著，一切都好。
至此，漠北衛先鋒營，全滅！
…………